蒼茫云海間_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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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皇帝臥病在床, 進貢宮中的上陽瓷一夜間全部破裂,因此事太過不詳,宮中極力隱瞞,但還是流傳到宮外,弄的人心惶惶,大家都以為皇帝快不行了。 關于這點清平是格外佩服楚晙的,做皇帝的敢這么玩,也不怕最后玩脫了。但楚晙既然敢這么做,必然已經布置好了,如今突然發作起來,要追查上陽瓷一案,她不會做無用之功,舉動皆有深意。清平卻懶得去想,既然原隨為她拖住了謝家之類,辰州這邊也方便辦事,接下來的計劃便可繼續進行。 一如她所料,這事情鬧的沸沸揚揚,但奈何辰州如今尚未完全解禁,除卻官府特批的信使及往來商賈,其余人等都不許私自離鄉,一時間消息也傳不出去。據說自那之后,姚濱的府上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她為躲訪客,竟跑到清平這里來避難。兩人閑聊間,姚濱更加仔細地為她介紹了一番辰州世家究竟是怎樣的。 要說辰州也不是什么人杰地靈的寶地,商貿發展不如閩州,如茶絲綢瓷器這等大宗商品的產量與質量也不及賀州,被夾在中間難過了許多年,眼看鄰居們都富得流油,如何不眼紅?常言道因地制宜,辰州也并非是一處好也無,至少全國三分之二的糧食都產自辰州,是名副其實的糧倉。 相交與賀州嶺南嶺北這等從開國之際便存在的古老世家而言,辰州世家則是一個奇葩般的存在,她們一無深厚的家族底蘊,而無龐大的族群,卻在百多年來勢力急劇擴張,全憑著一點——納田。 何為納田,就是利用世家減免賦稅的天然優勢,將周圍百姓的土地納入自己名下,百姓為避賦稅,自愿并入世家中,由此壯大勢力。因為這完全是合法的行為,辰州府起初沒有察覺,等到發現后已經晚了,加上世家抱團沆瀣一氣,事情也就這么不了了之。辰州官場也因此受到影響,地域化尤為嚴重。辰州世家厭惡外地調來的官員,常常使絆子暗中作對,導致現在辰州官場要職為官的都是辰州人,這一點在其他州是非常少見的,哪怕是云州官場,官員的組成也不會這么單一。 正因為這個緣故,外地官上任不過是走個過場,本地官員吃香喝辣,和世家緊密聯系在一起,自成一股勢力。姚濱身為正宗的辰州人,又在此地為官多年,對這其中的門道格外清楚。清平心想,怪不得那天接風宴上氣氛怪怪的,大家都是一副試探的模樣,想說卻又不敢。 姚濱聞言道:“是不敢,大人官大,且圣諭上說了,暫代州牧之職,她們何如敢冒犯?!?/br> 清平為她倒茶,姚濱受寵若驚,端著茶杯認真地看了看道:“不怕大人笑話,這是我第一次喝到像大人這么大的官親手倒的茶?!?/br> 這番言語讓清平莞爾,她沒想到姚濱會說出這種玩笑話來,雖然姚濱面容天生帶笑,看著卻不那么好接觸,她道:“那姚大人以后,自己也可以給自己倒茶了?!?/br> 姚濱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朝珠差點落進杯里,清平面無表情地想有這么好笑嗎,姚濱笑夠了起身道:“大人這個說笑話的本事,可在我認識的人中排第二?!?/br> 清平好奇道:“這第一是誰?” 姚濱微笑道:“是我老師呀?!?/br> 清平無法想象嚴明華一本正經說笑話的樣子,登時打了個冷顫。有了這個小插曲緩和氣氛,姚濱又繼續與她說起辰州的事來。清平聽的仔細,知道這是此次事中的關鍵之處,姚濱不會閑著沒事找她,這也是提前給她透個消息,讓她對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有個準備。 . 傍晚的紅霞布滿了天空,仿佛從大地盡頭燃起的火焰,把整片天空都點燃。而在賀州上陽,懷河從此取道而過,河畔邊佇立著高高低低的窯坊,上陽瓷之美名家喻戶曉,此地不單單有負責燒制進貢宮中的官窯,還有各種規模不等的民窯。一把大火熊熊燃起,將其中一座較為高大的窯坊吞沒。河對岸的樹林中站著兩個人,于隱蔽處看著這一幕。 那青衣女子赫然是謝淵,她冷冷道:“官府竟追查起上陽瓷來,之前不是說罪責都由恭王一力擔下了?” 她身側的人答道:“許是心血來潮罷了,應當沒什么大事?!?/br> “織羅罪名不需太多證據?!敝x淵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聽聞朝廷派欽差去協理辰州事務,現在應當還沒到。只盼辰州那些人可要硬氣一些,只要她們扛住了,賀州這塊南北世家都聯合在一起,以后一切定然順順利利?!?/br> 那隨從道:“上次小姐去辰州與那些家主商議此事,她們不是都答應了嗎?” 對岸的窯坊已經燒的差不多了,謝淵轉身道:“那是利益夠大,才讓她們答應,不過還是不能讓辰州那些人起來,等到明年,桑樹長成了,就該將她們手中的桑田都拿過來,不能放任她們勢力壯大?!?/br> . “辰州是該好好清肅一番了,不瞞大人說,就算大人不來,等到年末,我也會上奏朝廷徹查此事,不過是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罷了。不過大人不必心急,我看就這兩日,她們應當就會來尋大人了?!?/br> 清平心說什么適合的時機,不就是撇清自己的責任兩頭不得罪嗎。但姚濱在此地為官多年,深曉其內情,她行事圓融溫和,如春風化雨,想來也是因當地政情所致。大家做官都不容易,她也就不說什么了。 又等了兩日,果真如姚濱所說,拜帖如雪花般送入行館。擇日不如撞日,清平當機立斷,回了拜帖,將人都請到了行館。 敢給尚書送拜帖的人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事實上她們算得上的辰州三郡世家的代表人物,于所在的郡縣皆有名望。 且這十六人都有功名在身,來到尚書的面前也不必跪,神色各異地端坐在椅子上,等著大人出來。 世家之間為了維持穩定,會選出年長者來擔任穆儀之職,穆儀不是官方承認的官職,但在世家中權勢很大,像如今這種情況,穆儀不得不到場,起到中間人的作用。 終于等到這天的到來,清平穿戴整齊,向正廳走去。只見廳堂中兩排梨花木椅上坐滿了人,都齊齊向著她看來。 清平對上她們的視線,品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氣勢,顯然來者不善,早有所謀。 因為座位是按照名字排好的,名單就放在主座邊,清平坐下后一瞥便能看到。事實上經過姚濱先前所做的功課,她也大致對這些人有所了解。 穆儀本家姓柳,是辰州世家之首,這位穆儀笑容滿面地起身拱拱手道:“大人之前來辰州公辦時我等不曾好好款待,實屬失禮,如今冒昧登門求教,其中多有冒犯,還望大人海涵?!?/br> 清平哪里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之前她不過區區侍中,這些人哪里會放在心上。而今她不過剛升任尚書,滿朝都認為她是撿了個漏子上位,辰州這些人也一樣,話雖恭敬,但是意味深長,暗藏警告。 清平端起茶盞淡淡道:“款待就不必了,本官事務繁忙,好不容易才騰出空來見諸位一面,大家有什么事就說罷,若是沒有,那便散了?!?/br> 言罷當即起身要走,那柳穆儀見了忙道:“大人請慢,既然如此,那便說正事吧?!?/br> 清平施施然坐回主座,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道:“是么,莫不是消遣本官來的吧?” 穆儀沒有答話,只是笑,她對座一人起身,敷衍地拱了拱手,神情倨傲,道:“尚書大人,崔某只有一事請教,四天前州府戶房派人清丈田畝,甚至連我們的私產也要一起清丈,這又是怎么回事?” 在座的家主們紛紛點頭,清平面不改色,從袖中抽出一封藍皮折子,翻開道:“朝廷每年都要派人清丈田畝,造冊登記,以便官府監管。私田也是田,既然在魚鱗冊上,難道官府就沒有權利清丈了嗎?” 那人估計沒被人這么直白的責問過,惱羞成怒,頓時覺得下不來臺面,大聲道:“我們辰州有辰州的規矩,不是大人這樣的外地官想當然的!” 清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辰州的規矩本官也有所耳聞,但到底是辰州的規矩大,還是朝廷的規矩大?還是說,辰州的規矩在國法之上?” 穆儀連忙出來打圓場:“定然是國法為大,國法為大!”又轉頭賠笑道:“大人不要見怪,她這人性子魯莽,有時候說話是有些不大好聽?!?/br> 她說著一頓,清平就知道話里有話,就聽穆儀道:“不過她說的這話還是有些道理,大人初到辰州,有些事情也并非那么清楚,一地有一地的民情,等到時日久了,大人就能自然知道了?!?/br> 這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清平連眼皮也不抬,問道:“穆儀說的是你們逼迫百姓賤價賣田一事嗎?”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穆儀驚愕地道:“大人在說什么,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良民,如何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來?” “那為何不肯官府的人去清丈田畝?”清平冷冷道,“若是心無暗鬼,何懼一查?” 穆儀身后一女子站起,她容貌極為出眾,兼之衣著華美,竟給人種滿室生輝之感。這人說話也十分動聽,行禮后道:“大人,請聽我一言。去年辰州發大水,各郡各縣都損失慘重,有些個縣全靠今年秋時的收成過活,水淹了地,錯失了播種的時節,全縣的人都要遭災。仰賴朝廷恩德,賑災的銀糧來的也快。但這些只夠緩一時之急,卻不能解后續之禍。在座的一些家主于心不忍,花錢買下了那些被淹的地,但這些地遭淹后,其實已經難種糧食了,買來也只能荒在那里。本是想等到賣田的百姓緩過來后,再買回去就是。并非是什么強買、賤價買入,要是我們真的這么做,難道官府會不知情嗎?” 女子又接著道:“即是因為這個緣故,大人明鑒,那些田也不算是我們的,要是清丈時一起算在我們頭上,豈不是自討苦吃?還望大人見諒。 “官府知情與否本官不知,也不想知道,但你們私自買田是不爭的事實?!鼻迤酱鸬?,“買了的田地為何不在黃冊上登記,不錄入州府戶房,只在郡下的縣存案,這又是做何解釋?” 她目光冰冷地掃過眾人,道:“派去的官員回報,田并不是荒著的,都被種上了桑苗,并雇人打理。不說朝廷,單說辰州,哪些田該種什么,都有明文規定,魚鱗冊上也有劃分,怎么就種上了桑樹呢?” 眾人心中一凜,對方明顯有備而來,做足了調查,她們知道今天的事是不能善終了。穆儀立刻道:“大人有所不知,種桑,是老州牧在時定下的——” 清平毫不留情面地打斷她的話道:“州會上通過了嗎,提議上交朝廷了嗎,若是沒有,那就做不得數?!?/br> 她放下茶盞,不容置喙道:“桑苗拔了,全部種上糧食,如今正是播種的時候,還來得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