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云海間_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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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長安繁華,代國綿延至今已近八百載,曾有萬國來朝的盛景。朗月下俯瞰長安,飛鳥掠過流云,這座古老的都城在清輝中威嚴恢宏一如往昔,城坊規整如圍棋局,街道縱橫相交,向東沿大道而行,便是皇宮的所在。 楚氏立朝十幾代,匯集能工巧匠,歷經百年,才建成這片殿宇。所追求的早已不是當初金碧輝煌的炫目,轉向為另一種清雅華美的柔和。月光下樓閣林立山石嶙峋,浮起一片茫茫的白霧,靜靜流淌在青瓦之間,合著潺潺流水融入灑滿銀霜的湖中。 一道人影從花樹間穿行而過,避開長廊下提燈巡視的侍衛,直徑向著皇帝所居的寢宮而去。 楚晙批閱完奏折已是深夜,披了滿身寒霜回到寢殿,值守的宮人換了新燭,燈盞倒映出滿室璀璨,她只覺得格外刺眼,吩咐宮人只留一盞,而后自行入室。 劉甄不在,近來服侍她的是大宮女云菀,楚晙不喜人多,便只得她一人入內侍奉。在外間鏡臺前拆了釵冠,云菀正要為她解下腰間玉佩,楚晙卻道:“不必,將燈放在此處,你下去吧?!?/br> 云菀見她神色冷淡,不知自己哪里做錯了,顫著手放下珠簾后,戰戰兢兢地跪地行禮,退出了門。 珠簾一落,滿室皆暗,楚晙坐在臺前解下腰間玉佩握在手中,從暗格中取出另一塊相并于眼前,一塊潔白如新,一塊痕跡斑斑,她將它們合在一起,便是同心結的模樣。 燈影下白玉如雪,她握在手中,神思卻不知飄蕩在何處。半晌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持燈踏入房內,手中緊握著玉佩,始終不曾放手。 她曾熟讀經史百卷,千家雜談;紫宸殿上數辯朝務,直點要處所在。但于情字一道,卻是束手無策,思來想去,卻連半分主意也拿不出來。 心念百轉千回歸于一處,又纏成團,楚晙握著玉佩的手緊了緊,視線掃過室內陳設,動作一頓。 自她將劉甄從身側調開時早已料到,向來周嚴的防護露了一道縫隙,必然有人盯著這處。 但到底何時下手,從何下手,敵在暗處難辨其蹤,但只要有所動作,便會留下痕跡。 寢宮內燃著淡淡檀香,楚晙掩鼻退至門外,云菀在外間側房候著,聞聲相詢:“陛下有何吩咐?” 殿門被突然破開,腳步聲紛沓而至,云菀一聲驚叫,再也沒了聲響。天樞身著黑袍,腰間佩劍,與禁衛長一同跪在殿中,與此同時殿外火光大亮,天樞解下腰間佩劍,雙手奉上。 楚晙拔出長劍,劍鋒指地,淡淡道:“將今日值守的宮人名錄呈報司獄監,全數監押。除此之外,若有反抗逃匿者,格殺勿論?!?/br> 禁衛長領命去了,天樞立在殿中,似乎非常遲疑,欲言又止。 劍身明亮,映照出她冰冷的眼眸,楚晙收劍入鞘丟還于天樞,道:“還有什么事稟報,直說便是?!?/br> 天樞掙扎良久,跪地道:“陛下——” 話還未說完,一銀甲女子直入殿中,跪地后來不及行禮,飛快道:“陛下,周帥急遞!” 她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奉上,楚晙撕開火漆展開一掃,沉聲道:“辰州有異,周帥請求封鎖州境?” 那女子叩頭道:“回陛下,正是如此!辰州駐兵前日嘩變,約有上千人!” 楚晙道:“周帥手持兵符,有先行之權,鎮壓便是,何須回稟?難道這其中有什么異處,需另做他議?” 女子急切道:“是嘩變官兵與流民勾結,周帥難以抉擇,這才懇請上諭封鎖州境,以防禍端牽連賀閔二州!” 封鎖州境后,通道緊閉。除卻駐扎的軍隊,里頭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也進不去,只能等內亂平息后方能再開。叛亂初起時如星星之火,只需一夜,便可成燎原之勢,此時封鎖州境是最佳之選。 若非國戰后周乾為表忠心,將兵符交出一半,如今她自可下令封鎖辰州,不必請示皇帝。 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辰州亂起,禍及賀州,一旦成勢便會北上,若是不成即刻向閩州退去。她心中冷笑,什么嘩變,辰州除卻駐扎的云策軍,另有藩王擁兵在此,若真是簡單的嘩變,一早便沒了聲響,哪里會有這般浩大的聲勢! 劉甄帶著宮人無聲出現在寢殿中,鋪好紙張取來印璽,行禮道:“陛下,已經布置妥當了,后宮一切安好?!?/br> 楚晙抬筆下詔,加蓋印璽。劉甄捧來木盒,放在桌邊,取了小爐融化火漆,作封口用。 楚晙思索片刻,道:“辰州之事,請周帥全情定奪,不必再報?!庇至頃鴥煞庠t令,道:“一封給辰州州牧梁濮,一封給刑部侍中原隨,此夜過后,嘩變平息,命原隨即刻追蹤亂黨?!?/br> 劉甄接過,以火漆封口加印,楚晙在殿中踱步沉思,心中推演辰州事變的種種變向。 一旁的天樞猛然抬頭道:“陛下,臣罪該萬死,今日接到賀州呈報,李大人行轅并未抵達行館,她恐怕仍在辰州!” 楚晙倏然轉身,難以置信地道:“你說什么?” 天樞深深一拜:“是,陛下,李大人尚未離州……且不知去向!” 辰州若是全境封鎖,誰也不知道里頭究竟會發生什么事。嘩變的官兵若不能一夜間鎮壓,必然會成為禍端。若是能夠鎮壓,但余患也會生事,首先必向官署發難,屠戮州官。 原隨尚有周乾派人相護,但清平卻不知所蹤,州境封鎖后,生死無話,全憑命數。 楚晙伸手按住桌案一角,喉頭血氣翻涌,嘴唇翕動,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過往再度重演,云州的景象歷歷在目,依舊是緊要之處命轉一線,卻將她心中所壓甚深的念頭挖了出來。 她終是明白清平臨行前的決然源自何處,此去未嘗得生,卻易求一死,將身置之度外。 她從未逼她選什么,也是心甘情愿踏入局中作餌,只不過是……是不肯再信她了。 此念一出,楚晙身形未動,手輕叩了叩桌案閉上了眼,睜眼后卻是極輕一笑,這笑說不上甚么,只是雙眼中并無笑意,僅余一片沉沉的暗色,卻令天樞心悸不已。 楚晙收回手,頓了一頓,方道:“知道了,將信盡快送達罷,莫要耽擱了事?!?/br> 銀甲女子俯身一拜,與天樞一道退出殿去。 劉甄收了筆墨,卻見楚晙伸出手來:“帕子?!?/br> 她將軟帕奉上,楚晙按住唇,眉頭深攪在一起,白帕上透出一點粉,轉瞬被血色浸透。 劉甄駭然:“陛下!” 楚晙將軟帕丟開,自嘲道:“慌什么,朕還沒死呢?!?/br> 劉甄立在原地,眼見她步步走向窗前,夜風穿過大殿,燈火搖曳,寒意透骨。 楚晙在風里衣袍翻飛,她望著天邊一輪圓月,輕聲道:“這世上,生不如死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她松開一直緊握的手,手心沾了汗,風從指縫間漏過,微微有些發冷。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兩塊玉佩,那塊稍新的不知為何從中斷開裂成兩段,斷口如切,雪白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