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對?!睏罟f完,見樓下一直沒人,索性也不急著下去了,靠著欄桿,伸出一只手示意徐觀。 其實這兩邊陽臺特別近,只隔著一臺空調室外機,她再往左邊走兩步,手就能直接接觸到他的身體。 但她偏不邁這兩步,隔得遠遠伸著手,說:“煙還給我?!?/br> 徐觀嘴角帶著笑,滅了自己那根,點上一根新的,接著拿下來,走到室外機的地方,伸長手臂遞給她。 楊果默了默,還是接過來,也不看他,自顧自靠著欄桿看遠方。 徐觀低聲笑起來,直到這笑聲撓得楊果耳朵發燙,才緩緩說:“你著什么急?!?/br> 楊果徹底不理他了,抽完煙就下了樓。 客廳里飄蕩著炒雞蛋和黃油的香氣,楊果從廚房門口經過的時候,臺灣女生探出頭問好:“嗨,休息好了?要出門嗎?” 楊果不好意思地擺手:“剛不小心把煙頭掉下來了,幸好沒人,抱歉?!?/br> 女生不在意地搖搖頭,“我這里很便宜的,來住的都是背包客,大家都抽煙呢。你不用管,我待會去收拾?!?/br> 說是這么說,楊果還是自己去收拾了煙頭。走到泳池邊,清涼的消毒水味就飄蕩過來,她喜歡這種味道,于是沒再進屋,扔掉垃圾就躺進了遮陽椅的陰影里。 水波輕輕蕩著池壁,這一片離馬路街道都遠,很安靜,滯悶空氣里有極細微的風聲,楊果閉眼躺著,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過了很久,又被嘩啦水聲驚醒。 一個男人在游泳。 雙臂破開水面,脊背線條流暢,如一尾古銅色的魚。 日頭已經升至正中,楊果坐起身,下意識拿手擋在眼前。 “徐觀?” 水里的人很快游完一個來回,雙臂在池沿一撐,水珠順著胸膛迅速滑過結實的腹肌,滑過兩條深刻的人魚線,隱沒進去不見了。 “徐觀?!睏罟f。 徐觀走過來,彎腰從她的椅背拿起一條白色毛巾,結實的大腿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楊果一個沒忍住,伸手按了上去。 徐觀:“?” 他低頭,看向楊果,后者此時反應過來,耳根子已經紅透了,但還舍不得放手,就那么挨著他大腿上微微隆起的肌rou,逞強地回視。 “干嘛呢?!毙煊^說。 楊果順著手上的力道,站了起來,手心里還有帶著涼意的觸感。她撫撫額頭,生硬解釋道:“頭暈,借你腿用一下?!?/br> 說完又恨不得捏緊自己的嘴,哪門子的借你腿…… 楊果站在原地,臉被日光曬得極燙,徐觀低低笑著,牽起了她的手。 “這時候你該說,是我的可以隨便摸?!?/br> 他的手只是松松攏著,明明沒有很用力,但楊果不由自主就被帶過去,靠他很近,能聞到他身上泳池的味道,淡淡的松木香變得清透。 她輕輕重復:“是我的?” 徐觀手里緊了緊,然后松開,說:“吃飯了,我去換衣服?!?/br> 楊果進屋的時候,臺灣姑娘又在廚房做午飯了,她走進去問:“幾點了?” 姑娘抽空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說:“十一點啦,我正要去問你們,要不要一起吃飯?” “不用麻煩,”楊果擺手,“我們出去吃吧,不知道下午什么安排?!?/br> “不收錢的哦?!惫媚锒似鹨慌詣倓兒玫牟ぬ}蜜遞給她,“這也是免費的啦?!?/br> 楊果挑挑眉,接受她的好意,說:“你這可不是做生意的樣子?!?/br> 姑娘有虎牙和小梨渦,笑得很甜,“我不缺錢。你們吃了我的東西,雖然不收錢,可也要付賬的哦?!?/br> “是什么?”楊果來了興趣,搬了張椅子坐在餐桌旁,看她忙忙碌碌。 姑娘動作流暢地折好細根的空心菜,一邊對楊果說:“你們今晚還在這里,請我喝酒,順便給我講講故事就好啦?!?/br> “講故事?”楊果一手支著下巴,撓著桌上的多rou,rourou的花瓣紋絲不動簇在一起,晶瑩剔透的綠意。她撓著撓著,忍不住用指甲輕輕掐了下。 “對,大陸不是很流行一句話嘛,我有酒,你有故事嗎?”姑娘自以為掌握了博大精深的微博文化,說著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挺可愛。楊果問:“我叫楊果,你叫什么?” 姑娘說:“叫我小青吧?!?/br> “小青?”楊果逗她:“你的cp是個禿驢呀?!?/br> “???”小青摸摸臉,想起什么,握拳在手掌上一拍:“啊,白娘子的故事!那個什么塔……寶塔鎮河妖?” “哈哈哈……”楊果笑得不行,擺手道:“不是,不是那個……” 徐觀下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楊果嘴角含著笑,跟小姑娘講中國的神話傳說。 “原本呢,小青其實只是白蛇的一名侍女,但傳說嘛,總要帶浪漫色彩的,所以小青就成了白蛇的meimei……白蛇被封印于塔下之前生下一個孩子,后來這孩子高中狀元,去塔下祭祀母親,誤打誤撞將母親救了出來,闔家團圓?!?/br> 說到這里,楊果問道:“你沒聽過這個故事?” “聽是聽過啦,”小青默默從楊果手里拿回自己備受摧殘的多rou,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實沒去過大陸的,那些故事都是小時候看連環畫知道的,很多也記不清了?!?/br> “至于說你的cp法海,其實禿驢沒什么不好啊,光頭才是檢驗帥哥美女的唯一標準……”楊果繼續跟小姑娘東拉西扯,笑瞇瞇唬她:“你不覺得和尚很帥嗎?” “不覺得?!毙煊^不知何時已經站到楊果身后,上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腦勺,“這里是佛教國家,說話注意點啊?!?/br> “沒關系?!毙∏噙B忙擺手,“我沒有信仰的,隨便說啦?!?/br> 楊果還在吃吃笑,自然而然握住徐觀的手,拉他坐下。 徐觀問她:“中午想在哪里吃?” “就在這里吃嘛!外面多熱呀,我準備了好多菜呢?!毙∏喔鷹罟牡糜淇?,禁不住就想跟她多呆一會兒。 楊果轉頭看她,對方已經興致勃勃地挽起袖子準備進廚房,不好掃小姑娘的興,她點頭道:“麻煩你了,我來幫忙?!?/br> 臺灣人習慣吃甜口,但小青往空心菜里加了很多辣椒,海鮮雜燴也紅彤彤一片,楊果摸摸嘴唇,沒說什么。 然而在海鮮鍋沸騰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被嗆得咳嗽了兩聲。 “jiejie你不能聞辣哦?”小青反應過來,“我給你單獨調一碗醬汁吧。不用幫忙了,你出去等就好啦?!?/br> 于是楊果也不多客氣,恰好徐觀在外面叫她,出去一看,男人就站在客廳墻面的整幅地圖前,轉頭向她招手。 “下午大皇宮,逛的時間短可以再去殺人場?!毙煊^說。 楊果挑眉道:“明天呢?”北北 “隨你,想休息就休息,逛逛周邊,不累就去塔仔山和博物館?!毙煊^的手指按上地圖,沿著河流往左上方移,指甲修剪地很齊整,邊緣泛著健康的光澤。 “明晚前往暹粒,先呆三天,暫時訂了三天后的機票到西港?!?/br> “可以啊,但為什么先到金邊?”楊果問。 金邊在柬埔寨的中下部,暹粒則位于西北,西港又幾乎在最南端,這樣一來他們相當于饒了遠路。 其實她是無所謂的,旅行當然隨心意來,往年曾經有一次她到泰國,原本訂好曼谷往返象島的包車和船票,因為中途到象島住的幾天覺得舒服,便臨時撇下莊安志,讓他自己回去,接著在象島住了足足有半個月,曬得膚色黝黑,回悉尼時差點沒被老板認出來。 “北京不是只有到金邊的直飛航班嗎?最后從西港轉機回北京,最省時?!毙煊^說:“你以前不是這樣?” 楊果說:“我只來過一次,暹粒和西港?!?/br> “我們店主要做南半球的,所以才需要開發這一片啊?!彼盅a充道。 徐觀笑了笑,沒再多說。 “開飯啦——”小青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楊果頓了頓,邊應答著邊走過去幫忙端菜。 她從徐觀身邊經過,沒噴香水也沒化妝,頭發在這炎熱的天氣里已經干透了,但也許沒有用潤發露,發尾蓬蓬的,遮住半截白皙頸項。 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膚下隱約可見藍青色的血管,顏色也淡,往下就是她微微突出的蝴蝶骨,被一雙筆觸精致細膩的翅膀覆蓋,羽毛根根分明,墨色濃黑。 第35章 小青大多做得都是東南亞口味的菜肴, 蝦尾春卷、淡炒青貝、海鮮鍋里刀鰍已經軟爛,蛤蜊張著貝殼, 露出新嫩新鮮的貝rou, 還有一整盤生蠔,被切半的小顆青檸圍了一圈。 幾個小碟子,青芒醬和辣椒圈,以及一盤透明微黃的醬汁。 徐觀又在地圖前站了一會兒, 但眼神有些飄忽,不知在想什么。 楊果喊他,這才過來坐下,指著那盤醬汁問:“這是什么?”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睏罟f著,直接夾了一筷子刀鰍蘸滿醬, 放到了他的碗里。 徐觀頓了頓,還是吃了,而后細不可察地皺眉, “這有點像我之前吃過的……” “我自己調的啦,”小青不好意思地笑, “是給楊果jiejie調的, 她不能吃辣?!?/br> “謝謝?!睏罟f,用筷子蘸著嘗了口, 很給面子地夸她:“很好吃啊, 你不考慮開家餐廳?” 小青笑得嘴角快裂到耳邊,表情極其自然地說:“我家里就是開餐廳的呀,這家民宿是我爸爸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br> 還真是個開著不賺錢的民宿玩票體驗生活的富家小姐。 “對啦, ”小青接著說:“你們要給我講的故事想好了嗎?我可要選酒吧,就等著聽故事了?!?/br> 楊果想了想,問:“你想聽什么類型的,還是神話傳說?” “不是,”小青笑瞇瞇看著他們,沖楊果眨眨眼,“我想聽人與人的故事,比如你們之間?!?/br> “我們?”楊果轉頭看徐觀,對方正在吞生蠔,修長的脖頸仰起來,凸出的喉結上下滾動。 徐觀咽下生蠔,沖小青微微一笑:“等晚上吧?!?/br> —— 對于在北京生活,不知去過多少次故宮的兩人來說,大皇宮實在沒什么吸引力,楊果內心里甚至覺得,還不如欣賞宮墻外交匯的四臂灣來得實在。 但她沒說什么,跟著徐觀逛,后者帶著他的相機,做任務般找角度拍照,看起來竟也興致缺缺。 楊果職業病犯了,忍不住指著起伏的佛塔塔尖對他解釋:“看起來多余,其實有寓意,代表繁華?!?/br> 出于習慣,每次到跟人文相關的地方,不管如何安排旅程,她都會提前做一些功課,雖然是第一次來金邊,但大小景點的典故和歷史倒也能說出個七七八八。 走至回廊,她又開始詳細解釋回廊上繪制的繪畫:“這些都是請藝術家畫的印度神話故事……” “這座皇宮是法國人設計的?!毙煊^突然說。 “嗯?”楊果一時不知他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