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景無虞嗯了一聲:“我大哥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是在跟北蠻的一場仗里犧牲的,若不然,我才不會做這勞什子世子,平北王府都得他去頂起來的,誰知這責任竟落到了我的頭上?!?/br>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好同他一起平躺在床上,用額頭蹭了蹭他的頸側,“要不,你與我說說他們吧,我想多了解你一些?!?/br> 景無虞心頭一暖,順著她的話回憶道:“我大哥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阿姐也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好女子。兄長走后,她就成了父親的左膀右臂,我景家兒女莫不都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大梁?!?/br> “從前我以為上戰場是為了立功,為了榮譽,為了讓天下人都看得起,但后來遇到你我才知道,背井離鄉,浴血奮戰,馬革裹尸……不過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為了讓這些人安穩一生,我們便有了莫大的勇氣和力量?!?/br> 駱思存被他這番激昂的情緒感染,放緩了聲音道:“我也是?!?/br> 這輩子重生而來,曾是為了她的家國,而今,規劃里多了一個景無虞,他們有著共同的信仰,有著相同的目標,會一起乘風劈浪,披荊斬棘。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不料景無虞挨近她,毫無預兆地喊了聲:“小肥?!?/br> “嗯……嗯??。?!” 駱思存下意識就要應聲,卻在聽到他的稱呼后,仿佛受了驚嚇一般瞳孔猛地放大,“你叫我什么?” 景無虞不怕死道:“小肥啊,這不是你的小名么?!?/br> 駱思存:“……” 沉默半晌,她站起身來,黑著一張臉,咬牙切齒道:“是太子哥哥那個大嘴巴說的?你且等著,我現在便往東宮去,將他小時候那些丟面兒的事兒全都說予嫂嫂聽!” “……不是太子殿下說的!” “不是?”駱思存狐疑地看向他,“那你是如何知道的?難道是母后……” 景無虞按住了她的手,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誰都不是,很久以前我就知曉了?!?/br> 見駱思存還是疑惑,他便解釋道:“那時你跟甄平公主雖素來不合,但也頂多嘴上吵吵,偏生那次非要和她大打出手。而后甄平公主從矮橋上摔下來,摔折了腿。是為著什么,你還記得嗎?” “哪兒能不記得?!瘪標即嫫擦似沧?,“她竟然拿我小名說事,這可是皇祖母給我取的,她也配來嘲諷嗎?不過我倒是挺納悶的,我同她好好地在橋上走著,又沒推她,那么寬的道她愣是掉下去……” 說到這兒,她突然頓住,而后挑了挑眉,問他道:“你知曉得這般清楚,莫非當日就是你暗中使的壞讓她掉下去的?好你個景無虞,竟藏得這般深?!?/br> “她取笑你,我腦子一熱就想幫你教訓她?!?nbsp;景無虞無辜地眨眨眼,而后頓了頓,感嘆道,“可惜當時你連個正眼也不給我?!?/br> 駱思存尷尬地摸了摸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然他又繼續道:“不知不覺我便蹉跎了這么多年,你是不是該補償我些什么?” 駱思存道:“你想要什么?” 景無虞很快道:“準許我喊你小名?!?/br> “……”駱思存終于反應過來這男人為何突然跟她說起這些,于是想也不想便拒絕道:“我不要!” “你明明不討厭的,而且盛初寒那廝竟叫你存兒。你知道我聽到那個稱呼后心里頭有多不舒服嗎?”景無虞桃花眼一黯,“憑什么他能這么叫你?若非當時我抽不開身,我非要打他一頓才可解氣!” 駱思存簡直啼笑皆非:“你也可以這么叫?!?/br> “不行!我不要跟他喊一樣的?!?/br> 駱思存嘆了口氣,“景無虞,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幼稚?” “這不是幼稚不幼稚的問題?!彼裆苷J真,“我這么在意他,事事同他對比,還不是想在你心里特別一點,畢竟當初你先看上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他?!?/br> 說到這件事,景無虞心中又泛起一股酸手,連語氣都沉了幾分。 被他纏得無法,駱思存扶了扶額,自知理虧,無奈妥協道:“行吧,我允許你叫,但有個條件?!?/br> 景無虞眼睛一亮:“你說?!?/br>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才可以這么叫?!?/br> “那我平日里喊你什么?” 駱思存搖了搖頭,單手撐起腦袋,鳳眸一勾,似笑非笑道:“真想早點聽你叫我一聲夫人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兩更合一。 向甜甜甜沖鴨! 第44章 自從楚妍被打入冷宮, 楚氏一族就此流放后,朝中風向一下子就明確了許多,再加上前大理寺卿李仕錄被駱思桓當場一刀給斬了, 這股狠勁兒讓人不寒而栗, 這也是那群大臣第一次深切感受到駱思桓的可怕之處, 不免人人自危。 而后不過三天, 楚妍便畏罪自殺于冷宮之中,據說是服毒死的, 死時面目丑陋,連模樣也分辨不出了,看起來甚是可怖。 駱思存聽到這個荒誕的消息時,甚至笑出了聲。 誰都有可能畏罪自殺,唯有在楚妍身上, 此事絕無可能發生。 至于那女人在冷宮里發生了何事,也不難猜。 王嫻音安排在冷宮里的眼線來信說, 楚妍被人從冷宮暗中帶了出去,救她的人身形魁梧,看起來很是高大,而后換了個替罪羔羊偽裝成楚妍的模樣服毒自殺, 而楚妍則隨那救她的人一路直奔盛府, 再也沒出來過。 看來盛初寒對楚妍的確是有些不同的,都這般境地了,還不忘出手救個廢物。 不過如此一來,她將駱思茗安排進盛府之事總算可以看到些回報了。 盛初寒此人在京城中可謂是紅極一時, 想嫁給他的人的確不在少數, 雖然她早知他的底細和人品,但別人卻是不知道的。 當初為何要設計讓駱思茗嫁給盛初寒這個“香餑餑”, 便是為著讓她為了自己的利益和他窩里斗。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個特別的“兵”,而今總算能夠派上用場了。 駱思存喚來暗衛,吩咐他盯緊盛府,一舉一動都務必要來匯報,順便再不小心露出點馬腳,最好可以讓駱思茗主動發現楚妍就在盛府之類。 暗衛領命而去,不過兩日,便為她帶來了好消息——駱思茗趁著盛初寒外出不在,翻遍了整個盛府,終于在盛府的暗室里找到了藏身在此的楚妍。 只有楚妍,卻沒有發現拒霜。 這讓駱思存產生了一絲迷茫,拒霜理應在盛府才對,她日日派人盯著,拒霜根本不可能被暗中轉移。 思及此,她連忙喊了忍冬過來,微瞇起眼道:“你進宮去太子哥哥那里申請一隊禁軍徹查盛府,就說盛府有窩藏罪犯的嫌疑。咱們是時候去盛府走一趟了?!?/br> * 到盛府后,有駱思桓的令牌加持,駱思存并沒有讓門口的守衛進去通傳,而是直接進了盛府。 盛府里頭人并不多,跟之前的大婚時期比,蕭索了許多,想是盛初寒已經提前遣散一部分了。 侍衛一圈圈搜查下去,別說拒霜,就連駱思茗也不見蹤影。 唯一還沒找過的地方,便是那處暗室了,駱思存憑著那暗衛指路,很快找到了暗室入口。 還未走進去,已然聽到里頭慘叫聲、呵斥聲此起彼伏。 “你個賤人!就憑這副服侍過人的破敗身子竟也敢去勾引他,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你可知道我是盛初寒什么人?若是他回來看到你這般對我,他、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管你是他什么人,反正今晚你就是個死人了。你放心,他既然有本事將你帶進府里,我便有本事叫你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且好好享受這最后的時刻吧?!?/br> “啊——駱思茗——啊——你不得好死——” 最后這句詛咒可謂是字字泣血,聽得駱思存稍微有些不適。 她在心里預想過場面會很血腥,但當親眼所見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嚇了一跳。 只見楚妍被綁在一根木架子上,渾身上下未著片縷,原本嬌嫩的肌膚上全是一條又一條深可見骨的鞭痕。 最可怕的是她的臉,她臉上被劃了一道道指長的口,整張臉血淋淋的,看起來甚是恐怖,儼然全身上下已經是體無完膚了。 這還不止,一旁行刑的一名侍衛似乎剛脫下了外衣,一臉急不可耐地對血rou模糊的楚妍上下其手,看得駱思存直犯惡心。 她深怕自己看到什么不可描述的畫面,不得不開口喊道:“溧陽!” 許是駱思茗想得太過專注,第一聲竟沒聽到,還是一旁的侍女提醒才讓她回過頭來。 “五皇姐今日怎的來了?外頭的人干什么去了,竟無一人通報嗎?”她看到駱思存,也是一驚,下意識地想將楚妍擋在身后,好似這樣便沒人看到她那般殘暴的一面似的。 駱思存微微一笑道:“溧陽,你不必如此防備,這楚妍本就死有余辜,我來正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br> “五皇姐的話,溧陽怎么聽不懂呢?!瘪標即婢椭诀叨诉^來的清水凈了手,想拉駱思存往外面去說話。 駱思存不著痕跡地掙脫開她,“楚妍畏罪自殺,我自是不會信的,可是一時也想不通她在哪里,剛好聽聞有人說在盛府看見了她,我這才要了太子哥哥的令牌前來確定,沒曾想她真的在這里?!?/br> “可不是嘛,”駱思茗順著臺階便下,恨恨道,“她往哪里逃不好偏偏往我盛府逃,她如此謀害父皇,眼下又是在我府中被抓到,若不出上一口氣,如何能解我心頭之恨?五皇姐,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怎么會呢,我說了,今日我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瘪標即娌粍勇暽?,“你讓我例行公事,敷衍敷衍搜查盛府,我也好給太子哥哥一個交代,至于這楚妍嘛,我便直接當做沒找到,任你怎么處置她,你看如何?” 駱思茗沉吟一番,在心里斟酌起來。 雖說搜查盛府令她覺得不妥,但駱思存說的是隨意搜查,又不會看得那般仔細,于她來說是沒有任何影響的,反倒若被她抖出她私自用刑虐待楚妍,指不定要在京城中被傳成什么模樣。 更何況,她敢如此對待楚妍,不過是仗著盛初寒如今不敢聲張,但若楚妍讓駱思存帶回冷宮,她被盛初寒救過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下一次恐怕就不會讓楚妍藏身于盛府了。她再無機會除掉這個賤人。 思來想去,駱思茗還是咬牙點了點頭,“那就有勞五皇姐了,不過溧陽還有一事想請皇姐幫忙?!?/br> 駱思存道:“你說?!?/br> 駱思茗故作為難道:“本來我將她抓住不過是想出口氣罷了,但你這般大的陣仗來搜查,楚妍再憑空不見,若我夫君回來,我不太好與他交代呢?!?/br> “這好辦,”駱思存立刻道,“你直接說我氣得一劍殺了她,而且將她尸體拿去喂狗了,不就行了?” “這……怎么可以讓五皇姐你如此蒙冤呢?” “無妨,”駱思存拍了拍她的肩膀,皮笑rou不笑道,“我們姐妹情深呀,說這些作甚。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鳖D了頓,她又說,“我同楚妍之間的恩怨也不少,趁她還剩下些意識,我倒想與她說幾句話,你可方便回避一下?” 駱思茗看了一眼視野通透的四周,覺得應當不會出什么問題,便頷首道:“行的,我在外面等你?!?/br> 雖說的是去外邊等,駱思茗卻只是走到了門口的死角處,側耳細聽里面的聲音。 駱思存也早有防備,做了個手勢命人趕緊搜查暗室的其它機關,自己則將目光定在楚妍身上,提高了音量“傾訴”道:“被虐打成這般,你可有悔?” 楚妍意識已經有些模模糊糊,但她還是認出了眼前人是誰,撐著自己掀起眼皮,虛弱地呸了一句。 駱思存并不在意,冷笑道:“你跟所有人都說是父皇廣征秀女強逼你入宮的,可昨日,我去問了你的父親,他說,你是自愿進宮的?!?/br> 楚妍雙眼發紅,咬著牙恨恨地看著她。 “你瞧著盛初寒家境不好,但又苦于不好說破,便讓你爹將你的畫像放進了秀女的畫冊里。你以為自己會飛上枝頭變鳳凰,誰知我父皇最寵母后,若非為著雨露均沾,壓根就不會專寵別的妃子?!瘪標即驵托σ宦暤?,“你在皇宮里討不到好,又見盛初寒高中狀元,便想兩頭都討到好處,你說,世上怎會有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楚妍笑了兩聲,笑聲凄厲:“沒想到,竟是你贏了……是你贏了,你現在得意了吧?” “你咎由自取,自食惡果,我自然要得意?!瘪標即嫜凵裢笃?,慢慢道,“你對我父皇母后做的一切,我可都記在心里呢,好了,現在大仇得報了,也不枉費同你周旋那般久?!?/br> 雖說這些話有演戲的成分,但大部分也都是她心中所想,一字一句說來,凈是譏諷。 而且楚妍說完這些話便昏死了過去,她一探氣息,約莫著應是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