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211
吳譎說:“你怎么不說話?” 宿羽實話答道:“我害怕你?!?/br> 吳譎笑得很惡劣,顯然是在意指自己的耳朵,“看不出來。你別怕,朕不會對你怎么樣,朕……”他沉吟了一晌,“一個人既然可以活得很好,那為什么世人都不肯獨活呢?” 他越說越小聲,說到最后,信手抱住了宿羽的手臂。同時,臉上一痛,這次巴掌直接落在耳邊,“我說了,不許碰到我?!?/br> 盛怒之下,吳譎幾乎滿臉通紅,立即勒住馬韁,大喊道:“何達溪!” 何達溪等人一直在幾十步之后,聞聲催馬過來,“陛下怎么了?” 吳譎沖口道:“給朕——” 宿羽沒等他說完,劈手又抬起一掌。何達溪毫不猶豫,提起劍柄向宿羽肋下重重撞去,吳譎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空洞的悶響。 那聲音陌生得駭人,他只覺得一身寒毛漸次豎了起來,一反手,慌亂抓住了宿羽的小臂,到底年紀小力氣弱,電光火石之間來不及松手,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下了馬背,嗵地摔在了宿羽身上。 他心里一麻,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忙亂間碰到宿羽胸腹,后者死死壓著自己的肋骨,渾身都在打著細微的顫,俊秀的眉頭蹙著,額角滑下晶亮的冷汗。他下意識地碰了碰,猛地縮回手去,磕磕巴巴揚聲道:“去找——” 耳邊再次爆開“啪”的一聲爆響,宿羽半撐起身,又給了他重重的一巴掌。 吳譎一句話被截在半路,何達溪一時啞然,只見宿羽微抬起臉,沖他揚了揚下巴,言簡意賅道:“滾?!?/br> 切云侯滿身掛血,面色陰郁得跟傳聞中的周帝如出一轍,蒼白月色照得白衣猶如月色本身,竟然活像一只鬼。一眼之下,竟然會有種他并沒有為人控制的錯覺。 何達溪只覺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吳譎氣得吼了一聲:“還不快滾!” 他二話沒說,驅馬退了回去。 銀甲軍退得快,城中留下的士兵卻等了兩個時辰才撤。明月幾乎已上中天時,和闐國王才從美酒里醒來。 身邊一陣陣燒灼的熱度襲入夢境,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一瞬猛地跳了起來,“來人!救火!珈藍的、珈藍的塔——” 殿中靜寂無人,越過窗欞,外面那座空置了十多年的珈藍塔已經被燒得空了心,只有窗外的火星嗶嗶啵啵被風送進來。 老國王出了一身冷汗,哆哆嗦嗦起身推門出去。宮人們垂目斂眉站在廊下,仿佛那沖天的火光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他向前走去,宮人低聲喚著“參見國王”,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通路。 火灰四散,飄蕩著墜落在他的白發上。塔下一個黑衣青年負手握劍站著,聞聲半轉回身來。黑衣的肩線隨著動作被寬平的肩拉開,衣料之下的肩臂輪廓修長而有力,身姿青松般挺直,幾乎是軍中習氣,而那張出奇貴氣的臉上卻殊無表情,只有挺直鼻梁擋住了一半火光,致使另一邊面孔上的夜色陰翳幾可散出森森寒氣。 老國王聞見了血腥味,緩緩站住了腳,猶豫道:“和闐被圍,虎賁主力抵達之前,寡人無能為力?!?/br> 謝懷轉回身去,“破城之事,不必多慮?!?/br> 他手里緊緊握著什么東西,漏出一角,白玉的質地溫潤柔亮,沾著干涸黑血,更顯得那只鬼面目猙獰。 國王想了想,“那陛下要什么?” 珈藍塔的火煙沖上夜空,寂靜只持續了半晌,謝懷道:“三十六國之中,有幾國看得到這烽火信?” 國王袖手站了許久,終于一把奪過了衛兵手中的火把,大步走上前去,一腳踢翻了油桶,笨拙地伸手點火?;鹦锹涞?,熊熊烈火再次向上沖去。 白發的老鰥夫喘著粗氣,擦了把額角的汗,話音近乎倉惶哽咽,“他們不一定全都能看到,不一定全都肯來,還有兩位國王不在西域……但、但寡人可以叫人去送信,再送灰鴿子,還有……人力所可為,和闐必當傾力以赴!” “賢弟,阿譎他長歪了,寡人也不是個好國王,可卻少不得要拉下臉來求你一句。大周人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枯骨倘若能言,恐怕不會說‘心甘情愿’。凡人生于世間,只求一粥一飯,原本不是人人都做得了天子,卻也沒人不配好好活著。天下在你掌中,可……你莫要負天下啊?!?/br> 看不出謝懷把這番話理解成了乞求還是威脅,國王只看見這個手握多國命脈的年輕皇帝微仰起面孔,在刺目的火光中瞇了瞇眼睛,“三兒?!?/br> 三倫遲疑一瞬,隨即把手中的一把銀流星盡數扔進了火中。蓽撥一陣爆響之后,赤紅的火光之中緩慢地飄搖起了數十盞天際明星。 ——天子令信垂于長天,虎賁將來,星光所向,遍地千秋。 作者有話要說: 強攻的血量我說了算![超有志氣 第102章 風息夜半 ———風息夜半——— 這是昭和二年的夏暮,金陵城中無人知道天子不在、衡王也不在,故而萬事如常。 煮菱角和嫩蓮子的氣味刁鉆地清香,小女孩兒扎著羊角辮走街串巷叫賣,并不知道方才買了三大包嫩蓮子喂同僚的清秀少年是當朝太子。她們只琢磨著生意不錯,今天回家前可以偷偷買塊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