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閱讀_122
胡自強訕笑,撐著墻從地上爬起來,說:“我找船兒來揍你,就知道欺負我?!?/br> 柳亞東瞇眼昂下巴,“他不也揍你個桃花開,我跟你姓胡?!?/br> 胡自強垂頭,燈不亮,柳亞東看不清他神色。 “沒話說?” “是我不對,該知會你們一聲?!?/br> 柳亞東半晌不言,末了舒口氣,搔著脖子說:“沒事兒就好?!?/br> “嗯?!?/br> “疼得不行?”指臉。 “疼得不行,你連著拿了兩年的校里散打金牌呢?!彼骖a顯見青了一塊。 “我給你找個藥膏兒?!?/br> 胡自強望著柳亞東轉身朝樓上跑,不久后抱頭,蹲進無光的暗角。 龍虎食堂槽糠爛菜,逢誰生日、得獎、獲假、有桃花,愛去蒼蠅館子搓一頓。涂文有陣兒提過,說文明巷月前新開了家菜館,老板娘是黃山籍,臭鱖魚、毛豆腐、泥鰍面,張羅得一手好徽菜,地道且不貴。柳亞東摸了幾張毛領袖,找老唐告假,做東,黑天了拉著船兒跟胡自強去要了一桌。意思說,我的十八懵頭懵腦就給過了,屁也沒干夠虧心的,吃喝雖無聊,但也算不辜負。另,咱們也好久沒頭擠頭吃一頓了。 約莫名聲不響,門面客不多,老板rou鼻國字臉,殷勤得叫人不適?!澳鷤円允裁??”柳亞東這掛上哪兒都受鄙視,小屁孩、不好學、野著長,幾時在別人跟前當過大爺?露著獠牙才行,太過自尊敏感會尤其痛苦。而反之一下被優待,也會不適。蘭舟心是琉璃的,他率先不好意思,板著舌根竭力說普通話,指著菜單,朝屈膝笑面的男人說:“這個,還有和這個,都不要太辣?!?/br> “您們喝什么?”皖南口硬憋的字正腔圓。 柳亞東問:“您有家鄉酒嗎?” 老板彎著眼:“原漿古井貢!曹孟德老家亳州的九釀春酒變來的,濃香型,酒中牡丹?!?/br> “麻煩拿三瓶?!?/br> 蘭舟瞪他,又沒說話。 成人間的酬酢往往顯得韌性,溜須拍馬、夸夸其談、口腹蜜劍、掏心掏肺......怎么都“情有可原”。但蘭舟幾個踩著泥潭,涉世卻淺,都不曾有這樣的訓練,喝是想喝,說是想說,哪怕碰杯都鉚足力氣生怕不碎,那脆響都是誠懇的。 蘭舟白酒量也就瓶蓋那么淺,怕自己暈了,三個夜里都得睡馬路,于是慫,抿了一口就停,要了支可樂解辣。風還是颯颯的,只言片語說不痛不癢的。譬如,說在彝族滿十八沒用,生娃才算男子漢,柳亞東鄙夷,說什么狗屁;說今年校武賽不曉得誰能拿首獎,胡自強捧臭腳,說原前亞東在,其他人都是奔第二去的;說小時候生日,大玉會煮碗面臥個蛋,蘭舟就說,回去我就煮,臥兩個。大篇廢話敘過,盤空了兩只酒空了一瓶,蘭舟聽他倆說話明顯發飄。 胡自強不像那么容易醉的,醉也不像是個會事瞎說的:“你說,你是不是喜歡奢哲?” 蘭舟搛莧根的筷子停了停,柳亞東也一時不答。 胡自強冒進地重復:“亞東,你說,你是不是喜歡奢哲?” “是?!?/br> “你也不怕?” “我跟你半斤八兩?!?/br> “你瞧不起過我嗎?” “從來沒有?!?/br> “好?!焙詮娺珠_嘴。 柳亞東憶起自己在武校第一次見他,他被老廣差去給他倆抻筋開胯。彼時胡自強也是這副笑容,誠摯不作偽,些微發傻。柳亞東那會兒心想,這人還真是張經了風霜的異族臉,西南那樣熬人?但牙倒漂亮,無一雜質,硨榘一樣雪白。 不久又消幾兩酒,蘭舟搶過酒瓶不讓喝了,說:“胖子也是這月生日,月底?!?/br> “我記得?!绷鴣問|搶酒瓶,“他信你沒回吧?” 蘭舟朝后舉高不讓,“我沒寫過,不知道怎么寫?!?/br> “他都敢你還不敢?!绷鴣問|放棄,扭頭倒茶喝。 蘭舟琢磨,“要不我給回個電話?” “校里又不給裝手機?!绷鴣問|聳肩。 “舍監阿姨的小靈通號我記得?!碧m舟記恩不記仇:“她冬天還給我們分過橘子?!?/br> 胡自強說:“哪有電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