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閱讀_88
柳亞東皺眉,剎那覺得反感,手往回縮:“自欺欺——” “不許動?!?/br> 柳亞東乖乖不動,嘴上卻仍說:“戴不了?!?/br> 很快戴上。尺寸妥當,四指微微裹緊,攥起來也不妨礙。柳亞東盯著小指的缺失處,那一截兒布料被齊整剪斷,沿邊一段車線,不工整,但密密縫牢了那缺口。 委屈這東西柳亞東不讓自己有。因為沒人替你消化,委屈自己咂么,越咂越苦。它乍然出來,不受抑制,洶涌得快沖落了他眼珠子?!斑€挺合適的......”他手掌手背來回翻覆,嗓子收緊:“遮遮丑挺好的,船兒,我都不知道,你縫——” “不丑啊?!碧m舟隔著布,啜吻殘存的指根,強調道:“誰說丑了?” 老唐開茶室門,墊著抹布端進去一只碩大的砂鍋,快說三個小心燙。 涂文站起來伸脖子,“什么好東西?” “佛跳墻!”一揭蓋,滿當當的鮑參翅肚浸在金黃的湯里,熱氣騰騰。老唐得意洋洋說:“趁熱,我年輕時候拿手菜,以前皇帝吃的?!?/br> 齊刷刷一陣“cao”,伸筷子就朝名貴大塊兒的料子夾。觥籌碟碗間,滿盅轉眼空下去大半。涂文舉著筷子,挨個兒打臭蔥耗子凌仔的額頭,說媽的群餓死鬼!就不知道給他倆留點?邊拿小碗替柳亞東蘭舟撥拉了一份。 老賈曲眼瞅著老唐,“趨奉”說:“玉春飯店那會要留下你這個能人,現在都能在寧波開成連鎖了?!?/br> “吃你的?!袄咸凄吐曅?,“誰提當年勇?” 老唐年輕時候是掌白案的總廚,因口味問題與人起口角,失手害了他性命,蹲了八年班房。妻離子散應然的,他放出來惶惶無依,回素水老家替雙親養老送終,過后賦閑,才被邵錦泉招徠金鼎。人是能人,但終究有背負。 老唐繞去涂文背后,捶他一記,湊近說:“小子,剛有個人找你,我給叫上來了?!?/br> “誰?”涂文扭頭,“黑白無常還是閻王老子呀?” 老唐扇他頭,說:“少放那瘟臭的狗屁。我叫進來你就曉得了!”朝門口走。 “哎誰??!你就給我叫進來!男的女的啊你好歹?!” 臭蔥嘴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欠,喃說:“風流債唄?!蓖课囊徽齐U沒給他臉按碗里。 來人像是一早等在門外,老唐前腳出去,她后腳就進來。 真是,涂文都沒能一眼認出她來。他神志有淺短一剎的空白,空白內部很快被雜陳的思緒添補。許青青發式變了,剪短齊耳,燙出鼓鼓一個弧,染成顆待剝的毛栗。她敞懷,穿件綴了一圈短絨的紅羊皮夾克,艷得徹底。這紅色極正,像再有的紅色不過是它下劣的衍生。涂文被蟄了眼,鼻翼微張,說不出話。青花勺子跌進碗,發了聲脆響。 涂文一下兒回憶起了自己七八歲時,壓過的一張碩大簇新的婚床。 是誰的婚床,涂文記不得了,只知道那鋪的蓋的一水兒油光光的綢面,面上龍騰鳳起,交頸呈祥,那婚床底里大片大片的紅色,正如她身上的這件衣服,釅得既烈鬧,也嚴肅。 都低頭聳眉不敢吱聲,筷子也不動了。 老唐看不得別人墨跡,敢捋老虎須,他喊說:“誰點你xue啦,舊強?” 涂文眨眼,這才猛然去看她的小腹,平坦坦的。涂文又算時間,不可能足月。 老賈起身輕踢了凌仔一腳:“你挪挪!”凌仔移向左,涂文身邊空出個缺口。老賈朝她招手笑說:“哎,要不坐這兒吧,我看你拎那包挺沉的,先撂下歇歇?!?/br> 老唐識趣兒地退出去關門,“我去添副碗筷?!?/br> 不咸不淡不冷不熱不尷不尬的,又這么并肩坐在了一桌。許青青的氣味,皮筋似的拉遠,牽一個不深的力道,如今冷不提防地回彈,猛如抽打,一下銳銳頂進涂文顱頂。 他挺多娘老子要cao,挺多顧慮要念,挺多......他日夜積攢的寂寞思念要吐露,卻跟姑娘似的,你不告而別,我借此要發通脾氣。我就是氣你瞎雞/巴不說一句話的亂失蹤!我他媽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多少他媽仇家盯著!上我床了又憑空蒸發我不得嚇死?!單純的惱怒逼使涂文罕見地安靜下來。他嘴抿成短橫,伸手找老賈拿煙。 老賈睬他個鬼。他搓手笑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口氣練達,說得他像野炮寨???,跟許青青揉得比涂文都熟。 許青青先不接話,瞧著面前的空杯子,肩朝涂文傾,“......沒水呀?”一副舟車勞頓的疲沓嗓子。 涂文指壺。 “不紳士?!崩腺Z心明眼慧,拿過壺接杯子,“來我給你倒,茉莉清,燙啊小心?!?/br> 注滿一杯,呷一小口,許青青才回答:“昨天晚上下火車的?!?/br> “那也不多歇歇?” “歇不住,cao勞命,緊趕慢趕先把屋子拾掇出來了?!?/br> “喲,這回還獨???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