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閱讀_57
吳阿迪被厲思敏硬拖進一輛濺滿黃泥的富康,被強勒上安全帶,車整個兒疾馳出去。濃黑夜色被扯得又長又模糊。沉默很快成了簡省的爭執,厲思敏執意讓他離開,吳阿迪說不。兩人都沒翻三倒四地做解釋,因為不是不懂對方的想法兒,只是不接受。爭執又歸于沉默,倒是厲思敏低估了吳阿迪的瘋病,不留神就被他逼過來,踩剎車。車身剎那間劇烈抖擺,厲思敏怒喝他,咬牙朝右打方向,只聽巨響一聲,車沖下淺壟,扎進一畝播種不久的中稻。 車前燈稀碎,油箱滴答,警報丟丟丟地叫喚。吳阿迪從厲思敏的懷抱中掙起頭,發覺那宿命一樣的血線,又從他額際蜿蜒下來,劃分他的臉。厲思敏眼里浪濤洶涌,吳阿迪下意識地閉眼縮脖子,以為他要一老拳掄上來。 結果依舊是個粗魯蠻悍的擁抱,帶著復雜的情緒,勒得人喘不上氣兒。厲思敏不知哪來的血,慢慢浸潤吳阿迪的衣服,等他知覺了,前襟儼然濕漉漉了。吳阿迪腦子里一團白光,他下巴打顫,胡亂地摸索,撫過厲思敏腰后一只微涼堅硬的東西,摸到一處溫熱的窟窿,血就打那兒來,細細不斷。事后再想,吳阿迪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無能,開不走那輛破車;恨自己豆芽菜,沒法兒背起厲思敏就跑。他那會兒恨的則是命運,這么虛渺無形質的東西。 厲思敏癱軟地頭抵他肩膀,眼膛干澀,眉毛隨短促的呼吸一緊一舒,他摩挲著吳阿迪捂緊窟窿的那只手。蟲鳴起疊,月亮皓白一枚,兩人僵持著姿勢擁住不動。 他倆往后都沒對彼此說過的,是自己這輩子能想到的最安然的收梢,就是那晚和你死在那畝稻里。 厲思敏干燥的嘴唇貼在吳阿迪脖子上開合蠕動,不是吻,但近似?!拔疑砩嫌泻枚嘌獋?,以后會更多,根本還不清?!?/br> “我,”吳阿迪眼淚才一下兒泉涌,“我死都不走,媽的?!?/br> “那我就有一個條件” “你說!你說!” “不許再說你愛我喜歡我,你也不能愛我?!?/br> 吳阿迪情愿說:那我活什么?那我與其死。但沒有說。 他抽噎地問:“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br> “......我、我現在怎么救你?” “我死不了的?!?/br> “放屁!” 厲思敏抬手,指檔桿邊的黑手機:“電話簿里,打給舊強就行?!?/br> “你會被抓去坐牢么?” 厲思敏故意:“我會被槍斃?!闭f完自己一樂,“不至于?!?/br> “你要墻壁那我就也不活了?!?/br> “不行?!?/br> “我能再說一遍么?” “嗯?” “......” “最后一遍?!?/br> “好,好,好?!?/br> “那你說吧,我聽著呢?!?/br> 生命的黑影鋪在兩人腿間,融匯在一起。厲思敏屏氣了,但他用嘆息偽裝。 “我永遠愛你?!?/br> 厲思敏笑了一聲,問他:“什么叫永遠???” “我不知道啊,”吳阿迪抹掉淚:“流行歌里就這么唱的?!?/br> 再后來雜事叢繆,人欲縱橫,深淵相連,光都沒了,吳啟夢就不愿意繼續想了。他倒是沒猜到最后坐牢的會是自己。無所謂了,也算替你還血賬了啊厲思敏?哎,我可沒騙你,我永遠愛你。另外命運原來只是無“?!?,還真不是無“情”,我既然不該愛戴它,同理我也就不該惱恨它。 愛你說不受時間磨滅,那至于人生嘛,似水流年,一個載體而已;我倘若把它寫作一首情詩,求仁得仁,那它一定就是。 第24章 這行的“生存之道”參考生態學,是需要構建一張相對全面的色譜,黑白灰三色缺一不可。一張大網,幾個至關重要的點,曲曲折折地相互打探,底細都基本略知一二,再沒打過照面都能攀扯上關系。更準確說,是政府公安里或多或少都要備那么一把傘,總有陰天下雨要撐的時候。 焦麗茹邀約了四趟,馬元和她不算交厚,拒見了三次,最后一次答應了,約在支隊門口一家面店,碰了二十分鐘。焦麗茹條件開好等馬元斟酌。馬元今兒是便衣,他往面碗里倒陳醋,瞄眼門外,呼嚕吃一大口,含混說:“目擊者一堆呢,鬧這么大動靜,你當查許可呢睜只眼閉只眼?不往上報你們甭想?!苯果惾闵焓秩ヅ鏊渥?,馬元連連朝后躲:“哎哎,別挨我,這兒他媽人都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