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她在京城沒什么相熟的人,也就方清渠偶爾會上門來拜訪。 可說來不巧,今上近來下了旨,著翰林院編修前朝典籍。這一道旨意不過寥寥幾句,可為了趕在皇上大壽前完工,整個翰林院從上到下都忙了起來,個個早出晚歸,都恨不得通宵達旦地住在翰林院,每月的休沐日更是沒了。 方清渠勉強尋出點時間,來見了沈瓊一面,講了講自己近來的現況后,便再沒空過來了。 沈瓊閑得發慌,總算是等到了自家在京中的鋪子歸置妥當,就等擇個黃道吉日開業。她從前只管看賬,指使著旁人干活,并不會親自經手鋪子的生意,可如今實在無趣,便同云姑商量,想要自個兒來當這鋪子的掌柜。 云姑見她閑著也是閑著,近來又乖巧得很,便應了下來,只額外囑咐道:“仍舊是一點,不許惹是生非?!?/br> 作者:啊啊啊寫完忘記放存稿箱了,八好意思! 這章留言送紅包,原諒我orz 第12章 云姑見沈瓊這些日子在家中著實無趣得很,便應允了她的要求,將京城將要新開鋪子交到了她手中。 雖說沈瓊在經商一道上極有天賦,但親自開鋪子和在家看賬本還是大不相同的,云姑仍舊是放心不下,千叮嚀萬囑咐的。 “您快饒了我吧,”沈瓊吃飽了飯,放下筷子,急急忙忙地給桃酥使眼色,“時辰不早了,咱們這就過去吧?!?/br> 今日是擇定的黃道吉日,鋪子要準備開張。 沈瓊難得早早地起來一次,如今吃完飯,天也才剛亮了不久,實在算不得是“時辰不早”。 桃酥忍笑勸道:“姑娘,您聽聽云姑說的也好啊,不必急著走?!?/br> “我知道,”沈瓊掰著指頭算道,“開店做生意,無非就是笑臉迎人,嘴甜些,耐著性子些……” 云姑含笑看著她:“道理你自然是懂的,可真到與人打交道的時候,卻未必能做得到了。頭幾日我陪著你去,若是能安安穩穩的再說?!?/br> 當初挑選鋪面的時候,云姑著意選了西市的一家,離梨花巷算不得遠,來去也不必乘馬車,走上一會兒便能到。因著今日要開張,全安等人早就侯在了那里,諸事都是依著南邊的開店舊俗來的,不算很熱鬧,但也頗為正式。 這鋪子主賣胭脂、香料,用的配方都是沈家這些年積攢、改進來的,而鋪子的名字也同南邊的一樣,叫做“花想容”,算是分店。 先前云姑來同沈瓊商議定名之事時,曾隱晦地表示過自己的擔憂——若是這香料鋪子頂著沈家的名頭長久地開下去,說不準什么時候便會傳到裴明徹耳中。 但沈家的“花想容”胭脂香料在江南一帶也算是小有名氣,這招牌平白放著,不用豈非是浪費? 先前裴明徹隱姓埋名,以秦淮的身份在沈家養傷之時,沈瓊并不曾避諱過生意上的事情,甚至還將一部分生意交由他來料理。因而,他對沈家的生意很是了解,若真是真聽聞有這么個鋪子,怕是不難猜到是沈家的手筆。 云姑的擔憂不無道理,她雖沒敢明著提裴明徹,但沈瓊還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為著這件事,沈瓊也猶豫過半日,但最終還是定下延用舊名。 從始至終,她沒辦過什么錯事,問心無愧,何必要躲躲藏藏的?至于裴明徹會不會知道這件事情,知道之后會如何想,與她又有什么干系? 云姑原本還擔心沈瓊心存芥蒂,及至確準她的心思之后,方才令全安去請人題了字,制了匾額。 這鋪子內外的裝潢樣式,也都是依著南邊來的,清幽雅致。 沈家從不缺銀錢,全安與云姑辦事也一向牢靠,細微之處都留意到了,就連墻上懸著的山水圖,都是名家手筆。 在錦城之時,沈瓊偶爾到鋪子中去,也就是閑逛或是查賬。這還是頭一次自己坐在柜臺后,來當這個掌柜,一時間倒是覺著新奇得很。 因著是剛開業的緣故,并沒什么人上門來,沈瓊倒也清閑,剛好四下翻看著,熟悉店鋪中諸多香料與胭脂。 對于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們而言,整日里聚在一處閑聊時,除卻家長里短,便是衣裳首飾、胭脂水粉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再加上還有暗暗攀比的,故而京中一年到頭,總是會有些時興的物件。 沈瓊做生意這么些年,早就將姑娘家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哪怕頭幾日門可羅雀,也并不發愁。 又過了幾日,等到沈瓊將一應的物件都熟記于心的時候,也開始有客人陸續上門來了。 “你們這鋪子里賣的胭脂,當真是同江南那家一樣的嗎?”一身穿粉裙的姑娘趴在柜臺上看著,先是問了沈瓊一句,而后又同身邊的好友解釋道,“去年,我家二哥從南邊調回京城來任職,回來的時候帶了好些個江南那邊獨有的特產,吃的、玩的、綾羅綢緞、胭脂水粉都有。我當時分的禮物里有兩盒沈記花想容的胭脂,很是喜歡,后來用完之后便再沒有了,還惦記了許久……” 這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卻是個話癆,說得繪聲繪色的,余音里還帶了nongnong的惋惜。 沈瓊忍不住笑道:“我們這鋪子便是沈家名下的,用的是相同的制作方子,胭脂自然也是一樣的。姑娘先前用過的是哪款胭脂?我給你找出來,一試便知?!?/br> “是拿個竹制的盒子盛的,上面還雕了叢蘭花?!鼻f茹比劃了下大小,“那盒子好看得很,我至今還留著,沒舍得讓丫鬟扔呢?!?/br> 沈瓊這幾日早就將鋪子里的東西記得清清楚楚,沒用云姑提醒,回過身去,精準地尋出了莊茹所說的那款胭脂來。 莊茹一見著那眼熟的竹盒,眼便亮了,連試都沒試就直接買了下來,轉而又拉著好友看起了店中旁的東西。 莊茹是個好說話的,沈瓊又嘴甜得很,將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生意做得很是順遂。 最后兩位姑娘分別都買了胭脂和香料回去,莊茹走時,依依不舍地同沈瓊道了別,還承諾說過幾日再帶旁人來。 及至將人送走后,沈瓊掂了掂手中的銀錢,回過頭去同云姑笑道:“這下子,您總不用再擔心了吧?!?/br> “幾兩銀子而已,看把你給得意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痹乒绵亮怂痪?,但眼中卻盡是縱容的笑意,“行了,今后我就不再日日過來,你自己玩得高興就成?!?/br> 橫豎沈家不缺銀錢,也賠得起,云姑并不在乎賺不賺錢,只要沈瓊能高高興興的,不惹是生非就夠了。 沈瓊這生意做得隨心所欲,什么時候開門迎客,什么時候關門回家去歇息,皆是隨著自己的性子,過得可謂是是逍遙自在。 而莊茹也說話算話,沒幾日便真又帶著家中的姊妹上門來了。 沈瓊至今不知道莊茹那位二哥究竟是什么來頭,當初回京任職時又帶了多少胭脂回來,以至于莊家姊妹人人都念得很,很是照拂她的生意。 生意日漸好起來,沈瓊短短半月內便見識了許多世家閨秀,認人認得暈頭轉向的同時,倒也賺了不少銀錢。 這一日,沈瓊正在柜臺后坐著擺弄瓶中的鮮花,聽見門口風鈴動,知道是有客上門,便同往常一樣含笑問候了聲。 然而及至看清上門來的人時,不由得一愣。 這姑娘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眼熟,但卻又不像是近些日子來過的,不然她不至于想不起名姓。 而那姑娘顯然也是認得她的,臉色一僵。 沈瓊就這么不尷不尬地同她對視了會兒,總算是艱難地尋出點記憶,想起來了——這是當初她同方清渠一道逛廟會的時候,遇著的那位徐姑娘。 “徐姑娘請進,”沈瓊站起身來,熟練地問道,“是想要看看胭脂,還是香料?” 徐月華自然是記得沈瓊這個人的,那日廟會見著后,她還使人去查過沈瓊的身份。 她近日總是聽人提起,說是京中新開了個南邊來的胭脂鋪子,價錢雖比旁人家貴了些,可卻是十分好用,便想著親自過來看看,怎么都沒料到這鋪子竟然是沈瓊開的。 在初時短暫地愣了會兒后,沈瓊便沒再表露出什么異樣,只將她當做是個上門來的尋??腿艘粯訉Υ?。 可徐月華卻是一見著她,就想起著人打探來的事情,在挑選胭脂的途中,目光總是忍不住往沈瓊臉上瞟。 “徐姑娘,”沈瓊輕輕地敲了敲桌案,委婉地提醒道,“你莫不是看中了我臉上的胭脂?若是如此,那我尋出來給你試一試可好?” 徐月華沉默片刻:“讓夫人見笑了……我其實是有幾句話想同你講一講?!?/br> 旁人稱呼沈瓊時,大都是說“沈姑娘”,像莊茹這樣熟悉起來的,甚至已經叫起了“沈jiejie”??尚煸氯A卻偏偏是以“夫人”相稱,顯然是已經知曉了她的那些個舊事。 沈瓊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你說?!?/br> “我聽方公子提起,說是當初進京趕考途中遭賊,是得夫人贈了銀錢,才沒誤了考期,故而心中甚是感激?!毙煸氯A輕聲細語道,“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夫人倒真是好運氣?!?/br> 沈瓊聽著她這彎彎繞的話,卻并不肯接腔,只笑了聲:“我運氣的確不錯?!?/br> 徐月華被噎了下,頓了頓后方才又道:“他如今拜在我父親門下,又得以入翰林院,得皇上青眼,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 沈瓊托著腮,漫不經心地聽徐月華講著閑話。 這話聽起來冠冕堂皇的,可意思卻也簡單,無非就是說方清渠前途無可限量,可她沈瓊不過是個寡婦,實在配不上。如今方清渠也不過是想著報恩罷了,遲早有一日,會厭倦了她。 此外,徐月華話里話外也有自矜家世的意思,畢竟她是書香門第出身,可沈瓊卻不過是個商戶女。 沈瓊倒也沒惱,她自顧自地倒了杯茶喝了,微微一笑:“多謝徐姑娘提醒,我會去同方清渠聊一聊的?!?/br> 作者:今后更新時間改成【晚上八點】 ps.問我男主什么時候出場的話,我只能像外賣小哥一樣回答,快了快了(至于究竟什么時候送到…… pps.今晚八點有二更 第13章 沈瓊輕飄飄地說出這么一句話后,徐月華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再沒方才舌燦蓮花的伶牙俐齒。 錯愕之后,徐月華滿是震驚地看著沈瓊。 她的身份擺在那里,自小到大,無論是自家的其他庶女,還是別家往來的閨秀們,都會讓她三分。哪怕是言辭間起了爭執,也不過就是拌幾句嘴斗個氣,斷沒像沈瓊這樣,先是什么都不說,轉頭就要告到旁的男人那里去的。 其實自打得知沈瓊嫁過人后,徐月華便沒將她當回事,原以為今日這話說出來,她就該自慚形穢地遠離方清渠才對,卻不料,她竟然準備將這些話學給方清渠聽! “你怎么能如此,如此……”徐月華結結巴巴的,一時間像是尋不著什么合適的詞來形容沈瓊一樣。 沈瓊就不是個會按常理出牌的人,她也沒工夫跟徐月華掰扯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只笑道:“我怎么了?徐姑娘莫不是覺著我過分?可我也只是準備將你方才所說的話轉告方清渠罷了,你若是問心無愧,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徐月華的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強撐著道:“你告訴他又如何?我方才所說的話句句屬實?!?/br> 沈瓊沒同她爭辯,只嗤笑了聲。 小姑娘家的心思都寫在臉上,特地跑來說這么些話是什么意思,彼此也是心知肚明,著實沒必要費這個口舌。 “夫人真是好本事,”徐月華被她這笑扎了眼,惱羞成怒道,“只是不知方公子可同你提過,再過些時日,他的母親便要搬到京城來了。你覺著,那位老夫人會如何看你呢?” 這件事情,是前些日子徐太傅談及方清渠之時偶然提到的,夸他是個孝順的孩子,安頓下來之后立時就將家中僅剩的長輩給接到京中來。 徐月華記下了這件事情,如今刻意提起,隱去緣由,倒像是方清渠著意同她講過似的。 方清渠的確沒向沈瓊提過此事,換而言之,沈瓊也壓根沒關心過他家中還有什么人,近期有什么打算。 如今從徐月華這里得知,沈瓊先是微微一怔,隨后不甚在意道:“這就不勞徐姑娘費心了?!?/br> 開了半個多月的鋪子,沈瓊的性情可謂是磨練出來了,話都說到這地步,也沒下逐客令。但桃酥卻是怎么都忍不住了,她從方才徐月華明里暗里貶低沈瓊開始,就已經開始瞪人了,到現在更是藏了一肚子的氣,忍不住開口道:“咱們這里是胭脂鋪子,姑娘若不是來買東西的,就請回吧?!?/br> 徐月華見沈瓊不再言語,自覺算是占了上風,竟還有閑心選了兩盒胭脂,方才帶著侍女離開了。 沈瓊倒是淡定得很,收了銀錢之后記了筆賬,一回頭卻發現桃酥眼都要紅了,先是嚇了一跳,隨后哭笑不得道:“這是怎么了?” “我替姑娘覺著不值……”桃酥強壓下淚意,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怕勾得沈瓊也難過起來。 方才徐月華說了許多,話里話外都有諷刺沈瓊嫁過人,如今還不自量力想要高攀狀元郎的意思。桃酥在一旁聽著都覺得委屈,明明自家姑娘什么都沒做錯,當年是被裴明徹欺騙,如今也是方清渠上趕著追求的,怎么反倒都成了她的不是? 早知如此,當年由著裴明徹病死,年初由著方清渠誤了考期,誰都不幫,豈不還省了事端? 沈瓊遞了帕子過去,含笑勸道:“她自己心氣不順,又不敢同方清渠說什么,所以才到我面前來扯東扯西罷了,你怎么還當真了?若真是為此生氣,才是遂了她的意?!?/br> 桃酥點了點頭,沒再多言,可心中卻重重地記了一筆。 沈瓊仍舊擺弄著鮮花插瓶,及至晚些時候,莊茹竟又上門來了,身邊還跟了位頗為眼熟的姑娘。這次沈瓊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恒家的四姑娘,也就是恒伯寧的親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