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糜蕪嗤的一笑,吹熄了桌上的蠟燭,光亮消失了,糜蕪憑著記憶向他走去,摸索著找他,手剛剛觸到,就被他扯進懷里,崔恕翻身正要壓下,糜蕪卻抱緊他又是一滾,道:“你在下面?!?/br> 崔恕一怔,她早已壓下他,抓了他的領口呼一聲扯開,笑了起來:“君無戲言,你得聽我的?!?/br> 崔恕從未曾有過這樣失去掌控的時候,滿心里都是不適應,柔聲哄勸道:“快下來,聽話?!?/br> 糜蕪輕輕拍拍他的臉,聲音里滿是笑意:“崔恕,現在是我說了算?!?/br> 她吃吃地笑著,一點點解開他的衣帶,露出他緊實的胸膛,跟著俯低了身子,時輕時重地咬著,又一點點移下去,怪異的體驗席卷了崔恕,他不再掌控,他不再主導,這讓他無所適從,卻又沉醉迷戀,他一時想要哄她聽自己的,一時又想任由她這么下去,畢竟這滋味,與他之前的體驗相比起來,別是另一番銷魂。 慢慢地,她的笑聲越來越輕,漸漸又變成了微微的喘息,她似乎累了,只是懶洋洋地伏著不想動,崔恕等了一會兒,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掐住她的細腰搖著,喑啞著聲音道:“我來?!?/br> 掌控的是她,亦是他,這滋味,才是真正的妙不可言。 作者有話要說: 有心問問你們小崔之前想怎樣,嘿嘿,再一想,還是不要帶壞小朋友吧~ 第138章 新婚三天轉眼即逝, 到第四天時, 崔恕睜開眼睛,借著窗外的熹微的晨光習慣性地看了下更漏, 卯時還未到, 不過,他該起身上朝了。 原來時間可以過得這么快。 心里微微有些惆悵, 崔恕側了臉, 安靜地看向身邊還在熟睡的糜蕪,她眉眼低垂,紅唇潤澤, 素日里活色生香的容顏被睡眠撫慰著, 有一種極少見的、恬靜到極致的美,愛意默默翻涌著, 崔恕極小心地湊近了, 輕輕在她唇邊落下一個吻,她似乎是察覺到了,抬手推了他一把, 含糊不清地說道:“別鬧?!?/br> 崔恕以為把她吵醒了,一陣懊悔,然而她說完這兩個字, 手又放下一動不動的, 卻是又睡著了。 這幾天雖說沒什么事,她卻也是累壞了,每每抱怨說腰腿酸軟的, 總是要睡。崔恕微微一笑,無聲無息地移到床邊,先把腳伸下去找到鞋穿上,這才掀開被子下了地,跟著俯下身去,小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這才起身披上中衣,又戀戀地向她看了一會兒,向外走去。 值夜的宮人見他出來,連忙近前服侍,崔恕低聲吩咐道:“不得驚動皇后?!?/br> 他邁步向外,特意走去偏殿里洗漱更衣,免得吵醒了她,等諸事收拾停當,臨出門時,不覺又回頭向后一望,這幾日在溫柔鄉中消磨,早已習慣了時時有她相伴,可惜從今天開始,就得重新拾起繁忙的政務,連與她多睡一會兒都不行,若是新婚永遠不會結束就好了。 天光大亮時,糜蕪悠悠醒轉,習慣性地向身邊摸了下,想去尋崔恕,這才發現身邊早已經沒有了人,睜開眼睛一看,被子掖得嚴嚴實實的,昨日放在架上的衣服都不見了,想必他已經去上朝了。 糜蕪想起大婚之前尚儀講過的宮規,皺了皺鼻子。 身為皇后,從來沒有睡懶覺的時候,宮中若有太后,就要晨昏定省,即便沒有,也要一早起來接受妃嬪問安,若是皇帝在中宮留宿,更是要比皇帝先起床,安排好一切,再親身送皇帝上朝,可如今宮中既沒有太后,也沒有妃嬪,崔恕明擺著又不想驚動她,她這個皇后,可真是做的太輕松了。 不過,他天不亮就要起身,孤零零地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朝,也是怪可憐的,糜蕪抿嘴一笑,要么明天還是早些起,送送他好了。 辰初剛過,崔恕匆匆回來,剛到門前,就見糜蕪已經迎了出來,崔恕的神色不由得溫存起來,柔聲問道:“幾時起來的?用過早膳不曾?” “用過了?!泵邮徯χ炝怂氖滞镒?,道,“他們說陛下散朝之后還要與宰輔議事,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崔恕是趕在早朝與議事之間那點空隙,特意回來看她的,此時瞧著她,心中柔情萬縷,輕聲說道:“回來看看你,這就走?!?/br> 他果然也不進門,只是握著她的手溫存說了幾句話,跟著便放開了她,囑咐道:“我在清輝堂,你若是有事,只管打發人過去找我?!?/br> 他轉身向外走,又道:“回去吧,不用送了?!?/br> 糜蕪便站在門前目送著他,就見他走出幾步后又轉回頭來,停頓了片刻才道:“謝臨今日出京?!?/br> 許久不曾有謝臨的消息,此時乍然從他口中聽到,糜蕪不覺便是一怔,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了?!?/br> “你若是想去送的話,那便……”崔恕看著她,心里躊躇著猶豫著,到底還是說道,“去吧?!?/br> 糜蕪有些意外,笑容浮上兩靨,眸子亮晶晶地看著他,輕聲道:“好?!?/br> 崔恕又停頓片刻,還想再囑咐幾句,卻又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最后只是向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只是到了議事的時候,心里卻怎么也不能夠放下,湯升近前斟茶,崔恕便壓低聲音問道 :“皇后在做什么?” “皇后換了便服,出宮去了?!睖?。 她到底還是去了。崔恕端著茶盞,許久也不曾喝,耳邊是臣子們的聲音,心里卻只反反復復想著她的事。她到底還是過去了,不過至少這次,他并沒有向她隱瞞,也沒有替她做主,至少他是做到了。 城門外,謝臨拜別謝霽,翻身上馬,獨自向南馳去,蹄聲得得中,道旁的垂楊柳飛快地向后退去,不遠處現出十里亭翹起的飛檐,卻在此時,亭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謝臨!” 不用去看,便知是她。謝臨飛身下馬,將韁繩隨手一丟,還沒見到人,唇邊先自浮起了笑容。 她大婚之日,他已經辭官,并不能入宮朝賀,于是他也像京中的百姓一樣,登在高高的樓臺上,目送她的鳳駕駛向宮禁。謝家與君王關系密切,他多少也聽聞帝后兩情甚篤的說法,雖然不免自憐,心里也是為她高興的,如今諸事已畢,他在京中再沒有任何牽掛,正是該離開的時候。 只是沒想到,以她如今的身份,居然還能親自來送他。 抬眼向道邊一望,就見糜蕪獨自站在亭中,眉梢輕揚,笑笑地看著他。她的裝束打扮與昔日在家時相差不多,只是發髻已經改成了婦人的式樣,無聲地提醒著今昔的不同。謝臨心中亦喜亦悲,還未到跟前便深深一揖,道:“見過皇后殿下?!?/br> 糜蕪看著他,輕聲道:“一路順風?!?/br> 一見面便是這么一句話,大約是不準備再與他細談了。歡喜中摻了感傷,謝臨停住步子不再向前,柔聲說道:“珍重?!?/br> 他轉身離去,抬腳踢起地上的韁繩抓在手中,跟著一躍上了馬,待坐正之時,動作有片刻的停頓,極想回頭再看她一眼,然而到底還是一踢障泥,催著那馬飛也似地走了。 往事已矣,千頭萬緒,也只在這一聲珍重。 近午時分,崔恕處理完政務,匆匆趕回了福寧宮,宮人們抬著衣箱,捧著妝奩,正忙忙地向外走去,看見他時都停了步子,躬身行禮,崔恕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們在做什么,跟著就見糜蕪迎出來,笑問道:“陛下都忙完了?” “忙完了?!贝匏】纯茨切┤?,又看看她,問道,“這是怎么了?” “今日我該搬去坤寧宮了,”糜蕪笑道,“陛下忘了嗎?” 崔恕這才想起來,依著舊制,她婚后該遷入坤寧宮,可他如何舍得?忙走近挽了她的手,道:“宮里如今只有你我兩個,何必搬來搬去?就在這里住著吧?!?/br> 糜蕪眼波流轉,笑笑地說道:“如今只有你我兩個,將來呢?” 那些不肯退選的秀女們,尤其是陳婉華,她也很想知道崔恕會如何處理。 崔恕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于是鄭重了神色,沉聲道:“將來也是,只有我們兩個?!?/br> 心底泛出一絲甜意,糜蕪卻搖搖頭,道:“不好?!?/br> 崔恕一怔,下意識地問道:“為什么不好?” 糜蕪橫他一眼,笑靨如花:“因為……” 她忽地湊上來,在他耳邊說道:“至少會有孩子吧?” 她竟已經想到了孩子!崔恕心底一蕩,伸臂向她纖腰上一攬,聲音便曖昧起來:“自然會有,所以……” 他話沒說完,已經將她打橫抱起,快步向寢間走去,低聲道:“一刻也耽誤不得?!?/br> 到晚間時,糜蕪到底還是搬進了坤寧宮,只不過崔恕也跟著一道來了,安安穩穩地一住就是十來天,雖是兩宮,卻與住在一起也沒什么差別。 此后便成了慣例,一個月里一半時間同住福寧宮,另一半時間同住坤寧宮,宮禁雖然森嚴,消息還是漸漸傳開了,漸漸地朝野上下說起來,都道帝后恩愛異常,形影不離。 消息傳到那些不曾退選的秀女人家中,自然別是一番心酸滋味。 端午之時,宮中照例向百官、宗室賞賜了香囊、艾朵、菖蒲酒、珍珠百索和巧粽等物,到第二日時,官員入朝謝恩,品極高的外命婦們便到坤寧宮叩謝皇后,糜蕪坐在正殿中垂目向外一望,在無數張粉面之中,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方氏身邊的陳婉華。 比起上次相見時,陳婉華清瘦了許多,一雙眸子越發顯得大而黑亮,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風致,觸到她的目光時,陳婉華連忙低了頭,只是腰背站得越發筆直了。 糜蕪微微一笑,方氏揀在這時候帶上她一起來,不消說,自然是想打聽選秀的消息??墒?,她們注定要失望了。 賜座之后,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些京中的新鮮事,糜蕪聽了一會兒,正想示意散了時,方氏笑著開口道:“聽說東大街上還住著幾個前來應選的秀女,如今京中的百姓都在議論,也不知選秀到底什么時候開始?!?/br> 糜蕪看她一眼,道:“不著急?!?/br> “后宮空虛,莫說陛下不方便,就是殿下想使喚人時,也不大方便?!狈绞闲Φ?,“若是能早些選秀,殿下身邊也好早些有個幫手,幫著殿下一同服侍陛下,諸事也都便宜些?!?/br> “宮里應有盡有,本宮并不覺得有什么不方便的,”糜蕪含笑說道,“國公夫人多慮了?!?/br> 她拒絕的如此直接,方氏一陣黯然,搭訕著正要混過去,邊上的陳婉華已經開口說道:“臣女近來在讀《關雎》,對于后妃之德頗有些感觸。古時的賢后貞?;?,親身為君主訪求天下淑女,以求綿延皇嗣,皇后殿下博學多識,想來必定能夠遠超古人?!?/br> 糜蕪微微一笑,道:“本宮自知愚鈍,所以,從來不敢亂學古圣賢?!?/br> 陳婉華沒料到她竟毫不在意地說了這么一句,頓時愣住了。 “大姑娘身為臣下,倒替本宮cao心起后妃之德來了,這手呀,伸得未免太長了些?!?nbsp;糜蕪斂盡了笑意,向隨侍的女官吩咐道,“去內廷局一趟,就說本宮的話,從秀女的單子上把陳大姑娘的名字去掉?!?/br> 第139章 崔恕很快就聽說了坤寧宮發生的事, 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臉上那股子喜色,怎么也掩飾不住。 新婚之時, 他曾向她許諾過, 今后宮中只有他們兩個,他知道她心中肯定是高興的, 不過她的性子一向不怎么肯提這些事, 可今天她干脆利落地處置了陳婉華,在外人看來或許是要立威,在他看來, 分明就是宣示對他的主權。 也許是因為他時時會嫉妒, 也許因為他一直是那個追隨她的人,所以只要她偶爾流露出一丁點維護他們兩個的意思, 就足夠讓他歡喜不已。 走到半路時, 陳清和已經得了信,忙忙地追過來請罪,他跑得滿頭大汗, 滿臉都是懊惱憋悶,從額頭斜過半邊臉的那條刀疤也因為情緒波動顯得分外猙獰,那是聳翠嶺一戰留下的, 這一刀險些要了他的命, 不過也正是這一刀破了相,才讓他之后一次次躲過郭家人的搜捕。崔恕見他這副模樣,便只是不輕不重地訓誡了幾句便打發他走了, 跟著加快了步子,急急向坤寧宮走去。 外命婦們都還沒散,聽聞皇帝來了,忙都出門拜迎,糜蕪在最前面,還沒說話時,崔恕早已攜了她的手向里走,微微低頭看著她,含笑說道:“朕剛剛散朝,過來看看你?!?/br> 來得真快,還格外要在眾人面前表現得親密,分明是要告訴這些人,他全然支持她方才的處置。糜蕪嫣然一笑,手指在衣袖的遮蓋下撓了撓他的手心,說道:“臣妾正與各位夫人說話呢,還要再等一會兒?!?/br> 崔恕的目光慢慢看向庭中的眾人,道:“那么,朕在這里陪著你?!?/br> 宮人們早已張設好御座,崔恕與糜蕪并肩坐下,糜蕪與命婦們說話時,崔恕便在邊上,雖然不言不語的,但一雙眸子卻始終含笑看著糜蕪,命婦們看了這番情形,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顯見皇帝十分滿意皇后的處置,亦且帝后之間,比傳聞中更加如膠似漆。 原本還有些不死心的,此時也都歇了念頭,看這樣子,就算皇后把剩下不多的秀女全部打回去,皇帝也絕不會追究,更有可能還要拍手叫好,那她們死纏著不肯放手,還有個什么勁頭? 陳婉華站在人叢之中,心里原本還抱著最后一點微茫的希望,盼著崔恕能替她說一句話,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好,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她始終沒能等到任何回應,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從未給過她任何回應。 希望漸漸熄滅,像火盆中最后一點紅光,終于徹底消失。陳婉華低下頭去,明明是傷心到了極點,竟意外感覺到了一絲解脫。 名聲毀了,面子丟了,不過從今往后,她至少可以死心了。 到晚間時,崔恕臨時有政務去御書房處理,糜蕪閑坐無聊,便向先前被她派去內廷局傳話的女官問道:“如今還沒有多少秀女沒有退選?” 那女官道:“單子上還有九人,京中五人,京外四人?!?/br> 糜蕪隨口問道:“京中那五人,都是誰家的?” 那女官記性頗好,一一將那五人的姓名出身都說了,末了又道:“只是臣看那張單子上面,并沒有戶部核對戶籍后的簽押,也許還不是最終的名單,等明日臣再去內廷局確認一次,再給殿下回話?!?/br> 糜蕪雖然對選秀的事所知不多,然而先前定下的日子是三月十六,豈有到了這時候還不是最后名單的道理?不覺追問道:“戶部核對戶籍,通常是什么時候?” 那女官想了想,道:“通常由戶部報上初選名單,之后內廷局核對一遍,確認之后再交由戶部一一核實戶籍,以往大約會花費一兩個月的時間?!?/br> 糜蕪依稀記得去年年底選秀的事情便已經定了下來,那么最遲在今年年初,初選的名單就已經到了內廷局,距離此時已經四五個月過去了,怎么可能戶部還不曾核對過戶籍呢? 除非崔恕根本不準備選秀,那些秀女什么的,只不過是個幌子。 糜蕪想了想,吩咐道:“你即刻去打聽打聽,確認一下選秀后續的事情宮中有沒有安排?!?/br> 那女官雖然有些疑惑,還是答應著去了,糜蕪靠坐在榻上,細細回想著之前的種種,忽然有了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從她回京時,選秀就是他與她無法回避的問題,也成了 到后面崔恕突然放手,她捧著圣旨逼他答應娶她,固然是因為舍不下他,然而另一方面,也實在是因為只剩下幾天便要選秀,若是她也放手,一旦秀女進宮,情形就越發復雜,也許就真的無可挽回—— 可如果崔恕根本沒打算選秀,如果一切都只是崔恕精心設計,要讓她緊張的圈套呢? 照他的性子,他還真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