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敲門聲越來越急,糜蕪抬高了聲音,道:“陛下請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好,到時候換過水,再去請陛下?!?/br> 門外又敲了兩下便沒了聲音,想必是崔恕已經走了,糜蕪喚了宮女進來沐發浴身,浴房里原本有一大一小兩個池子,等都洗過一遍,這才披著紗衣換到了小池里,伸臂向池沿上一靠,閉上了眼睛。 昨夜睡得太少,又極消耗體力,此時泡在溫暖的池水中,酸軟的身體慢慢恢復著,倦意襲來,不知不覺竟打起樂盹兒。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覺得似乎有人在給她揉捏著小腿,糜蕪還以為是宮女,迷迷糊糊地說道:“退下吧,不用捏?!?/br> 卻突然想到,她是泡在池子里的,哪個宮女沒有她的允準敢下來給她捏腿?必然是崔恕。 鳳眸微微睜開一些看過去,果然是崔恕,繃著臉坐在對面,抬了她的腿放在膝上,正慢慢地按摩著,滿屋里的宮女早不知什么時候就走了個一干二凈。 糜蕪半閉著眼睛,玲瓏的足向他身上輕輕踢了一下,懶洋洋地說道:“我吩咐過不許放人進來,你是怎么進來的?那些人該罰了,把我的話都當成耳旁風?!?/br> “她們并不敢不聽你的話,是我自己撥開門閂進來的?!贝匏≡具€想表現得生氣一些,然而看著她這副嬌慵的模樣,如何能繃得???一手握住她亂踢的足,跨過來挨著她身邊坐下,低聲問道,“你方才一直說腰疼腿疼,好些了沒有?” “沒有!”糜蕪睜眼瞪他一下,向邊上挪了挪,道,“都是你鬧的,又酸又疼,估計兩三天之內是好不了了?!?/br> “我給你捏捏就好了?!贝匏‰S即跟過來,兩只手說是捏腿,不知不覺順著便往上移,聲音也曖昧起來,“方才你嫌身上不清爽,怎么都不肯讓我碰,這會子總該清爽了吧?” 糜蕪一把拍開他的手,嗔道:“不許鬧!我累著呢,又餓?!?/br> “早知道你會餓,”崔恕說著話站起身來,探身去取池邊小幾上的食盒,“我揀了一盒子你素日愛吃的,先墊墊吧?!?/br> 他一伸手,披在他腰間的布巾隨之落下,露出強健的身體。 寬肩細腰長腿,身形修長利落,如同出鞘的名劍,糜蕪怔了一下,連忙閉了眼睛,卻又忍不住從睫毛的縫隙里偷偷去看。昨日一夜癡纏,半是羞怯,半是靠的太近,反而看不真切,此時映著晨光,看得分外清楚,突然就讓她有些移不開眼睛。 原來男人的身體,與女人比起來另有一番好看。糜蕪一邊不敢細看,一邊又很想摸上一把。 “看夠了沒有?”崔恕忽地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瞧著她,說道。 糜蕪臉上一紅,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卻又伸腳蹬他一下,道:“誰要看你來?” 腳踝被他抓住了,他另一只手提著食盒,慢慢地湊近了,在她唇上一吻,低低地笑道:“口是心非?!?/br> 目光順著紅唇看下去,茜紅的紗衣半裹著白皙的肌膚,雪膚紅裳,相互映照,美不勝收,再往下看,紗衣寬大的下擺漂在水面上,像浮起一大片緋色的云霞,艷色逼人。 崔恕眸子越來越暗,隨手被食盒向邊上一丟,扯落了紗衣。 無邊媚色,只向他盛放。 糜蕪還沒來得及叫,聲音已經被他堵了回去,他親吻著摩挲著,短短續續地說道:“你看了我,現在,該我看你了?!?/br> 平靜的水面搖晃起來,潺潺的水聲直往耳朵里鉆,糜蕪攀著他的腰,模糊地想道,這個澡,怕是白洗了…… 等出浴時,水早已冷了大半,糜蕪懶洋洋地歪在榻上,連手指都懶得動,崔恕拿著布巾給她擦身,又為她換上干凈的衣服,他的手指修長靈活,然而那些 的衣帶卻不肯聽他指揮,這里結子打得松了,那里又系錯了位置,然而不管怎么麻煩,到底也還是穿好了,糜蕪與他牽著手一起出門時,目光瞥見地上凌亂的水跡,不由得低聲嗔道:“以后不許再這么胡鬧了?!?/br> 崔恕不動聲色,道:“再說吧?!?/br> 耽擱太久,早膳已經重新做過一遍,等吃完時,看看就快到午時了,宮女服侍著糜蕪對鏡梳妝,崔恕走過來,從宮女手中接過牙梳,輕輕梳通帶著水汽的長發,道:“頭發還濕著,出門吹了風容易著涼,還是不要出去吧?!?/br> 糜蕪從鏡子里瞧著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難道又要悶在屋里?還是找點正經事做吧?!?/br> 崔恕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雖然不算饜足,然而方才在浴房時,眼見她疲憊癱軟,想必是累極了,也是需要歇歇才好,于是想了想說道:“許久不曾圍棋了,不如下一盤,讓我看看你棋力可有長進?!?/br> 糜蕪笑笑地仰臉看著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要!” “怎么,怕輸給我?”崔恕低下頭,薄唇擦著她的耳廓,輕聲蠱惑,“不如這樣,我們賭一盤,如果我贏了,今天你聽我的安排,如果你贏了,我就聽你的,如何?” 糜蕪自知棋力與他差得太遠,哪里肯上鉤?笑著說道:“不要!” “和棋也算你贏,”崔恕想了想又道,“哪怕放刁?;?,只要能得手,都算你贏?!?/br> 條件相當優厚了。糜蕪對下棋雖然沒有什么興趣,然而卻想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便道:“好,無論如何,只要我沒輸,都算我贏?!?/br> “一言為定?!贝匏〉?。 只要贏了這局,今天晚上,就能讓她不得不答應嘗試昨夜她不肯的事。 棋盤拿上來,黑白琉璃棋子盛在檀木盒中,糜蕪掃了一眼,卻與當年在三省齋中的一模一樣,不由笑道:“陛下真是長情?!?/br> 崔恕笑了下,不置可否,只取了兩枚黑子在星位上落下,道:“你先走?!?/br> “你得讓我五步?!泵邮徱贿吢渥?,一邊說道。 崔恕自忖便是讓十步,也能輕松拿下,于是一口答應下來:“好,讓你五步?!?/br> 只要贏了這盤,今晚,想必是春色無邊。 糜蕪橫他一眼,微微一笑,想得美!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小崔能不能得手? 第137章 布局, 誘敵, 纏斗,廝殺, 黑子一點點突入, 白子一點點退縮,直到整個棋盤上黑色占據了大片的地盤, 只剩下幾處被四散分開的白子還在苦苦支撐。 勝負似乎毫無疑問。崔恕從盒中拈一枚黑子, 拿在手中卻遲遲不能落下,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糜蕪。 明明她就要慘敗,可這情形全然不對, 以她的性子, 怎么可能這樣悠悠閑閑的,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固然她的棋力遠遠及不上他, 然而, 這不是她的做派,不信她竟然放手讓他贏,除非——她也想讓他贏? 也許, 她是真的想讓他得手?崔恕不覺便帶了笑意,微微探身越過桌面向著糜蕪,輕聲道:“我似乎要贏了?!?/br> 糜蕪抬眼一笑, 搖了搖頭:“未必?!?/br> 崔恕瞟一眼棋局, 再看一眼她,笑意更深:“夜里我們再好好說?!?/br> 他落下手中的黑子,將包圍再次縮緊, 跟著抬眼看向糜蕪,聲音曖昧:“再落一子,我就贏了,你得聽我的?!?/br> 糜蕪嗤的一笑,眼波流轉:“陛下想讓我怎么個聽法?” 崔恕低低笑著,俯身越過桌面,在她耳邊極低聲地說了一句話。 耳朵瞬間熱起來,糜蕪一把推開他,這個毫不知足的男人!她笑笑地睨著他,紅唇輕啟:“我不下了?!?/br> 崔恕一怔。 糜蕪站起身來,美目向他一橫,重復了一遍:“陛下,這盤棋,我不下了?!?/br> 崔恕還沒反應過來,早見她轉身向外走去,口中輕快地說道:“我不下了,所以我沒有輸,陛下答應過的,只要我沒輸,就算我贏?!?/br> 原來她之前說這話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這招。崔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三兩步追上她,握了她的手低聲道:“這算什么?” “放刁,或者?;??隨便怎么說都行,”糜蕪從眼梢處睨著他,嬌媚無那,“反正是陛下定的規矩,無論我使出什么手段,只要我沒輸,都作數?!?/br> 他精心設好一個圈套,沒想到最后,卻是她的圈套,到底還是大意了。崔恕微微一笑,湊在她耳邊說道:“那么,今天夜里我任由你處置?!?/br> 糜蕪向后一躲,笑了起來:“你倒想!” 崔恕也笑,聲音蠱惑:“我是為你著想呢,機會只有這一次,以后再想讓我這么聽話,可就難了?!?/br> “是么?”糜蕪仰起臉看著他,笑意盈盈,“那么,我得好好想想該怎么辦了?!?/br> “方才我說的那個就很好,”崔恕低低笑著,“夜里試試?” 話音未落,就見她頰上迅速染上一抹緋紅,崔恕還想再說,糜蕪已經抽手出來,朗聲吩咐道:“服侍我梳妝?!?/br> 宮女們很快圍隨上來,簇擁著她向里間走去,當著許多人,私密的話卻是不能再說,崔恕帶著未散的笑意,慢慢地跟了進去,坐在旁邊的榻上,看著宮女將她披在肩上的濃密黑發一綹綹分開梳篦,又一點點挽起固定,漸漸地,一個牡丹髻的雛形便顯露出來。 只是梳頭而已,然而,卻感覺永遠也看不夠,原來即便是這樣平常的一件事,只要是她,也足以讓他歡喜。崔恕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他曾很多次想象過與她成婚之后的情形,然而當時能想到的,都是些親昵的片段,像這樣瑣碎溫馨的日常卻無從想象,如今身在其中了,才知道竟是如此讓人安心的滋味。 發髻很快挽好,宮女抱過妝奩,請糜蕪選擇要用的首飾,崔恕走近了,拿起奩中一支金累絲銜珠鳳釵正要遞給她,余光卻瞥見角落的格子里,靜靜躺著那把金背螺鈿梳。 神色一滯,片刻之后,崔恕將那支釵穩穩插在她發髻上,對著鏡子端詳了端詳,道:“就是這支吧?!?/br> 鏡中人抬眼看他,盈盈笑語:“我極少打扮得這樣隆重,好看嗎?” “好看?!贝匏芈暤?,“只要是你,怎么都好?!?/br> 糜蕪在鏡中向他一笑,道:“陛下越來越會說話了?!?/br> 崔恕沒有反駁,只是微微笑著退在邊上,看著宮女將耳鐺、壓鬢、玉勝一一給她插戴好,又在腦后簪了一對小簪,若是換一個人,這樣富麗堂皇的打扮也許要壓不住,可那是她,這些璀璨的珠光都成了她的陪襯,不過點綴她的媚色而已。 崔恕看著看著,目光不覺又落在那把梳子上面,看了一會兒,到底還是移開了。 他也許學不會不去嫉妒,但至少他已經學會了接受。 不過也許,他該給她換一把梳子了。 這一天崔恕沒有處理政務,也沒有離開糜蕪半步,從早至晚,只是形影不離地跟著她,晚膳剛剛撤下,立刻便挽了她的手,低聲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吧?!?/br> 歇?只怕到時候不是歇,反而更累。糜蕪橫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道:“剛吃完飯就要歇,容易積食,我還要看會兒書?!?/br> 看書?他認識她這么久,還從未見過她有安靜看書的時候。 崔恕想了想,道:“好,正是有幾本書想讓你看看?!?/br> 他不由分說拉著她,快步向小書房走去,糜蕪原以為他會找什么借口阻止,見他如此熱心,反倒有些好奇了,待服侍的人都退出門外,崔恕在椅上坐下,跟著伸臂攬了糜蕪在膝上坐下,笑道:“還記得下棋那會兒我跟你說的話嗎?” 頰上忽一下熱起來,糜蕪嬌嗔著想要推開他,卻見他伸手從書桌的暗格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翻開了,道:“就是這樣吧,或者你喜歡別的也可以,我都聽你的?!?/br> 糜蕪垂目一看,頓時漲紅了臉。他打開的那頁畫得活靈活現,可不就是大婚之前教引嬤嬤給她看過的秘戲圖畫?只不過這冊子上的,遠比她看的要露骨得多。 “這頁我特地折起來了,”崔恕咬著她的耳朵,聲音曖昧,“還有幾個也不錯,要么都試試?現在還不到戌時,時間盡夠?!?/br> 臉上越發火燒火燎起來,糜蕪掙扎著要從他身上下來,崔恕只管緊緊摟住,低低地笑著不放:“要是不喜歡這些,那里邊還有幾本,隨便你挑?!?/br> 她越是害羞,他越是得趣,這樣不行。糜蕪忽地伸臂勾住他的脖頸,整個人貼上去,輕聲在他耳邊說道:“陛下,今天是我贏了呢,今夜如何,該是我說了算?!?/br> 她說著話,貝齒輕合,向他耳朵上一咬,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遍布周身,崔恕下意識地摟緊了她,低聲道:“好,你說了算?!?/br> “把這些收起來,等回去房里再看?!泵邮忢樦涞倪吘?,輕輕咬著,笑得詭秘,“現在你去梳洗,我要去卸妝了?!?/br> 崔恕再想不到她竟然這么好說話,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把冊子塞進袖中藏好,跟著抱起她,道:“我抱你過去?!?/br> “不要?!泵邮忞S手在他腰上輕輕一撓,崔恕吃癢,連忙松了手,糜蕪跳下來,笑盈盈地說道,“快去吧,等收拾得干凈了,再來找我?!?/br> 崔恕滿心里急切,忙忙地漱齒凈面,一眨眼間便收拾停當了,待回到房中時,卻見糜蕪還坐在鏡臺前,只剛剛把簪環拆下,還在拆那個復雜的牡丹髻,看見他時抬眼一笑,道:“陛下好快?!?/br> 快?不能夠。崔恕走近了,正色向宮女吩咐道:“快些,皇后累了,要早些歇著?!?/br> 宮女得了命令,立刻加快速度,轉瞬之間便拆完發髻,又服侍著凈了手腳,糜蕪一邊收拾,一邊想象著崔恕此時獨自在寢間的情形,暗自發笑。 他選的那張圖,她可不怎么中意,不過昨夜他刻意回避的那種,她倒是覺得有點意思。 寬去外裳,換上寢衣,糜蕪慢慢地走進寢間,崔恕正等得望眼欲穿,一看見她立刻就向宮人吩咐道:“這里不用你們伺候,都退下?!?/br> 宮人們無聲地退下,跟著帶上了門,崔恕立刻便從袖中拿出那些冊子,道:“我又折了幾頁,你看看?!?/br> “不用看?!泵邮弻⑺采弦煌?,道,“聽我的就好?!?/br> 她的力氣如何能推得動他?然而崔恕還是順勢向床上一倒,笑道:“看來,朕的皇后有些迫不及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