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真的?”拾翠驚喜之下,撲通一聲跪下了,“奴婢至死不忘小姐的大恩!” “真的?!泵邮徤焓掷饋?,微微一笑,“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好好幫我做事?!?/br> 翌日散學之后,轎子在平安伯府后門外的小巷里等著,糜蕪悄悄地出了門,掀開轎簾坐進去,少頃,江紹從外面打起轎簾,笑笑地問她:“你想去哪里?” “越中街?!泵邮徬蛩恍?,窈娘,就在那里等她。 正房中簾幕低垂,王嬤嬤悄悄說道:“太太,吳成龍今天晚上就能進京?!?/br> “好,把他關在細竹胡同?!鳖檳舫跄抗獬脸?,“紹兒并不知道那處產業,你們做仔細些,免得被他知道了,節外生枝?!?/br> 細竹胡同,當年江嘉木背著她置辦下的,金屋藏嬌的所在,如今正好用來對付他的私生女兒。都說一啄一飲,自有前定,他們欠她的,如今她都要在那個小妖精身上討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超喜歡男女主對手戲,棋逢對手的感覺,帶勁! 第20章 三省齋中,崔恕站起身來,道:“跟著江紹?!?/br> 拾翠一早便去柳枝巷走了一趟,方才糜蕪又跟著江紹悄悄地出了門,若他所料不錯,她應該是要借機去見窈娘,他倒要看看,她們兩個之間,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越中街位于京城東北角,一條街上大多是胭脂水粉、綢緞布匹和各種時樣首飾的鋪子,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轎子停在街口處,江紹打起轎簾,小心扶了糜蕪下來,道:“meimei,這里好吃好玩的鋪子很多,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訴我,到時候讓他們送到府里去?!?/br> “好,等我看中了就告訴哥哥?!泵邮徯Φ?。 她沿著街邊慢悠悠地走著,暗自留神窈娘說的地方,穿過一個十字路口,就見左手邊一排小樓中,一塊“風華樓”的鎏金店招熠熠生輝,糜蕪停住腳步,就是這里了。 “我想進去看看?!泵邮徔诶镎f著,抬步走了進去。 江紹忙跟進來,就見迎門擺著幾個檀木的貨柜,里面是各色首飾,堆紗的花樣,有一些十分新巧精致,江紹不覺拿起一支嫣紅的翠鐲,正要叫糜蕪來看,卻突然聽見她低呼了一聲。 回頭看時,就見糜蕪裙子上染了一大片茶漬,店中奉茶的小丫頭正手忙腳亂幫她擦著,連連道歉,原來是不小心把茶水潑在她裙子上了。 江紹一個箭步沖過來,急急問道:“燙到沒有?” “沒事,水并不熱。不過哥哥,”糜蕪看著他,微微嘟了紅唇,“這樣子可沒法出去,裙子都弄臟了?!?/br> “旁邊就有成衣鋪子,”江紹忙道,“我這就給你買去?!?/br> “公子,小姐?!惫衽_后走出女掌柜來,陪笑說道,“都是小婢不小心,冒犯了兩位,請兩位在店中稍等片刻,我這就差人買條新的賠給小姐?!?/br> 江紹也并不是苛刻的人,便道:“無心之失,不妨事的,我去買就好?!?/br> 他向周安道:“你和拾翠在這里,照顧好小姐?!?/br> “公子,”女掌柜忙道,“小姐裙子濕了不方便,樓上是我的臥房,若是公子不嫌棄的話,就請小姐隨我到樓上暫且坐一坐?!?/br> 糜蕪轉過臉,向江紹道:“還是樓上方便些?!?/br> “好,拾翠陪小姐到樓上,”江紹道,“周安守著樓梯,不得放任何人亂走?!?/br> 他快步離開,糜蕪輕攏裙角,邁步走上樓梯,轉頭向拾翠道:“你守著門,若是有人來,就叫我一聲?!?/br> 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糜蕪閃身進去,帳幔后面一個嬌小玲瓏的美貌女子向她露出笑容,低聲道:“meimei!” “窈娘jiejie!”糜蕪快步走過去,眼睛里便漾出了水色,“這么多年了,總算又見到jiejie了!” “好meimei,”窈娘伸臂把她摟在懷里,聲音哽住了,“我一直想著你,你還好嗎?你阿爹好嗎?” “都很好?!泵邮徺嗽谒龖牙?,輕聲說道,“jiejie寫的信我都收到了,只是鄉下信件不方便,所以回信回的少。jiejie,你如今可好?” 窈娘輕輕掠起糜蕪鬢邊的碎發,端詳著她玉琢粉妝的一張臉,輕聲道:“我也很好,許多年不見,我的小阿糜都長成大姑娘了,快讓我好好看看你?!?/br> 間壁的房間里,崔恕靠近共用的那堵墻,負手站著,微垂了雙目。 齊牧那邊傳來消息,窈娘嫁人后離開京城那幾年,蘆里村糜家隔壁,恰好搬來了一對年輕夫婦,那個婦人自稱姓章,美貌過人,能詩善畫,又與糜蕪十分交好,多半,應該是窈娘了。 怪不得糜蕪能念書識字,又會各樣樂器,舉止做派又那樣妖嬈,原來如此。 糜蕪娘親早逝,窈娘大了她十來歲,那幾年一手教養著她,半師半友,亦姐亦母,這番交情,自然非比尋常,糜蕪一進京就聯絡窈娘,卻在這時候才與她見面,只怕,是為了應付吳成龍。 崔恕又靠近些,凝神細聽,間壁卻突然響起了琵琶聲,嘈嘈切切地響著,糜蕪輕軟的聲音混在其中,又被割成點點碎片,總難拼湊得完整。 崔恕皺了眉,難道她是故意的?好個狡猾的女子! 他快步走到窗前,低聲招呼了張離:“你出去一趟?!?/br> 樓下,周安好奇地問道:“是你家樓上在彈琵琶么?” 小丫頭笑著說道:“聽著像是,不過臨街這一帶的房子都是墻挨著墻,也有可能是別家的?!?/br> 周安笑著說道:“彈得怪好聽的……” 話未說完,跟著就看見幾個巡街的差人往這邊走來,看那模樣,竟像是要進屋,不覺怔了一下。 二樓上,糜蕪隨意彈著琵琶,低聲向窈娘道:“這房子一間間隔得太近了,就怕隔墻有耳?!?/br> 其實她要防的,只是崔恕,有琵琶聲擾亂,即便崔恕派人監視,也很難聽見她們的談話。 窈娘笑道:“你呀,真是生了副七竅玲瓏的心竅,也太機靈了些。不過你如今已經認祖歸宗,有平安伯府護著你,應該不用再這樣小心戒備了吧?” 糜蕪靠在她懷里,叮叮咚咚撥著琵琶弦,道:“我最要戒備的,就是江家。jiejie,他們接我回來,是想讓我進宮,據說,我生得很像惠妃?!?/br> 窈娘吃了一驚,問道:“剛剛薨了的那位娘娘?” “是呢。jiejie,你在京中這么多年,見過她嗎?”糜蕪道,“我生得真的很像她嗎?” “我沒見過,只聽說生得極美,很得帝心?!瘪耗锍烈髦f道,“宮中不比外面,最是處處不得自由的地方,你想不想去?不想去的話咱們想個法子逃過去?!?/br> “想呀,”糜蕪笑著看她,眸光流轉,“為什么不去?到哪里不是吃飯穿衣,等我成了宮里的主子,從前那些欺負過我的人,我讓他們一個一個全還回來!” “你呀,還是這個性子?!瘪耗飺崦饣念^發,語聲溫柔,“一入宮門深似海,若只是為了那些煩心的人,倒也不必賭這口氣?!?/br> “我是為我自己呢?!泵邮忞S意撥弄著琵琶,道,“這回到江家,我才知道,若想長長久久的自由自在,唯有變得比所有人都強,或者至少,攀上最強的那個?!?/br> 她抬起頭來,手中的琵琶撥子跟著停下,嫣然一笑:“天底下還有誰比皇帝更強?” 間壁,崔恕在樂聲停頓的一瞬間將這句話聽在耳朵里,臉色便沉了下來。 最強的?昨夜她來尋他時,分明加意引誘,可眨眼之間,她便改了主意! “江家待你不好嗎?”窈娘心細如發,自然察覺到她的異樣,問道,“你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進京之前,吳舉人那個色鬼兒子逼我給他做外室,”琵琶撥子又動起來,糜蕪低聲道,“我假裝答應,放蛇咬了他,如今他落在江家太太手里,太太想用他做把柄對付我?!?/br> 窈娘有些驚訝,問道:“江家既然想送你進宮,為什么還要對付你?” “大概是我不聽話吧?!泵邮彄u搖頭,“也許還有別的原因,不過我現在還不知道,我只聽說,我是老侯爺的私生女,太太因此很是恨我?!?/br> 窈娘蹙眉問道:“真的?” “我不很相信?!泵邮彄u頭道,“太太恨我恨得厲害,不像是只是這么簡單。而且,都說我生得跟惠妃一模一樣,可我娘和老侯爺都不是這個相貌,我總覺得另有隱情。先不說這些,jiejie,我著急尋你,是想請你幫我解決掉吳成龍?!?/br> 窈娘嘆了口氣,道:“你想如何?”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跟著聽見拾翠在門外說道:“小姐,有巡街的士兵進店盤查?!?/br> 窈娘輕輕按住糜蕪拿著撥子的手,低聲道:“你不要再彈了,這些人最是不老實,就怕他們借機上來?!?/br> 糜蕪放下撥子,低聲道:“留著吳成龍,早晚都是禍根,最好來個絕后計。jiejie,不如這樣……” 她附在窈娘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窈娘的臉上漸漸緋紅起來,嗔道:“你呀,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糜蕪低低笑著,道:“這樣即便太太逼我嫁他,也無所謂了?!?/br> 間壁,崔恕又向前靠近一步。她說話的聲音這樣低,莫非是湊在耳邊,輕言細語?眼前突然出現她紅唇嫣然的模樣,昨夜她唇上沾著的那滴酒,竟像突然在心上發酵一般,讓他有了些微醺的意味。 怪道她敢那樣肆無忌憚地睨著他,怪道她敢求他幫忙,原來美貌,果然是女子天生的利器—— 在她手中,越發是霜刃鋒銳,一刀刀盡刻在心底。 崔恕微微閉了眼睛,驅走眼前并不存在的幻象。也許不該對她太過關注,竟然亂了自己的心神。 許久,隔壁漸漸又響起她輕軟的聲音:“jiejie,你如今,還是一個人嗎?” 窈娘輕輕嘆了一口氣,許久才道:“最近有些棘手的事,阿糜,你知道嗎,如今霍……” 聲音突然低得聽不見了,又過了一陣,墻那邊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她們離開了。 崔恕待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后,這才推門出來,向張離道:“你去趟細竹胡同?!?/br> 作者有話要說: 崔?。浩敢凰?,似乎很快就能見面…… 第21章 轎子停在巷子里,糜蕪跟在江紹身后,躲躲閃閃地從偏門走進平安伯府,還沒站定,王嬤嬤像幽魂一般從耳房里鉆出來,冷冷說道:“太太讓小姐過去一趟?!?/br> 看來還是沒能做的機密。江紹回頭來看糜蕪,臉上便有些歉然,道:“我跟你一起去?!?/br> “伯爺,太太只讓小姐一個人過去?!蓖鯆邒呙Φ?。 江紹愈發歉然,一定不能讓母親因為這事教訓她,他不理王嬤嬤,只向糜蕪道:“放心,我跟你一起去?!?/br> 糜蕪卻搖搖頭,道:“我自己去吧?!?/br> 顧夢初不會無緣無故叫她,多半是吳成龍已經進京了,也好,遲早都要交手,就看誰能更勝一籌。 正房中,顧夢初慢條斯理地吃著茶,聽見糜蕪請安的聲音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有個叫吳成龍的,你還記得吧?” “記得?!泵邮彶粍勇暽f道,“他曾經闖進我家,逼我做他的外室,幸虧哥哥去的及時,我才逃過一劫?!?/br> “呵?!鳖檳舫醭爸S地一笑,“我怎么聽說,是你貪圖他的錢財,上趕著要給他當外室?果然跟你娘一樣,天生下賤!” “嘴長在他身上,他想怎么胡說八道我也攔不住?!泵邮徔粗?,微微一笑,“不過太太要是也跟著胡說,將來敗壞的,可是明苑jiejie的閨譽?!?/br> “你說什么?”顧夢初原本以為她會害怕服軟,沒想到才一開口就被打亂了計劃,“與明苑什么相干?” “太太,”糜蕪眨眨眼睛,似笑非笑,“這府里沒出閣的年輕姑娘可不止我一個呢,假如我被人說成是巴結著給人當外室的下賤人,我那些姐妹們,哪一個能逃得過外面的流言?” “放肆!”顧夢初登時大怒,拿起茶杯就向她砸了過來,“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跟明苑相提并論!” 糜蕪輕巧地一閃身,那個定窯的白瓷茶碗當一聲摔在地上,打了個粉碎。糜蕪氣定神閑,輕聲道:“太太再仔細想想,我的名聲不算什么,可明苑jiejie的名聲,可是金貴的很呢?!?/br> “滾!你給我滾!”顧夢初厲聲道。 “是?!泵邮徃A艘桓?,轉身離開。 “太太消消氣!”王嬤嬤連忙上來給顧夢初撫著背,低聲道,“太太,她是在詐您,小姐馬上就要跟伯爺成親了,這府里沒出閣的姑娘,也只有二房那兩個,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