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鋒_分節閱讀_77
留書筠愕然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鈞哥哥怎么了?” 彼時張平森已接到祁重之回返的消息,他坐在亮堂堂的屋里,屋門緊閉,張易陪站在旁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很壓抑。 祁重之沒有死,全須全腦地回來了,他曾去了榮陽,見過榮陽郡公,并行兇縱火,和北疆鬼帥一同成為了滿城通緝的對象。 這是下人在外查到的消息。 “老爺,祁少爺求見——” 下人通稟的話音剛落,祁重之已推門而入,他像進自己家門一樣,旁若無人踱到桌前,當著兩雙眼睛的面舉起茶壺,仰頭灌了個底兒掉。 末了,他心滿意足擦擦嘴,笑瞇瞇道:“趕路太急,口渴了。義父,張伯,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張平森擺了擺手,張易會意,朝祁重之施了一禮,便要退下。卻被祁重之橫抬一臂,攔在了身前。 祁重之詫異:“別走啊,一家人敘舊,怎么能少了張伯呢?” 他轉向張平森:“對吧,義父?” 張平森早就知道,自己這位義子并非等閑之輩,小小年紀,從沒有同齡人的貪玩幼稚,做任何事都有一套既定的規章計劃,且從來不是口頭空話,只要說了,便一定會做到,行事縝密得可怕。 這一點傳自他的親生父親,只不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比他父親的心更添一分狠絕。從當日誘捕鬼帥上便能看出,為達目的,他連自己的性命都敢拿出去博弈。 如果他父親有他這份果決,恐怕今時今日,還能闔家歡樂的活著。 張平森搖首嘆息:“好孩子,你長大了?!?/br> 祁重之放下手臂,張伯退至一旁。 “可長大的代價未免太昂貴了,我差一點就沒付起?!?/br> “差一點,”張平森呵呵笑說,“說明你到底還是付得起?!?/br> 如果付不起,他就會被當成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把弄于他人之手,然后早早消失于人世,與他死于非命的一家人地府團聚。 祁重之得活著,他不要做棋子,他要做執子的那只手。 他站在張平森跟前,抬起手掌,漫不經心看著上頭縱橫的紋路:“都是義父教的好。閑話不多說,兒子就開門見山了——《劍錄》在不在你手里?” 那廂陷入久久的靜默,祁重之等了一會兒,終是不耐瞇起雙目,眼前虛虛蜷著的手倏然成爪,一把扣住了張平森的脖頸。 張易一個箭步沖上來,祁重之驀然轉頭,眼底迸出決然殺意:“滾?!?/br> 張易年近五十,曾當過土匪的人,被祁重之的眼神狠狠鎮住,不敢再近前半步。 祁重之扭回頭,居高臨下看著張平森因窒息而漸漸漲紅的臉:“義父,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得出來?!?/br> “我們祁家,”他頓了頓,喉結艱難滾動,掐住張平森脖頸的手不自禁發起抖,“究竟有哪點對不起你?” “究竟有哪點對不起你!”他赫然怒吼出聲,眼眶燒得灼紅,手底下力道狠狠加重,“你當年落魄,是我爹娘救你回家的!你曾發誓要好好報答他們,你就是這么報答的嗎?!” guntang的眼淚滑過下頜,滴在張平森蒼老的臉上。祁重之緩一緩神,全身的血液潮水般從頭頂嘩然褪去,他面色有一瞬的蒼白,慢慢松懈了手里勁道,但仍沒有放手。 張平森眼神渙散,瀕死張口,嘶啞道出:“不……在……” 《劍錄》不在他手里。 祁重之緊緊盯著他,忽然扯開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義父,其實你是被逼的,對嗎?” “你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你即便有覬覦《劍錄》的念頭,也想不出如此大膽縝密的計策。你背后還有其他人——其他比你更需要《劍錄》的人。是誰?是他脅迫你的,對不對?” 十多年前,張平森帶著書筠北上來做生意,可京城重地,哪是那么容易打拼出頭的。張平森不懂局勢,得罪了達官貴人,被抄沒家產,流放荊州,年僅三歲的書筠病重,張平森身無分文,求醫無門,陷入最落魄的境地。 是祁家父母在路邊遇到饑寒交迫的他們,心生惻隱,領他二人回了家,不僅給書筠請大夫看病,還愿意幫張平森找份謀生的活計。 祁家自有聲望在,三教九流的人都肯給些薄面,張平森腦子聰明,經歷一場大災大難,懂了該如何圓滑處世,又憑借祁家的幫襯,很快在荊州打出了一片天地。他仍舊向往京城的繁華,打算再次回京碰碰運氣,托祁父照顧書筠,便獨自上京了。 還真叫他走了大運,兩年以后,他從個無名無分的小小商販,躋身財閥遍地的京城商會,成為其中一員,從此一步登天,生意越做越大。 他沒有忘本,帶了滿滿幾車珍貴財寶,親自回返荊州,跪在祁府門前,發誓要終盡此生來報答祁家夫婦的恩情,兩家從此成為世交,關系非同尋常。 祁重之不相信,張平森會真的為了一本書,而斷送掉兩家十幾年的生死情義。 可這世上,恩將仇報的例子還少嗎? 張平森目中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沒有猶豫,緊接著否認了祁重之的質問。 “沒…有…我背后沒有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策劃的?!?/br> “你騙誰?”祁重之咬牙切齒,“你既說《劍錄》不在你手里,難不成是把它賣了?你敢賣嗎?誰又敢買?” 事到如今,他還在為背后的人遮瞞,若說沒受威脅,怎么可能讓他這么死心塌地? 祁家父母去世后,祁重之之所以一直沒懷疑到張平森頭上,就是因為他表面上沒因此得到任何好處,生意、進賬,一切照舊,沒見他飛黃騰達,也沒見他勢力陡增,讓人沒有懷疑他的理由。 可如果是威脅,他有什么可被威脅的?生意場上的黑帳嗎?他如今是商會會長,半個京城的財運往來都是他說了算,誰能有力量揪住他的軟肋? ——軟肋。 祁重之眉心一跳,驀地想到一個人。 要說張平森最大的軟肋,那還真有一個。 張書筠。 第57章 第五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