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鋒_分節閱讀_13
“對,兵器,”祁重之稍稍傾身,盯著他的眼睛,放輕聲音循循善誘,“那是一把陌刀,你們北疆人第一次用這種兵器。你是從什么地方得知的?是不是在蒲城里……從一對中原夫婦手中拿到的?” “我不知道……”赫戎的牙關咯吱作響,“把藥給我!” 祁重之忍不住站起來,微微提高了音量:“你知道!那是一本書里的其中一頁,你拿到了那本書對不對?它現在在哪里?” “一座城里上萬人,戰利品數不勝數,我殺過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記得!”赫戎厲聲低吼,一雙眼睛成了赤紅,拼命去抓籠子外的藥瓶,樣子異常狼狽,“把藥給我??!” 祁重之驀地攥緊了拳頭,眼底迸出一線殺意,屋外炸出一聲驚雷,他深深一閉目,勉強壓下翻騰的心緒,用腳尖把藥瓶往前輕輕踢近了半分,堪堪停在赫戎的指頭跟前:“只要你告訴我《劍錄》的下落,解毒.藥有多少就給你多少!” 赫戎死死扒著欄桿,冷汗順著臉頰滾落到下頜,看著祁重之的眼神,像在看一只rou鮮血熱的兔子:“我說了、我說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再想!”耐心告罄的祁重之猛然跨近,手掌一把按住鐵籠頂端,居高臨下和赫戎對視,一字一頓狠聲道,“想不出來,你就永遠要做我籠子里的狗!” 他反身一腳跺碎了藥瓶,“咔嚓”一聲,褐色粉末殘忍撒了一地。赫戎瞳孔驟縮,幾近崩潰撲到門邊,十指拼命去摳抓掛在外頭的鐵鎖,指甲縫里盡是血跡。 祁重之連人帶鐵籠,將他整個踹出了門外。 門在赫戎眼前嘭地關上,將他吼叫的聲音隔絕了大半。祁重之背靠門框抹了把臉,拖著千鈞沉的雙腿坐回床上。 他默不作聲彎下腰,把臉深深埋進掌心里。 他已經整整等了五年,終于等到一個可以手刃仇人的機會,卻因為家族百年的心血而不能動手。 他還要繼續等,等到仇人松口。 也許要一天,也許要一月,也許要一年……也許心志堅韌的赫戎到死都不會如他的意。 可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隔著層門板,二人一坐一臥,從夜色冗沉到晨光熹微,一個慘痛在身體,一個恨怒在心里。 祁家少爺住的院子從此成了禁區,下人們每每經過都要繞道而行。祁少爺的臉色一天賽一天陰沉,雖然待人待物的態度仍和平常一樣,但舉止間總難免會流露出一絲焦慮,大家伙兒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觸他霉頭。 因為他估計得不錯,赫戎直到現在為止,還不肯透露出半點他想要的消息。 也許是因為赫戎知道,如果他說出了《劍錄》的下落,他的命也就沒有再留著的必要了。 祁重之又往嘴里灌了口酒,再想倒第六杯,手被人按住了。 張平森難得對他端起長輩架子,強行把酒壺奪了下來:“行了行了,別喝了?!?/br> 祁重之其實沒醉,也沒有要借酒澆愁的意思,他從來不干那種傻事兒,只是心里煩躁,得有點東西供他宣泄。 張平森嘆口氣:“什么都沒問出來?” 祁重之:“您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br> “你以為北疆的鬼帥是好糊弄的?”張平森道,“他審過的犯人比你吃過的鹽都多,你那點‘過河拆橋’的算盤,他能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又怎樣,”祁重之不信邪,“他身中奇毒,我不信他能熬到死?!?/br> 張平森:“他中的什么毒,你弄清楚了嗎?” 祁重之搖頭:“不清楚,我問了幾個大夫,都說聞所未聞。他說他是殺了他爹才逃來中原的,我懷疑也許是北疆的某種蠱術?!?/br> 張平森一聽,不由倒吸涼氣,連自己親爹都殺,這是什么喪心病狂的貨色?自家義子如今就天天和這種東西共處一室,長此以往還得了嗎?當下不容置喙地一拍桌面:“不行,你別跟他再耗了,趁早殺了他,把人頭送交官府。孩子,這是北疆的統帥??!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窩藏敵國軍隊頭目,院子里哪個家丁不長心眼地隨口亂說,咱們家就完啦!” 因為祁家私事而陷旁人于險境,祁重之自知理虧:“可《劍錄》的下落還沒有查明……” “我看他多半不會告訴你,”張平森語重心長,“就算告訴你,你能保證他說的是實話嗎?你要找《劍錄》,與其寄希望于仇人,還不如寄希望于自己人,讓義父派心腹去北疆幫你查查看,一定給你查出門道來,好不好?” 祁重之仰頭靠進椅背,茫然望著黑漆漆的屋頂,一時陷入了沉默。 義父說得沒錯,把希望寄托在滅門仇人身上,本身就是個極端愚蠢的行為。他祁重之自詡聰穎,可就偏偏在赫戎這里犯了難。 費盡心機把他抓回來,他卻像只團起來的刺猬,讓人無處下口。想要強行窺探其中隱秘,就要做好被扎一嘴血rou模糊的準備。 可惜這種事總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有時當局者即便清楚厲害,也不愿意抽身而出,因為深陷其中時尚能抓住一線光亮,可要真正踏出局外,等待他的才是又一輪的混沌不明。 張平森的話,讓祁重之夾在道義和親情之間兩難,無疑令他更加心煩意亂了。 “我知道了……讓我再想想吧?!?/br> 出來飯廳,祁重之腳步虛浮地走在路上,他給自己灌了不少酒,眼神雖說清醒,但腦子里多少還有點混亂。 走近他居住的院子,院門一如既往緊閉,因為里頭關著能吃人的惡狼,所以他又在門上加了把鎖。 這防備程度,幾乎有點神經質了。 祁重之自嘲一笑,伸手推開門。 眼前的一幕,讓他呼吸狠狠一滯。 第11章 第九章 籠子里面關著的,大概是個血人了。 赫戎的額頭在鐵欄桿上撞開了個豁口,血漫過眼睛滑到嘴角,一滴不剩被他舔了進去。除此之外,他唯一完好的左臂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牙印。 他如同患了狂犬癥,可眼前無人可傷,只好自己折磨起自己,在所能撕咬到的所有皮膚上肆無忌憚地吮吸鮮血。 ——導致臉色灰敗,渾身虛汗,連瞳孔都是渙散無光的,可牙齒竟還仍然深陷在左手腕上! “你他媽瘋了嗎?!” 祁重之萬萬沒想到會有此情狀,險些驚得把舌頭吞進去。他下意識以為赫戎要自殺,邊掏鑰匙邊沖進院子,火急火燎打開籠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里頭半死不活的男人拖了出來。 期間赫戎一動不動,眼皮生氣全無地半闔著,祁重之剛一觸到他冰涼的手,心不由得咯噔一跳,匆忙去探他的鼻息——好險喘氣還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