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歲月二三事
一轉眼便過去了十天,這天許仙起了個大早,他這兩日調養身體,溫養神魂,總算將體內的暗傷給痊愈了,這幾日,姐夫李公甫因為庫銀莫名其妙的找了回來,心情十分舒暢,先是莫名其妙的被盜,然后是莫名其妙的回來,這等奇妙之事,著實令人不解,他只以為是庫神老爺幫他尋回了庫銀,所以每日都要去那庫神面前拜祭,那楊知縣也嘖嘖稱奇,對李公甫也愈發的倚重。 又是一年年關將近,許仙看了看隔壁悄無聲息的樣子,嘆了口氣,三年了,孫狗蛋也該守孝期滿了,孫狗蛋放棄了童子試的機會,去給孫老爺子守孝,令人稱頌,街坊四鄰都對其刮目相看,本來像孫狗蛋這種平民是不需要守孝三年的,正因如此,才更令人欽佩。 臘月里的錢塘,天有些昏沉,雖有寒意,卻是多了幾分惆悵,好似那貌美的姑娘受了情傷,低聲啜泣,許仙的心情也隨之低落,他突然發現自己好似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但又好像不是。 從蘇姨娘離去,再到孫老爺子離世,孫狗蛋回鄉守孝,連后院的賈政經也孤身一人去了蘇州府求學,他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只剩下他還在原地,世事變幻,有些人離開了就再也不會相見,而有些人雖然會重逢,但卻又不知會是何種情景。 許仙第一次感覺自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也許是在惶恐年歲的增長,也許是在追憶舊日的美好時光,少年已然乘風去,回溯往事似云煙,許仙開始有些明悟,為何有些修行中人又稱自己為出家人,因為在人的一生中,可能會有很多人與你相識,但終究又會離你而去,最終能陪伴他們走到最后的恐怕只有歲月二字。 許仙從未想過長生,但他確實已經踏上了這條路,也許他的壽命會變的很長很長,也許不會,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jiejie許嬌容的氣息,那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至親之人,jiejie已經嫁為人婦,有了自己的家室,他終究有一日要自立門戶,離開這個家。 許仙突然有了一種惶恐,那是對未來的惶恐,但片刻之后,這些惶恐都消散而去,因為他知道他有他的路要走,他要光大許家門楣,完成許家香火的延續,而要完成這一步,最關鍵的一步,便是要通過鄉試,中個舉人,否則一切休談。 想到此處,許仙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感到心中無比輕快,難道這就是佛家所言的佛心要時時拂拭,才可勘破迷障? 許仙搖頭失笑,卻一眼瞥見那大水缸里躍出一條兩指粗細的黑泥鰍,那黑泥鰍朝著許仙的腳上爬去,許仙將那泥鰍抓了起來,瞅了瞅那邊雞籠子里躍躍欲試的大公雞,嘀咕道“這黑不溜秋的家伙也不知道是吃了些什么,竟然能長成這么個樣子,粗壯的有些不像話啊,jiejie養的大公雞不知逮了這家伙多少次,都沒把這家伙給吃了,還真是有些奇了?!?/br> 許仙又仔細瞅了瞅,發現那黑泥鰍確實是除了粗壯一點,其他地方和以前見過的泥鰍沒啥兩樣,只以為是自家院子里的水土好呢,又將那黑泥鰍甩到了水缸里。 …… 半月之后,正是大年三十除夕夜,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許仙早早的和姐夫貼了春聯,又準備了許多吃食,jiejie許嬌容忙活著準備餃子餡和餃子皮,許仙和姐夫則是在下棋,李公甫本來是個粗人,根本不會下棋,但是自從跟了楊知縣,因為楊知縣喜歡附庸風雅,經常沒事的時候拉著李公甫下棋,李公甫為了討好上司,便學著下,不但自己下,還拖著許仙給他喂棋,兩個人都是臭棋簍子,倒也相得益彰,下了個不亦樂乎。 是夜,錢塘縣內鞭炮齊鳴,各家各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許仙也拿了些炮竹煙花到院中燃放。 還記得往常年都是和孫狗蛋、賈政經一起放煙花的,如今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放完煙花,一家三口坐在屋里吃年夜飯,菜肴很豐盛,有雞鴨魚rou,各色蔬果點心,許家的日子越過越好,許嬌容打心眼里高興,她給許仙夾菜,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許仙見狀,問道“姐,你怎么了?” 許嬌容笑著抹了抹眼角,道“我這是高興,看著日子越過越好,打心眼里高興,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也替我們高興?!?/br> 許仙笑道“那是肯定,來年我考個舉人回來,到時候也是正兒八經的舉人老爺了?!?/br> 許嬌容聽了,笑的合不攏嘴,一旁的李公甫卻是拿了酒杯,倒了三杯酒,說道“來來來,大過年的,喝一杯暖暖身子,這可是慶余堂的王掌柜差伙計送來的上好的屠蘇酒,你們姐弟倆都嘗嘗?!?/br> 許嬌容平日里都是管著李公甫,不讓他沾酒,這大過年的自然不能再管著,一年也就這么幾天,心想著過了年后,可是不能讓他再喝。 許仙舉了酒杯,說道“姐,姐夫,小乙給二位拜年了,祝你們夫妻同心,早生貴子?!?/br> 許嬌容聞言,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笑罵道“你這臭小子?!?/br> 李公甫舉著酒杯,高興道“小乙,你放心明年你姐肯定得懷上!” 許嬌容在李公甫腰間扭了一把,李公甫咧嘴吸涼氣,而后道“我說的可都是實話?!?/br> 許嬌容瞪了李公甫一眼,起身道,“我去下餃子了,你們倆少喝點,多吃菜?!?/br> 許仙應了一聲,卻是被姐夫拉著喝了起來。 許仙倒是來者不拒,他如今可是好酒量,這些許藥酒根本不會喝醉他。 倒是姐夫李公甫喝了沒幾杯便有些不勝酒力,連jiejie煮的餃子也沒吃,便被jiejie扶回房里去歇著了。 除夕要守夜,許仙也沒有什么睡意,這三年來,他睡覺的時間是越來越短,大多數時候入了深夜,便是打坐吐納靈氣,許仙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書桌前,推開窗戶,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取了硯臺磨墨,然后提筆在紙上隨意畫了起來,因為常去拜訪嚴夫子的關系,嚴夫子也將自己一些作畫的心得教給了許仙,所以許仙也算是粗通畫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