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
謝景衣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先前不還說,自己個是若不是女子,早就當了皇帝了么?怎么到了如今,又成了士了?” “同一個將死之人,也沒有什么好說的。至于你的那起子陳年舊事,我也沒有興趣聽?!?/br> 太后自嘲的笑了笑,頓了下去,探了探齊槿的鼻息,發現他已經徹底沒氣了,眼眶微微一紅,扯了一旁木架子上掛著的披風,蓋在了齊槿的身上。 “皇帝是個嫩雞。你們年紀也不大,出手倒是陰毒又老練。明明已經提前知曉了一切,卻還任由我們出手,陳宮里的血腥味,你可聞見了?” “口口聲聲罵我狠毒,你們也不過如此。以五十步笑百步罷了?!?/br> 謝景衣百無聊賴的站起了身,“我們官家清清白白的,不讓人看清楚你的丑惡嘴臉,豈不是又有人要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官家忘恩負義,弒殺嫡母?” “唉,好人真的很難做呢!你裝了一輩子好人,更應該有心得體會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誰是誰非,我也沒有興趣理論。好走了您,不送了?!?/br> 太后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你就不想問,當年你祖母的事情么?” 謝景衣搖了搖頭,“死都死了,關我屁事。柴二,走了,肚子餓了?!?/br> 她說著,轉過身,朝著門口走去。 太后一見,突然大叫出聲。 她慌忙的伸出手來,指了指謝景衣的頭,哈哈的笑了起來,“簪子,簪子,你頭上的簪子!” 謝景衣詫異的轉頭看了過去,摸了摸頭上的發簪,今日她戴的乃是祖父永平侯,在她出嫁之時,添妝的那支發簪。她頭上的簪子,也就這一支特殊,有些來歷不明了。 她想著,將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你認識這個?” 太后點了點頭,“這是我賜給永平侯的。我對他有過恩惠,這根簪子,暫時存放在他哪里,說好了,等有朝一日,他還了我的恩情,我再把這根簪子收回來?!?/br> “若不是我,你的祖父早就死了。父債子償,我現在有一個要求?!?/br> 謝景衣張了張嘴,將那簪子拿起來對著陽光照了照,心里把永平侯罵了一萬遍,摳了吧唧的老賊,竟然拿這么晦氣的簪子,送給她當嫁妝。 “你說說看?!?/br> “我知道齊家這次肯定完了,但是你務必替我齊家留下一條根。齊槿的小孫子,那孩子年紀小,也沒有學功夫,不會有什么妨礙的?!?/br> 謝景衣“哦”了一聲,繼續朝著門外走去。 “你說話不算話!”太后怒道。 謝景衣腳步一頓,“我叫你說來聽聽,又沒有說要答應你。再說了,齊家的人是生是死,那也不是我說了算的。若是生了,那是官家仁慈,若是死了,那都是你們自己作的,造反的時候,你咋不想會斷子絕孫?!?/br> 她說著,轉過頭去,看了太后最后一眼,“再說了,別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這破簪子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么一回事?!?/br> “便是真的。永平侯算哪根蔥,我要替他還債?自己個欠的債,自己還,沒得拖累子孫。不過按照我對他的了解,他把這個給我,便是打定主意賴賬到底了?!?/br> “除了他自己個,子孫在他眼里都是個屁,何況你,屁都不如。人之將死,臉別那么大?!?/br> 第512章 天賦 太后有些恍惚。 這同她預想得很不一樣,她年少的時候,手腕也并不高明,要不然的話,當年不會平白無故的落了胎。后來她厲害些了,每扳倒一個對手,都會在她落難的時候,質問一番。 譬如,你為何要如此?然后聽對手說出了一個迫不得已的悲慘故事,然后她再嘲笑炫耀一番,讓對手死得個明明白白的,讓自己舒坦一番。 可是,謝景衣同柴祐琛,好似壓根兒沒有什么想問她的。 她準備一肚子的臨終之言,想要一吐為快??扇缃駞s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卡在嗓子眼里,吐都吐不出來。 這是蔑視。 謝景衣走出屋們,深吸了一口氣,守在門外的侍衛,飛快的沖了進去,將太后押了出來。 “你剛才不是很霸氣么?也受不得這血腥味兒了?” 謝景衣將手搭在柴祐琛的手臂上,清了清嗓子,“我又不是翟準那廝,還舔刀子,當自己個是吸血僵尸呢!再說了,我這不是受不得血腥味兒,我這是孕吐?!?/br> “要不咱倆換換,你來揣個崽子,天天吐吐吐?” 柴祐琛見她惱羞成怒,笑了出聲,“好??墒窃趺创??” 謝景衣見他站著說話不腰疼,更是惱怒,眼眸一轉,“這還不容易,待這事平息,我去河邊撿塊大石頭,做個布包兒揣了,給你綁在腰間。先放小石頭,待后頭再擱大石頭?!?/br> “若是尋不著像的,找鐵匠打口鍋,那也是極美的。待你上朝,孰人敢不聽你說話,你就拍的敲一下鍋,咣……跟廟里敲鐘似的,震耳欲聾!豈不是上佳?” 柴祐琛想了想那個場面,頭皮發麻,拱了拱手,“都是為夫的錯,娘子別生氣了?!?/br> 謝景衣哼了一聲,“你自去忙吧,我瞧著柴貴已經在那邊等你很久了,像是要說事。我也有事要辦?!?/br> 柴祐琛點了點頭。 翟有命不怎么管事了,謝景衣現在已經算是名義上的黑羽衛大統領,這肅清太后余孽,找出宮中藏著的暗子的事,都是黑羽衛要做的。 雖然上輩子他們已經知曉了個七七八八的,但到底不能直宣于口,需要有那么個過程,方才不令人生疑。 說話間,兩個穿著黑色袍子,腰懸黑羽的護衛已經走了過來,跟在了謝景衣的身后。 柴祐琛看了那兩人一眼,拍了拍謝景衣的肩膀,“小心些?!?/br> 謝景衣點了點頭,待柴祐琛遠去,方才說道,“先去找阿準?!?/br> 那兩人并不說話,像是影子一般,只跟著謝景衣走,謝景衣吸了吸鼻子,拐了個彎兒,朝著一條小巷子中走去,剛走到交叉口,突然一把匕首橫插了過來。 身后二人剛要發作,便瞧見謝景衣一抬手,頭都不帶歪的,將手中的匕首直插進了那人胸口,來人悶哼一聲,謝景衣一腳踹去,拔出了匕首,拿出帕子擦了擦,繼續朝前走去。 兩個黑羽衛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人躺在地上,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他們是黑羽衛管刑罰的,平日里都跟著翟準做事,對于謝景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能夠壓翟準一頭,都頗有不滿。 這還是他們頭一次,瞧見謝景衣殺人,干凈利落得像是殺雞。 “統領學過武功么?” 謝景衣腳步不頓,“我擅長的事情很多,殺人只是其中一項?!?/br> 問話的人一時語塞,深感佩服! 謝景衣見鎮住二人,雖然面無表情,心中依舊十分嘚瑟,唉,人狠話不多,乃是裝強者的不二法則! 三人一言不發的悶頭走著,走不多時,打頭的謝景衣腳步停了下來。 “喲,我還當你多本事,沒有想到,被人揍成了這樣?!?/br> 謝景衣抱著雙臂,終于可以居高臨下的看翟準了。 翟準靠著墻角,手中還拿著一把小刻刀,他抬起手來,遮擋住了陽光,今日的日頭太過刺目,謝景衣站在光里,辣的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當然了,他便是睜開了,別人也不見得看得出他睜開了。 “嘿,揍我的人,已經在旁邊,成了死魚了。拳頭厲害有什么用,還不是被我割了喉。這點小傷,不多時便好了?!?/br> 翟準說著,歪了歪頭,“話說你是怎么尋得到我的?” 謝景衣蹲了下去,一抬手,往翟準口中塞了一顆大藥丸子,“許是同蠟燭在一塊待太久了,你的血都有股蠟燭味兒了?!?/br> 翟準一時不備,被噎得一口氣差點沒有上來,他并沒有問這是什么藥,只是抬起手來,聞了聞,除了同常人一樣的血腥味,他并沒有聞到任何獨特之處。 “殺手身上有味道,可是致命的弱點?!?/br> 謝景衣見他想要站起身來,鄙視的看了他一眼,“知曉你的小命,拽在我手里便行了。以后少瞎蹦跶。把你的紅眼睛收起來,不知道的,還當是瞧見了紅布的瘋牛?!?/br> 謝景衣身后的一個黑羽衛,忍不住笑了出聲。 卻被翟準一個眼神,嚇得一抖,跪了下來。 謝景衣仔細的看了看,尋了翟準沒有受傷的一個好地方,輕輕的拍了拍,“阿準?!?/br> 翟準收回了眼神,輕輕的嗯了一聲,“知道了,啰嗦得很?!?/br> “我說了兩個字,你說了七個字,誰啰嗦?”謝景一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卷布來,果斷的將翟準已經被血滲透的衣服扯破了開來,拿出金瘡藥一通亂敷,然后將他纏了起來,只露出了那兩只不知道是否睜開的瞇瞇眼。 “他骨頭斷了,你們找個門板來,將他抬去找李杏,然后把他送回大統領家中去?!?/br> 兩個黑羽衛對視了一眼,偷偷的看了一眼翟準。 翟準沒好氣的瞪了過去,“都看老子做什么?老子都任她蹂躪了,看不出這里誰是老大嗎?都聽謝三的?!?/br> 見兩人跑去找門板了,謝景衣方才指了指已經死去的小手,“什么來路,可有隱患?” 翟準搖了搖頭,“獨種,已經斷根。我會再查,若是有,斬草除根?!?/br> 謝景衣點了點頭,這種人太過厲害,若不是有翟準,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只有死的份。若是有人藏在陰影里,官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們抬我走了,你怎么辦?” 謝景衣抬起了下巴,故作高聲的又重復了一遍,“我擅長的事情很多,殺人只不過是其中一個?!?/br> “切!” 第513章 平息 這一場動亂,直到五月的時候,方才平息下來。 東京城中終于又恢復了歌舞升平的景象,走街串巷的人,像是從地里冒出來的一般,陡然便增多了,賣瓜的婆子攤前,排了老長的隊,聽著她吹得天花亂墜的。 “我這瓜兒,種在泉水邊,沾了那山廟的靈氣,又水潤又甜,保證你吃了還想吃。若是有一個不甜,你再來買,買一個王婆子我送你一個?!?/br> 謝景衣坐在茶樓的小窗邊,看著外頭鬧哄哄的人,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 才喝一口,便無聊的放下了,“就沒有見過,來茶樓里飲熱水的。這大夏天的,翟準的蠟燭都要曬化了,我卻食不得冰碗,簡直是慘無人道?!?/br> 柴祐琛無奈的搖了搖頭,往謝景衣的碟子里夾了一塊奶糕,“這個已經放置過了,沒有那么冰了,你可以吃了?!?/br> 謝景衣一瞅,更是無語,冰鎮過的點心,眼前這人,也非得把它放熱了再吃,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茶樓里傳來了說書聲,“上回說道,那祈氏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動了歪心思,想要將光復帝拉下王座,糾結西京大將軍,起兵謀逆。哪曾想,少年出英才,光伏帝人小志氣高……” 也不知道是哪個狗膽包天的文人,寫了這么一出話本子,一夜之間,京城所有的茶樓,都在說這個,講的正是齊太后謀逆,官家英明神武一招置敵。 “官家最近,那真是腳下生風,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咱們大陳,上一個有這威風的,還是三大王!”謝景衣說著,豎起了耳朵。 這些日子,黑羽衛忙得腳不沾地的,她同柴祐琛這可是才閑下來,頭一回聽這個故事。 “我瞅著,這話本子八成是官家自己個寫的,要不然的話,就是捉了人代筆,把他簡直夸得跟花兒似的,腳上踩坨白布,他能騰云駕霧?!?/br> 柴祐琛想到了官家最近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是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