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那追來的小尼姑腳下一滑,啪的一聲,掉下了屋頂。 “到了?!标P慧知輕喝一聲,往下一跳,恰好跳到了那馬車轅上,她將南裕師太粗暴的往馬車里塞,方才將謝景衣推了進去。 然后自己個坐在馬車邊上,同趙掌柜的一道兒趕起了馬車。 第337章 蛇打七寸 外頭的關慧知自以為已經脫離了危險,殊不知馬車里頭,已經是劍拔弩張。 謝景衣一進馬車,就感覺一個爪子朝著她的脖子襲來,她的頭往后一仰,抬腳便踹了過去。 南裕師太一驚,一個寒光閃閃的利刃,已經劃破了她的手腕。 這小娘子的鞋子里,竟然藏著刀。 她手腕一痛,下意識的往后一縮,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便朝著她猛的扎來。這小娘子小小年紀,卻猶如猛虎下山,眼神中的狠厲,讓人心悸。 她在關慧知往下一躍的那瞬間,便醒來了。那個小娘子武藝高強,絕非泛泛之輩,可這一個就不同了,明顯是不會功夫的。 可這個小娘子,下起手來,比那一個,要毒辣得很。 她算是看出來,眼前這位,雖然不會功夫,可手上的人命,絕對是數都數不清。 不等她多想,謝景衣的匕首,已經狠狠的扎入她的胸前,與此同時,一個板磚直接拍在了她的腦門上,將她徹底的拍暈了過去。 這一整串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仿佛是演練過許多遍了似的。 馬車外的關慧知聽到響動,沖進馬車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身血的南裕師太,以及在忙邊喘著粗氣的謝景衣。 “你把她宰了?”關慧知驚訝的伸手探了探老尼姑的鼻息,見她還有氣兒,放下心來。 謝景衣喘了好半日,方才恢復了精神,“我滴娘啊,剛才我一抬腳,好似被抻了一下,扭到腰了!最近我是倒了什么血霉,風寒才剛好,這又扭到腰了!八成是這老妖婆,同我八字相沖,該死!” 關慧知無語的松了口氣,拿出自己的帕子,扔到了謝景衣身上,“把臉上的血擦了擦,整得跟兇案現場似的。小時候不學武,長大了要吃苦?!?/br> “你看我多干凈!” 謝景衣鄙視的看了她一眼,“若不是你武功不到家,沒有把她勒個半死,我至于拼死搏斗,閃了腰么?唉,說來說去,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雖然沒有內力,手腳還算麻利!” “當然了,天下神器至尊,惟板磚莫屬!看你那鞭子,有何用!” 關慧知自覺理虧,尋了馬車角落的一捆麻繩,將那南裕師太捆了個嚴嚴實實的,她便是再次醒來,也是萬萬掙脫不開的。 “你剛才在屋頂上扔瓦片,也不怕扔到我,若是扔到我的臉怎么辦?我的景音美人進了宮,我也就只能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了?!?/br> 謝景衣嘿嘿一笑,“我那是信任你!憑小哥你的本事,什么暗器躲不開!再說了,我是朝著那老尼姑砸的,就算不慎砸到了你,也只會后腦勺開瓢,不影響美貌!” 關慧知被她氣樂了,“扯平了??!” 趙掌柜的晃悠了一圈兒,確定后頭沒有人跟著了,方才進了紙人鋪子的后院里。 一行人輕車熟路的進了地窖,謝景衣毫不憐惜的抓起桌子上的水,潑到了南裕師太的臉上。 南裕師太猛的驚醒,掙扎了半天,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根柱子上,她瞇了瞇眼睛,失血過多讓她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方才看清楚了眼前的環境。 這是在地下,周圍都是紙人,在黑棺材邊,坐著三個穿著夜行衣,蒙著面的人。 那個高個的,是功夫好的,矮個的,是捅她的,至于胖子,是駕車的,南裕師太冷靜的做出了判斷。 “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要抓貧尼?貧尼不知道何處,得罪了各位施主,還請各位施主高抬貴手?!?/br> 謝景衣清了清嗓子,“何必裝模作樣的。師太不是最會算命么?算算看唄,看我們是何人?!?/br> 南裕師太道了一聲佛號,閉上了眼睛。 謝景衣笑了笑,“怎么著,是等著你身上的藥效發作,還是在等我們蠱毒發作死翹翹?師太一路上未必沒有逃脫機會,卻是有恃無恐,想來非常自信,自己個能夠全手全腳的走出去呢!” 南裕師太睜開了眼睛,眼神中終于有了動容之色。 她想了想,肯定的說道,“你們是黑羽衛?” 謝景衣笑了笑,“這也是你算出來的么?那不如你給自己個算算,你還有沒有命,走出這里呢?別絞盡腦汁?;恿??!?/br> “你要是敢繼續給我們下蠱,亦或者是動別的歪腦筋。我現在就抓你兒子,還有你孫子來祭刀。你兒子還挺孝順的,親手給你剝蓮蓬吃呢;還有你大孫子,生得可真好?!?/br> “取了個名字,更是好,叫明。什么是明呢?就是生活在光明之下??!這寓意,真是美!師太你說是不是?!?/br> 南裕師太飛舞的手指,猛的停了下來。 “你說笑了,我一個老尼姑,哪里來的兒子。黑羽衛不是官家的親衛么?竟然也做出這等強擄佛門中人之事。也不知道,等人追究了起來,你們還掛不掛得住那根雞毛?!?/br> 謝景衣看向了關慧知同趙掌柜的,委屈巴巴的說道,“你們看,你們看,我就知道,那破雞毛,肯定要被人嘲笑,這老尼姑,當著我們的面,都敢嘲笑我們了呢!” “你知曉得還挺多的。這么繞彎子,等著人來救你么?讓我想想,你等誰來救你,啊,是長公主,還是劉太妃,亦或者是皇后,太后?” “嗯,我們能等,你兒子方頃宣可等不了。哦,你說他不是你兒子,那他的死活,你自然是不會管了。真是可惜了,我本來就只想問幾個問題,不想奪人性命的?!?/br> 謝景衣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在手指尖上,轉了起來。 她一邊轉著,還一邊掏出了一把新鮮的蓮子,擱在了那棺材蓋上。 “這時節,能吃到新鮮蓮子,可真是不容易??!” 南裕師太終于變了臉色,她思慮了片刻,嘆了口氣,“有什么要問的,你便問吧,我年紀大了,沒有什么稀罕的了。我的兒子孫子,求你放過他們。他們不容易,尤其是方明,他只有三歲,還是個孩子,他什么壞事都沒有做過?!?/br> 謝景衣冷笑出聲,“他是個孩子,什么都沒有做過?!?/br> “你說這話的時候,良心不會痛嗎?當然了,你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心?!?/br> 第338章 陳美人之死 南裕師太的手指動了動,沒有說話。 謝景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官家的生母,陳美人是怎么死的?” 南裕師太像是早就知曉她要說什么,嘆了口氣,“是被當今太后處死的,先皇也知曉這事,默許了的?!?/br> 謝景衣挑了挑眉,這個答案,并不在意料之外。 “是怎么回事,你又如何知曉的?” 南裕師太閉了閉眼睛,說起了陳年往事,她并沒有直接說陳美人的事,反而說起了自己。 “我出身南疆,少年的時候,一直都在寨子,跟著族人學習蠱術,研究毒藥。像我們寨子里,不是所有人都能學這些,一旦開始拿自己養蠱,這一輩子,便都不能婚嫁?!?/br> “我年少之時,沉迷于此,并不在意。直到我遇到了方頃宣的父親。種種過往,不必再提。我們一起做水匪,并也無事,可有一年,不慎劫了官船,引了官府圍剿?!?/br> “我同太后,也就是當時的皇后做了交易,她幫助方頃宣的父親上了岸,做了個尋常人。而我則搖身一變,成了南裕師太,利用我的本事,靠著算命打響了名氣?!?/br> “皇后懷頭胎之時,嚴重傷了身子,很難再懷孕。起初她不死心,想著抱養的不親,一定要自己個再生一個。后來發現不行,便召了族妹進宮,依舊是毫無消息?!?/br> “到那會兒,她方才明白,當時的官家,忌諱后族強勢,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要她們族中留下血脈?;屎筠D而想要扶持其他的皇子,可那會兒,皇子年紀都大了,思維早已定性,哪里還養得親?” “當時官家年紀也大了,身子不中了,鮮少召見后宮嬪妃,便是召見了,那也只是談天說地,并無臨幸?;屎蠹绷?,遍尋美人,終于尋中了陳美人?!?/br> 南裕師太說著,重重的呼吸了一聲。 “陳美人生得,有幾分像以前的春華夫人。我沒有見過春華夫人,但當時宮里的人,都這么說??申惷廊诉M宮之后,官家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熱衷來?!?/br> “皇后急了,要我下了蠱。那母蠱在陳美人的身上,子蠱在官家身上。蠱奏效了,官家臨幸了陳美人好一段時日,陳美人終于有孕了?!?/br> “官家是個何等精明之人,如何不會察覺陳美人的古怪之處,他硬是憑著自己的毅力,將自己個同陳美人隔離了開來。后來陳美人生下了小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官家?!?/br> “皇后擔心官家查到自己頭上來,便在宮中,設了一局,也就是陳美人下蠱承寵案。結果如何,你們也瞧見了,陳美人被白綾賜死。官家也找了厲害的人物,解了自己身上的蠱毒?!?/br> “打那之后,官家再未踏進過后宮一步,如今的官家,也就成了他最后一個兒子?!?/br> “因為涉及巫蠱之事,不得宣揚。對外只說,陳美人產后瘋魔了,自己個吊死了自己。當時在她身邊伺候的人,也全都賜死了。宮中無人敢再提及?!?/br> 南裕師太的語氣十分的平靜,她很會說話,也抓得住重點,知道在場的人,想要聽到的是什么,三言兩語的,便將前因后果,說了個一清二楚的。 “是不是有些失望?并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別說宮中了,這世上大戶人家里,正室無孕,抓了人來生產,然后去母留子,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多了?!?/br> “皇后為了不讓官家起疑心,在小皇子年幼的時候,連暗中照顧都沒有。直到官家立了小皇子為太子,親口說讓皇后教養,她方才插手?!?/br> “今日我說了這么些,就是背叛了她,我罪該萬死。不過我還是要為她辯解一句。她也有她的難處?!?/br> 南裕師太說著,看向了紙人堆里,“不然的話,難不成你認為,一個奶娃娃,就能夠斗過他那些已經長成了的哥哥嗎?那些哥哥,就那么恰好的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了?” “那些哥哥的兒子們,就那么輕而易舉的放棄了?天底下哪里有不勞而獲,掉餡餅的好事呢?說到底,生恩不如養恩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可也要記得感恩?!?/br> 謝景衣聽她說完,笑了出聲,“真是難怪,你這女水匪,竟然能夠變成得道高人。你這張嘴,可真會避重就輕,說那些冠冕堂皇,蠱惑人心的話呢!” “人陳美人好好的一姑娘,不幸被惡霸瞧中了,被人害了性命,搶走了兒子,還要對害死她的人感恩?” “嗯,真的善良,逼迫人家孩子,認殺人兇手做母親。人家不過是想知道生母的過去,還要被罵白眼狼,不知道感恩?!?/br> “你在佛前修了這么些年,可真是修得一副顛倒黑白的好心腸。她把孩子當孩子了么?不過是鞏固后族地位的工具罷了。今日就這么幾個人站在這里,誰不知道誰是黑心肝兒,還用得著扯這遮羞布?” “狗既然出賣了主人,又要說什么好話,沒得又當又立的?!?/br> 謝景衣說著,走上前去,遮住了南裕師太的視線,又對趙掌柜的同關慧知行了個禮,“我這里,有個私事,想要問這老尼姑,還請兩位,行個方便?!?/br> 趙掌柜的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拽了拽一旁的關慧知,用余光瞟了一眼那堆假人,快步的出了地窖。 見她們走了,謝景衣方才又看向了南裕師太。 “你之前說什么來著?你說他還是個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能禍及無辜?那么我問你,你是否跟柴夫人說,說柴祐琛是柴紹蕪的克星,他將會害死他哥哥?” 南裕師太一愣,神色變幻了幾分,過了許久,方才說道,“是!” “現在,你還說的出孩子是無辜的,為什么不放過他這種話嗎?” “你的孫子就是孩子,就是無辜的。柴祐琛就不是孩子,不是無辜的。這么些年,他的母親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把什么都怪罪在他的身上?!?/br> “這一切,誰來替他討回公道?” “為什么你們要這么做呢?我真的很想知道,畢竟,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而已。甚至于,他的出身,怕不都是你們設計好的吧?” 第339章 柴二舊事 南裕師太有些恍惚。 從她開口說出了陳美人的事情開始,便沒有退路,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沒有辦法,這個世間,沒有什么比方頃宣,更值得她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