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同永平侯說話,可遠比問候張氏,要累得多了,一著不慎便被這老狐貍帶到溝里頭去了。 “三娘子,上馬車了?!?/br> 謝景衣點了點頭,上了車,靠著馬車壁閉上了眼睛。 忍冬以為她困了,拿了薄毯蓋在了她的腿上,又著馬車夫行得慢一些,方才坐到馬車外頭去了。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謝景衣腦子轉得飛快的,想要捋清楚來龍去脈。 關于華夫人人品,佐證太少,謝景衣未曾親眼見過,不好隨便下判斷。 總而言之,官家待華夫人十分看重,惹得四方猜忌。當時并非是中宮獨大,生下了皇長子鄭王的蔡妃,生了皇次子許王的黃嬪,以及其他妃嬪的母親,都有一戰之力。 中宮皇后,先是有孕,后又流產,一生未能誕下子嗣,爭儲的血雨腥風,可見一般。 華夫人宛若出頭之鳥,先皇昏聵,誰知道他會不會被美色所迷惑,昏了頭把皇位給了那孩子。納臣妻進宮之時,先皇并非沒有干過,誰又能說得準? 于是趁著永平侯不在,利用了別有用心的張氏,設局換掉了華夫人的兒子。謝景衣也不是沒有想過,為何不直接弄死,反而要大費周章的換一個呢? 若是那手段低的人,自然如此;可這背后之人,所謀深遠。華夫人的兒子,若是死了,不管是出就早夭了,還是被人害死的,以官家對她的重視程度,定是要查個翻天覆地。 那么拔出蘿卜帶出泥,到時候誰也討不著好。 換一個就不同了,進可攻,退可守。若官家不暈頭,把這小崽子弄進宮,那便按兵不動,若真想立儲,到時候這事兒一漏,便是一擊斃命的絕招。 屆時風頭過了,掃尾也都掃干凈了,想要再查,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官家果然對那孩子另眼相看,于是后頭的人實在是坐不住了,借著華夫人因為親meimei游云以及好姐妹前后腳亡大病之際,出手叫張氏毒殺了華夫人。 這一招她行之有效,官家大慟,多不朝。之后雖然依舊偏永平侯府,但同華夫人在時,不可同而語。 第243章 非此即彼 不光如此,就是之后事敗露,那也如同現在一般,有張氏來抗下所有的罪責。 至于那幕后之人,為何收買了華夫人邊的嬤嬤,不干脆來個一尸兩命,時隔久遠,其中很多真相已經湮沒,謝景衣也沒有辦法完全搞懂,這個人到底是作何想法。 只能說,那個兇手,乃是一個心思十分復雜,講究平衡之道的人。 華夫人死后,官家未提過給那孩子換份之事,漸漸地,宮中人也不再給永平侯府眼神了。 就算這孩子再厲害,只要他不是國姓,不是皇子,頂了天也不過是封個異姓王罷了,太平王爺又有何懼? 更何況,這孩子的資質實在是差到令人窒息,除了撫琴,沒有一項拿得出手的本事。 永平侯府沒有了威脅,中宮同鄭王的母親蔡氏又斗得厲害,更加不會有人去追查遠在千里之外,成了尋常農戶的謝保林了。 直到后來,謝保林為了安葬謝阿爺,當了那宮中流出來的玉佩,才又惹得京城人注意。謝玉不想嫁文舉人,她母親小張氏便使了嬤嬤去杭州認謝保林…… 才有了后頭的事。 幕后之人擔心舊事重提,索趁著謝保林翅膀未長硬之前,直接折了,一了百了。這也就是為什么,上輩子的時候,女眷都活下來了,可謝保林同謝景澤卻必死。 甚至,連翟氏腹中的孩子,都未放過。 謝景衣想著,嘆了口氣…… 今這一番折騰,看似好像知道了很多舊事。 但真正關鍵的兩個問題,還是沒有搞明白。 第一,謝保林到底是誰的兒子?謝景衣自覺永平侯應該是她的親祖父,但這事兒沒有證據,委實難說; 第二,當年出手的,還有后來對謝保林出手的,到底是如今的太后,還是鄭王的母親蔡妃? 至于其他的妃嬪,謝景衣不覺得她們當時有必要出手,因為有中宮同蔡妃不死,怎么著也輪不到她們的兒子繼承大統。 若是聰明人,只要坐著嗑瓜子兒,等著那兩個人出手,坐收漁翁之利便可了。 而且,事到如今,太妃的兒子們都死絕了,就別提她們了。 倒是太后同蔡太妃,如今還活得好好的,并將活得更久。 不過謝景衣倒也不慌,左右不過,非此即彼。倘若兩個都不是,那就要另做打算了。 謝景衣想清楚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今起得委實有些太早了。 世上沒有一蹴而就的事,這樣的大事,也不能夠一便查清楚了不是。 “小娘,到了?!比潭p輕的喚著。 謝景衣迷迷瞪瞪的睜開了雙眼,上的薄毯滑落了下來,她伸出手來,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何時,她竟然睡著了。 “知了,我回來得晚了,便不去阿娘那用飯了,你叫人去廚上,拿回咱們院子里來用,我用了之后,歇個晌?!?/br> 她說著,恍恍惚惚的跳下了馬車,太陽越發的大了,金燦燦的叫人睜不開眼睛。 “謝三,你又跑到哪里耍去了,我都來了半天了,無聊得要命?!?/br> 謝景衣掏了掏耳朵,“小聲點,小聲點,你怎么同我二姐一樣,說話跟打雷似的,耳朵都要聾了?!?/br> 關慧知拍了拍膛,鄙視了看了一眼謝景衣的小平板,“我這叫中氣十足,你以為跟你一樣,像幾百年沒吃飯了,前凹后凹的?!?/br> 謝景衣一下子就醒了,將關慧知上下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可惜了……可惜了……” 關慧知一下子警惕了起來,“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要說我什么?” 謝景衣嘿嘿一笑,“可惜你前凸后翹,最近喜歡你的美人,越來越少了吧?想裝個風流倜儻的小哥,那也裝不了了,可惜了可惜了……” 關慧知到底是女兒家,被謝景衣這樣火辣辣的看,俏臉一紅,咳了咳,“切,到哪里學的那登徒子的模樣。美人說這話,那叫詩,丑人說這話,叫浪蕩,你說這話,叫無恥?!?/br>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摸了摸肚子,“餓著呢,你不是覺得無聊么?我倒是有不少好玩的事兒,就看你敢不敢玩兒了?!?/br> 關慧知從腰間抽出了鞭子,啪的甩的一聲,“我關慧知不敢做的事,還真沒有?!?/br> 謝景衣笑了笑,“今兒中午有燒餅么?我喜歡吃燒餅?!?/br> 關慧知不明所以,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謝景衣的腦門子,“瞧你那點出息,你如今好歹也是未來的狀元娘子了,成天記得燒餅!若不是你臉好看點,我還以為站在我面前的,是我五哥!” 謝景衣已經習慣了關慧知對于不美的人的攻擊,毫不在意的摟了上去,“說吧,今兒個來找我做甚?” “我來尋景音的,尋你作甚?” “非也非也,你若是尋我二姐,又豈會在我家待得住,早拉她出去玩兒了,看我回來,還眼巴巴的在門口等著,跟望夫石似的,還說不是找我?!?/br> 關慧知臉一紅,抬手對著謝景衣就是一巴掌,差點沒有把她一口老血拍出來。 “霍清修是咋回事?劉家倒了?!?/br> 謝景衣驚訝的看向了關慧知,“咋回事你應該問你五哥啊,人是衛軍抓的,你問我做什么?” “我怎么沒有問,我五哥把霍清修罵成了一坨臭狗屎了,我還問得出個什么?你就不同了,這東京城里,有你謝景衣不去看的鬧?” 謝景衣嘿嘿一笑,“過獎過獎。那抓人,我是去看了。這霍探花外祖家出了事,自然是心低落,傷心絕的。但劉家倒了,霍家可沒有倒,再怎么難,子總是要過的?!?/br> “我瞅著你也不姓霍,管他幾何?” 關慧知嘆了口氣,“我本是不管的。只不過霍家之前來提親了,可劉家出了事,便沒有下文了?!?/br> 謝景衣驚訝的停住了腳步,“你說霍清修之前去你家提親了?” 關慧知四下里看了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劉御史夫人來探了口風。我外祖母說我阿爹阿娘不在京城,做不得我的主,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只叫我不要聲張?!?/br> 謝景衣打量了她一眼,“那你是怎么想的?” 關慧知搖了搖頭,“就感覺很奇怪,難以形容?!?/br> 第244章 等著喊爹 關慧知說著,伸手一拽,扯著謝景衣的胳膊就上了房梁,徒留站在底下的忍冬,瞠目結舌。 隨著關慧知一道兒來的女婢,同情的看了忍冬一眼,“無事的,吳家的人,個個都沒事上房揭瓦的,誰都沒有摔過?!?/br> 忍冬無語,尋了個墻角根兒蹲了下來。 謝景衣一陣頭暈目眩,等回過神來,已經被關慧知按著坐在屋脊上了。 “我家屋頂,可不像你家,被蹭得干干凈凈的,坐在上頭,衣衫都要臟了?!?/br> 關慧知大手一揮,“大不了我送你幾套衣衫,一衣坊隨便你挑?!?/br>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驚喜的說道,“真的嗎?” 關慧知扯了屋道,“比真金還真?!?/br> 謝景衣頓時高興的笑了,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齒,賺雙倍錢的事,她最喜歡了。 “你這些少女心事,怎地不同我二姐說?我可是忙人?!?/br> 關慧知嘴中的草動了動,“我怎么忍心對著大陳第一美人,說別的美人的事!唉,謝三啊,你說咋整啊,我覺得我太渣了,太渣了?!?/br> “以前我上桿子的喜歡人家,還向他提親了,結果如今換他向我提親,我倒又遲疑了。遲疑吧,也就算了,如今霍家沒有動靜了,我又患得患失了……” 關慧知說著,對著自己的腦袋啪的就是一巴掌。 謝景衣被這聲響嚇了一大跳,“你要把自己打開瓢,坐遠點大,血濺在我頭上,就不太好了?!?/br> 關慧知被她氣了個倒仰,“你這個人,同你說正事呢,有沒有一點同情心?!?/br> 謝景衣笑了笑,正色道,“這么說吧,柴二向我提親,我雖然當日有旁的事情惱他,但依舊是滿心歡心。嘴上不說,但是我感覺到了,滿心歡喜?!?/br> “霍清修問你提親,你歡喜嗎?” 關慧知將口中的草一扔,“跟你講個故事吧。我年幼的時候,曾經很中意隔壁鄰居,叫啥玩意我不記得了,他養的一只狗崽子。那狗崽子生得可像一只狼了,威風八面的?!?/br> “我想盡了各種辦法,那人都不肯賣給我,我想想不能強人所難,便放棄了?!?/br> “大約一個月之后吧,他爹無意中知道了,把他罵了一頓,將那小狗兒戴了大紅綢子,用一個錦盒裝著送來我們家?!?/br> “最后我還是將小狗送了回去。我阿爹便問我,說慧知啊,你不是很喜歡這只小狗么?為何又不要了?我當時雖然年紀小,卻說了一句頗有道理的話?!?/br> “我說阿爹啊,慧知從來都不回頭看??!” 謝景衣想了想,“所以,霍清修便是那只小狗?!?/br> 關慧知望了望天,“他在我心中,自然是比小狗重要千倍百倍的。只是呢,當日我從霍家出來,便已經在心中下了決定,君若無意我便休?!?/br> “我長這么大,好似做的任何決定,都從未反悔過。拿得起放得下,方才是我呀!時隔這么久,我已經快放下了,他卻又來提親了。你懂那種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