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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衣手遮天在線閱讀 - 第4節

第4節

    哪里來的傻雕!不!傻馬!

    謝景衣有些窒息,“柴公子若是著急,先走一步吧!這杭州城太平得很……”

    柴祐琛眼皮子都沒有抬,“遛馬,馬喜歡。太平好,沒人搶我的馬?!?/br>
    ……謝景衣拍了拍小毛驢的屁股,小毛驢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思,撒丫子就想跑,瞧得一旁的青萍,著急上火,可沒跑幾步,謝景衣便讓她慢了下來。

    沒有辦法,驢慢馬慢,驢快馬快。

    就這么驢兒悠閑,主人痛苦的一路到了興南街,謝景衣松了一口氣,率先從毛驢上跳了下來,放眼一看,只見那鋪子上頭整整齊齊的擺著各種布,顏色花紋搭配齊整,伙計面帶笑容露出八顆牙齒,十分得體,頓時心中大安。

    這鋪子不錯,在興南街十分顯眼的位置,左邊是首飾鋪子,右邊是胭脂鋪子,對面……

    謝景衣往對面一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見對面也有一間布行,差不多是謝景衣這間的三個大,十分的顯眼。

    最讓人驚奇的是,那鋪子里的陳設,擺布的方向,顏色的搭配,甚至連伙計笑容的幅度,都一模一樣,跟照鏡子似的……

    斷人財路,此仇不共戴天??!

    謝景衣扭頭看向了出來相迎的掌柜的,“對面是怎么回事,是哪家的鋪子?”

    掌柜的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瞧見柴祐琛下了馬,對面的掌柜的快步迎了出來,笑著對他拱手道,“東家!”

    公子!有病得治!

    第7章 大布坊里大掌柜

    謝景衣的鋪子,名叫大布坊,乃是她外祖父立下的金子招牌。

    雖然翟氏已經出嫁了,但沾了娘家的光,還是給自己所有的賣布的鋪子,都取名叫做大布坊。

    翟老爺當年白手起家,硬是憑借一個鐵頭,在杭州的眾多織坊布坊里擠出了一片天,說起來也是一方傳奇。

    鋪子里的大掌柜叫姚興,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矮矮胖胖的,看上去像是年畫上的福娃長了皺紋,十分討喜。

    謝景衣并非是頭一次來,姚興也是認得她的,見她發問,忙說道,“也是奇事,早在上個月,對面的鋪子便被人給盤下來了,起初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昨兒個下午,牌匾就掛起來了。小的去打聽了一下,說是齊國公府的,原打算一早去給東家匯報,不想您就來了?!?/br>
    謝景衣一仰頭,更是氣了個倒仰。

    好家伙,她的鋪子叫大布坊,柴祐琛的鋪子叫天布坊,這是擺明了要壓她一頭??!

    她想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皺了皺眉頭。

    上輩子她在宮中行走,那時候柴祐琛已經身居高位,時常進宮,兩人雖然打過照面,但并沒有結下仇怨。

    這輩子就更加不用提了,昨兒個才初次見面。

    那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叫他盯上他們這么個小鋪子了?

    姚興見謝景衣不悅,嘿嘿一笑,“少東家莫要放在心上,這鋪子大未必是一件好事兒。你瞅瞅在咱們興南街,都是一個小小的門臉兒,哪里有那囂張氣派,金碧輝煌的。咱們賣的可是粗布,來買布的,都是像小的這樣的摳腳百姓……”

    “瞅著那大門大戶,就眼發慌腿打軟,顛顛兜里的銅子兒,那是怎么著都不敢進去??!天高高在上不敢看,咱們的老百姓就喜歡大,炊餅大一點,布頭大一點,就是買鞋,都恨不得大一點費布賺到了哇……”

    姚興說著云淡風輕,謝景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盯著那姚掌柜的頭頂看了好一陣子,沒有想到,在興南街這個小鋪子里,竟然藏著一個長了頭發的掃地僧!

    “有姚掌柜在,我自是不用擔心生意之事。我不過是擔心,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敝x景衣淡淡的笑了笑,作為一個新上任的東家,她不能讓人瞧出任何心虛。

    姚掌柜深以為然,不然他也不會想著去匯報了。

    “外面風雪大,少東家先進來喝杯熱茶吧,小的這就去拿賬冊來?!?/br>
    謝景衣點了點頭,此刻鋪子里進來了好幾個客人,她站在門口說話,也頗為不妥當,便隨著姚興往后頭走去。

    這興南街的鋪子,前頭不大,但是徑深長,院子倒是不小,搗鼓一下,也能擺下好些染缸。后面一排屋子,乃是庫房同姚興一家人的住所。

    “賬冊不用了,等年關時,再一并兒送去府上便是。我今兒個來,就是來隨意看看的,有些事兒,要問姚掌柜的?!?/br>
    姚掌柜笑了笑,一張rou臉擠成了一團,“少東家想問什么隨便問。從我阿爹開始,便是給翟家做事兒了,等到夫人出嫁的時候,我又做了陪房。夫人當年第一次接手鋪子的時候,比少東家還要小一歲呢?!?/br>
    說話間一個穿著藍色布衫的小娘子走上前來,給謝景衣沏了一碗茶,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偷看著謝景衣。

    姚掌柜見她不穩重,瞪了她一眼,那小娘子慌慌張張的就走掉了。

    “小的只有這么一個閨女,叫姚圓娘,寵得失了禮數,叫少東家看笑話了?!?/br>
    謝景衣了然,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無妨。姚掌柜的可知曉夾纈?”

    姚掌柜一愣,認真的看了謝景衣一眼,“自是知曉,但自太宗朝,便禁止私自打造花板了。雖然如今放松了管束,在洛陽等地,有人做夾纈染絲綢,以前我在興南街做掌柜的時候,有幸見過?!?/br>
    “歷經幾朝,會打花板的工匠已經很少了。而且如今的貴人都愛織錦織羅,花色精細不說,還不容易出現裂紋;再不濟,我們兩浙路一帶記憶高超的繡娘很多,繡上一條一年景,豈不是更加華美?”

    “貴人不喜歡穿同樣的衣衫,花板再好,未免也于死板,顏色也只是深淺相隔,更何況還有染纈。偶爾穿個新鮮還可,其余時候,不若做簾幔,還是織花布更受歡迎一些?!?/br>
    “久而久之的,用夾纈染布的越來越少。而且一個沒染好,好好的一匹綢子就廢了……少東家突然問這個,是想做夾纈?”

    謝景衣瞅著姚掌柜的,越發的驚訝,以他的本事,窩在興南街這么一個賣布的小鋪子里,實在是太委屈了。

    姚掌柜的像是看出了謝景衣的想法,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也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我阿爹以前是大布坊的大掌柜的,我跟在他邊上學的。后來成了親,內子多年無出,好不容易生了一女……家中迫我停妻另娶,我實在是不忍心……便跟著夫人嫁出來了。先前也是在正南街……圓娘大了,我想招婿,便請了命來了興南街,想尋一個老實的后生吶?!?/br>
    姚掌柜說完,又自覺失言,謝景衣才多大年紀,哪里會喜歡聽這些。

    可他瞅著少東家生得親切,便不知不覺的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出來了。

    “是小的失言了。小的也只是聽聞過,并沒有做過染纈。少東家若是想做,得先找一個會打花板的,夫人有一個染布坊,離這里不遠,里頭有個李師傅,手藝很好,拿了花板讓他試試,應該能做得出來?!?/br>
    “不過小的斗膽一句,夾纈布不太劃算……我們大布坊也就是薄利多銷,不做貴人的買賣?!?/br>
    謝景衣聽完,頓時舒心的笑了。

    她原本還想著,要到哪里去尋一個貼心的大掌柜,畢竟興南街的鋪子,遲早要被她做大了去。賺錢雖然好,但是她日后可是要杭州謝家,將京城永平侯謝家踩在腳下,如何能夠只做商戶?

    先如今,姚掌柜便是一個很好的人選。重情義,人踏實。

    “我是想做染纈,但是咱們不染絲綢,染粗布。你看如何?”

    第8章 我瞧娘子多富貴

    謝景衣說著,其實是胸有成竹的。

    夾纈染布,前朝之時一度盛行,花紋吉祥不說,色澤也很豐富,有不少宮人都拿來做裙擺,制屏風,可到了大陳朝,錦帛不是拿去歲貢,就是出海。

    禁軍多穿夾纈染的印花布,于是官家就嚴禁民間私印。漸漸的,在民間這起子手藝便失傳了。

    上輩子她在宮中做掌衣的時候,每日都在掏空腦袋要推陳出新,讓貴人們一鳴驚人,讓官家眼前一亮從此不朝……呸呸……讓官家賞心悅目才能更好的治國安邦。

    歲月讓她頭禿,但是心不禿。

    一個人要站在高處,便是要會常人所不會。她性子跳脫,做事天馬行空,按說并非宮中看重的穩重之人,但卻能夠站在宮女之巔,定是有非常人所能及的本事的。

    打花板她會。

    姚掌柜聽了謝景衣的問話,伸手一撈,抓過來一把算盤,打得噼里啪啦直作響,過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說道,“花板師父工錢高,若是染粗布,那定是要將布價往上抬不少。粗麻布再好看,那也比不上綾羅綢緞,怕是高不成低不就?!?/br>
    謝景衣點了點頭,“倘若打花板不要錢,而且咱們只染單色呢?”

    姚掌柜眼睛一亮,這會連算盤都不打了,“大有可圖。藍草多而廉價,咱們染藍留白;染黑也容易,東青,栗殼,實,五倍子都能染黑,不逾制又耐臟;少少染紅,喜慶而價高?!?/br>
    “少東家可是找到了打花板之人?”姚掌柜說著,頓時激動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又試探著說道,“若是有花板,咱們早些印了,說不定還能夠趕在年節之前。少東家也知曉,有些百姓,一年也就做一次新衣,錯過了,就要等明年了?!?/br>
    “有些眉目。姚掌柜且先緘口不言,等那板兒來了再說不遲。你這鋪子打理得很好,家中有喜事的時候,可得告訴我,我給圓娘添妝?!?/br>
    姚掌柜笑得越發的高興,就差瞧不見鼻子眼睛了。

    謝景衣又在鋪子里頭隨意的看了看,便出了大布坊。

    小毛驢在大樹底下拴著,見著她來,高興的嘶鳴起來。

    謝景衣走到它跟前,摸了摸它的腦袋,一抬頭便又瞧見了那匹裂開嘴笑的傻馬,以及坐在它身上,恨不得讓人一拳打下來的主人。

    雖然姚掌柜說得在理,但斷人財路,同刨人祖墳差不離。

    謝景衣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柴祐琛拱了拱手,“小女敢問柴公子,是否有哪里得罪于你?”

    她說著,看了自己的大布坊一眼,又看了看對面的天布坊。

    柴祐琛搖了搖頭,“夫子說我只通經文,不通時務,是以我特意開了一家鋪子,坐看人生百態?!?/br>
    原本是個尋常話語,但是柴祐琛居高臨下,一臉黑面,讓人想要跳起來砸掉他的狗頭。

    “這杭州城里,布坊不下百家,為何……”

    別說不是故意的,連擺布的顏色排序,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是這邊擺一匹,他擺三匹……分明就是模仿。

    柴祐琛摸了摸下巴,“我只認識你?!?/br>
    謝景衣不敢置信的看著柴祐琛,小姑奶奶我瞧上去就那么好糊弄?我可是在宮中看盡狐貍精真面目的女人!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能夠胡亂騙人。

    “昨兒個我才接手這個鋪子……”

    你是趴在我家床底下了,還是蹲在房梁上了啊,這也能知道?

    不氣不氣,這個人是阿爹上峰的上峰之子,“就怕害著公子賠錢?!?/br>
    柴祐琛看了謝景衣一眼,“連過路人都能利用的人,是不會賠錢的?!?/br>
    謝景衣覺得自己已經控制不住體內蠢蠢欲動的洪荒之力,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個武林高手,先使出一招九陰黑骨爪,再來一記降牛十八拍……

    不氣不氣,這是阿爹上峰上峰的兒子。

    謝景衣擺出了一個深宮嬤嬤的得體微笑,“承蒙公子吉言,我也覺得自己面帶福氣,一看就是要大富大貴的人??!”

    柴祐琛盯著謝景衣看了好一會兒,鄙視的拍了拍馬,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臉在笑,手在抖,跳起來打臉?你多慮了,大概只能打到膝蓋吧?!?/br>
    去你上峰上峰的兒子,士可殺不可辱!南方人長得矮怎么了,長得矮就要被人笑了嗎?再說了,她才十三歲好嗎?

    謝景衣想著,抄起地上的雪奮力一扔,正中柴祐琛的后腦勺,來不及竊喜,她便嚷嚷道,“嘿,你這個人,怎么回事,怎么隨便拿雪球砸人??!太過分了,別跑!”

    柴祐琛只覺得后背一陣透心涼,扭頭一看,就瞧見謝景衣站在原地指著一個角落跳腳,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只留下一地雜亂的腳印……

    牽著馬的小廝柴貴看了柴祐琛一眼,見他的臉并沒有黑幾分,反而是嘴角微微上翹,硬著頭皮的喚了一句,“公子!”

    柴祐琛回過頭來,“走罷!”

    柴貴松了一口氣,“公子為何對謝三娘子另眼相看?若是長公主得知……”

    柴祐琛看了柴貴一眼,柴貴脖子一縮,不敢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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