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魚初月很不好意思地掏出了地圖,借著一旁幽幽的青銅蓮花燈看了看。 “唔,此刻我們在這條道路上……” 她艱難地辨認著那些粗粗細細的線條。 “嗯,不需要它了?!贝迶〉?。 地圖被抽走,一個角角垂在了豆大的燈火上,點燃。 “嗯?” 看不見的大手攥緊了她,向著左側行去,姿態氣勢極為沉穩篤定。 “三部執印以及無量天的長者,都在藏經閣查閱典籍?!贝迶〉?,“我們去那里?!?/br> “好?!焙退脑ㄓ媱澆恢\而和。 走了幾步,她忽然意識到一件很不對勁的事情——他從身后趕上來,牽住了她的手。 也就是說他可以看見她? 那上次在凡界城池之外,他還裝模作樣把她拽到懷里,假借‘驗身’的名義把她吻了又吻…… 真是個烏龜王八蛋! 二人在廟殿之間穿行,約摸半個時辰之后,一面巨大的牌匾出現在眼前,藏經閣,到了。 藏經閣是一座塔狀的小閣樓,漆著金粉,八角之上掛垂掛著鈴燈,閣樓中亦是燃著金枝排燭,在這一片幽暗的建筑群中顯得異常燈火通明,魚初月恍惚間感覺自己抵達了佛家常說的彼岸天。 崔敗牽著她的手,踏上了臺階。 乍然從陰暗處來到這金碧輝煌的藏經閣,魚初月心中莫名感到發虛,總覺得身形潛藏不住。 二人剛走到藏經閣的大門處,忽有一名身穿金色袈裟的長者不知從哪里躥出來,急匆匆跑上臺階,險些就撞上了魚初月。 崔敗伸手一拽,將她拽進懷里,旋身抵在了門柱一側。 他的氣息頃刻間淹沒了她。 炙熱,侵略性十足。魚初月剛一張口,便被他精準至極地捕捉了唇瓣,將她險些脫口的低呼聲盡數封回。 她大睜著眼睛,看著那名身穿金色袈裟的白胡須佛修略帶些興奮地沖進藏經閣,喘著氣,大聲喊道:“三位執印,銅鑰匙尋到了!” 佛修帶起的風吹得她的睫毛略有些發癢。 看不見的崔敗仍堵著她的唇。 這種感覺,當真是奇妙非凡。 藏經閣中頓時響起了數道腳步聲。 “啊,總算找到鑰匙了!”一名腦袋生成葫蘆型的大佛修嘆道,“習慣了使用禁制結界,忽然不能動用靈氣,真是什么都亂套了?!?/br> “是啊,三個執印大長老,抵不過一個小鎖匠?!绷硪幻麡O瘦的大佛修笑著搖頭,“小小一扇古籍門,難煞我等!” “誰說不是?” 高達五丈的古木書架中,又走出了另一位執印,這一位,是位女佛修。 統領四部的掌印鑒空大師發狂重傷,被封入無量天中心的地下鎮邪倒塔之后,各部執印便成了如今無量天的管事人。 原是四位執印。在景春明的師父、大剎部執印身亡之后,便只剩了這三位。 送銅鑰匙過來的那一位長老修為略低些,奔波一路,已是抵擋不住毒香的侵害,一屁股坐在門邊,念起了清心經。 崔敗抱起魚初月,像托著一個小小的女孩一樣,將她高高舉起來,繞過這名誦經長老,悄無聲息地進入了藏經閣。 魚初月警惕地盯著前方三道人影,仔細打量。 人禍人禍,必定就藏在無量天高層之中。 如今掌印重傷被封在鎮邪倒塔,景春明的師父身死道消,無量天剩下的最強力量,便在眼前。 只不知這三人中,誰是黑,誰是白。 還有,那股能夠一擊殺死大乘佛修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魚初月一邊跟蹤這三名執印,一邊絞盡了腦汁。 單從外觀上看,完全看不出誰有問題——三位大乘佛修都中了香毒,都沒有動用靈氣,只憑借強大的體魄與意志力在與這香毒對抗,三人皮膚都呈現出不自然的紅色,后脖頸里全是冷汗,只能勉強維持儀態。 三位執印向著藏經閣深處走去。 藏經閣中處處布置著金枝排燭,燈火通明,光線重疊,地上都照不出影子。 穿過層層古木書架,眼前出現了一道旋轉小木梯,三名執印相互謙讓片刻,由葫蘆頭型那一位手執銅鑰匙走在最前方,女佛修次之,瘦長那位殿后。 三人‘咚咚咚’踏上木梯,魚初月試探地伸了下腳,忽然被崔敗旋身抱了起來。 他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低沉氣聲,伴著炙熱吐息。 “抱緊我?!彼麩o聲無息地走上木梯。 木梯狹小,不夠他打橫抱她。 他便把她豎直抱了起來。二人面對面,她的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雙臂環在他的身后。 她縮著腿,生怕踢到旋梯的木板。 腦海里浮起了一個很羞恥的念頭——若是盤住他的腰,應當會安全又省力,還很順腿。 ……她及時打消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旋轉木梯很長,繞著藏經閣的塔壁,向上旋了七八圈,然后抵達正中處一間小小的木室。 木室半懸掛在塔頂,環著金燦燦的禁制結界。 領頭那位葫蘆腦袋的執印等待片刻,眼見一把金色透明小鎖飄過來,他眼疾手快,將手中的銅鑰匙插進了鎖孔中。 ‘咔噠?!?/br> 金色禁制從四周處著鎖孔處收攏過來,金光一閃,匯入鎖中,透明的金鎖漸漸凝實,變成了一把古樸的銅鎖,掛在一扇平平無奇的小木門上。 葫蘆執印打開了鎖,三人走進了這間看起來不大的密室。 魚初月感覺崔敗變成了一陣風,輕飄飄地帶著她掠了進去。 這里便是無量天存放古籍之處。 魚初月的目光掃過這些珍藏孤本。 “當是歡喜秘法類?!焙J腦袋的執印緩聲道。 另外二人沉重地點點頭,相互謙讓著,行向最里側的存書架子。 三位竭力抵抗毒香的大佛修,開始翻閱一卷卷古籍。 歡喜秘法類的典籍往往深入淺出,怕讀者看不明白,特別喜歡配上些栩栩如生的圖。 三位執印大量查閱這些很不正經的古籍,連耳朵根都紅得透徹。 時不時得停下來,默念片刻清心經,然后再接著查閱。 崔敗把魚初月抱到了一旁,輕輕放在地下。 解除了禁制之后,存放古籍的密室便露出了真容,它是藏經閣這座八角塔樓頂端的那一粒大寶珠,圓圓的木室中,留有八扇窗,站在窗邊,可以覽盡無量天的風景。 他從身后環著她。 “小師妹,我毒發了?!?/br> 方才她便感覺到他的氣息熱得不正常。 她小心地舉起手腕,湊到了大約是他嘴唇的地方。 帶著薄繭的修長手指摁住了她的腕脈。 “外傷,會破了你的逆光訣?!钡统翚饴曤[有不穩。 魚初月擔憂地轉過身,整個人貼在了他的懷里,悄聲問道:“那怎么辦?” 崔敗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 她感覺到極沉的呼吸落在她的臉頰上。雖然看不見他,卻仿佛能夠感覺到炙熱的視線自虛空中來,攻擊性十足地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終于,一只大手從后方摁住了她的脖頸,呼吸湊到了近前,靜靜等待。 魚初月心尖一悸,正打算咬破舌尖取血,他忽然便吻了上來,三番五次抵住她的牙齒,不允許她咬自己。 他的動作和氣息中,多了幾分貪婪。 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心中不由自主地想,此刻的他,臉上是不是多了動情的模樣? 少頃,他松開了她。 “這樣便夠了?!?/br> 大手撫著她的臉頰。 魚初月很擔心自己的心跳聲會被遠處三個翻書佛修聽見。 解了毒,他卻依舊把她團在身前。 仿佛眨了眨眼的功夫,窗外的地平線上翻起了一線魚腹白。 天都快亮了。 魚初月腦海中不由得浮起了一個念頭——難怪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人暈乎乎的時候,時間過得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便在這時,女執印忽然驚喜地喊道:“二位師兄快來看,是不是這個!” 三名執印迅速碰頭。 崔敗也懶懶地動了動,抱起魚初月走到不遠不近的地方。 葫蘆執印一目十行,將那本紫色的破爛古籍略過一遍,然后交到瘦長執印的手中:“師弟你看看?!?/br> 瘦長執印看著是個古板人,接過了古籍,用一根枯樹枝般的手指一行一行點著字,一字一句看了過去,看得極為認真。 半晌,合上了書。 “大毗邪羅?!笔蓍L執印道,“此邪法有‘陣’與‘印’兩部,‘陣’已缺失不可考,就書中記載的關于‘印’的部分來看,困于印中、媚人神智、夜化邪鬼,與此時的情形確實極度吻合。只不過……” 三個人對視,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