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等到景春明情緒穩定了,魚初月才繼續說正事:“如此,我還覺得正常些。若真是一個香毒便能叫大乘佛修輕易死去,那才真是不可思議。當時,你可看出什么異狀?” 景春明輕輕搖頭:“沒有。我只知師父是全神戒備的,但凡能反抗一下,都不會那般令人心驚?!?/br> 令大乘佛修毫無反抗之力就死去,這得是什么樣的力量? 當初的仙尊也許可以。 四圣級別的高手精心設計,用陣法、仙器加持,不經意間發出一擊,有心算無心之下,也可以。 但是這兩個條件顯然都不成立。 四圣中雖然有居心叵測者,但近期絕無可能分神跑到無量天來搞出這么大一件事情。而且也不可能這般殺人于無形。 她思忖片刻,走到桌前磨了墨。 “來,景春明,你寫一封求救信?!?/br> 景春明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你要我死???!” 寫信向外求救的人,立刻便會橫死當場化成一灘濃血,他是親眼見證過的。 “叫你寫你就寫!”她拎起另外一枝筆,“我也和你一起寫?!?/br> 景春明嘴唇發顫:“別、別這么想不開啊……我才不要和你殉情……” 第40章 大毗邪羅印 “寫信求救,我和你一起寫?!濒~初月把筆遞向景春明。 景春明拒接,瑟瑟發抖:“魚啊,你活膩了你直說,我們兩個的關系……是吧?沒到一起殉情的份上呢……” “誰跟你殉情!”魚初月一筆桿敲他頭上,“你不是親眼看著寫信求救之人橫死當場么?!?/br> “對??!”景春明驚恐地點頭,“不止我看見,師兄弟們都看見呢!” “所以是公開場合出事的?!濒~初月冷靜地說道。 景春明愣愣點了下頭:“……嗯?!?/br> “這樣寫——”魚初月道,“圣人救命!無量天中,有毒香魅惑人心,破戒者,白日為人,夜間為鬼。逃離者死,求助者死,動靈氣者死,盼速速救援!寫!” 景春明顫巍巍握著筆,把嘴抿成一條線,像蝸牛在紙上爬一般,開始磨磨蹭蹭落下第一筆。 曾經的小書生寫了一手漂亮的好字,他額頭滲著汗,大半天,磨出了一個‘圣’字。 魚初月見他動了,點點頭,自己也執起筆來。 正要落筆,忽然一只炙熱干燥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 崔敗在身后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奮筆疾書。 魚初月的心臟不爭氣地亂跳了兩下,呼吸微亂,頭一偏,見他把頭從她身后探出來,下巴幾乎擱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神專注認真,落筆一絲不茍。 魚初月屏住了呼吸,胸中涌起酸酸甜甜的情愫。 他這么做,比奪走她手中的筆替她寫信,更叫人心旌動搖。 求救信很快就寫完了。 魚初月與景春明大眼瞪大眼。 無事發生。 “果然?!濒~初月笑了笑,“一個毒香,怎么可能有本事分辨別人筆下的內容?” 她拎起兩張紙箋,放到青銅蓮燈上點了。 “既然無事,你燒它干嘛?”景春明瞪眼道,“何不送出去?” “傻子?!濒~初月毫不留情,“你去取金剛鷲送信,小命還要不要了?” 景春明一臉心疼地看著她燒掉了信。 “當初你送到天極宗的那封信上,就有這毒香的味道?!濒~初月道,“但它根本沒有那么厲害,管事一路送來,也就稍有一點臉紅而已?!?/br> 景春明睜大了眼睛。 “問題出在無量天?!濒~初月篤定,“書呆子,過來?!?/br> “干嘛?”景春明一臉警惕,反倒退了一步。 魚初月:“……你真是個憑一己之力就能拉低大乘修士平均膽量的奇男子!” 白景龍差點被逗笑了。 嘴角剛要咧,忽然想起‘朱顏’還生著自己的氣,急急把唇角抿成了一條線。 他偷眼一瞥,發現‘朱顏’正目不轉睛地望著魚初月,眸光頗有興味。 作為一名正常男人,白景龍直覺不妙。 這眼神…… 他再次想起了黑暗的夾道中,‘朱顏’把魚初月拽進懷里那一幕。又想起方才,她握著小師妹的手,與她一起寫信的那一幕。 白景龍:“……” 莫非,朱顏對他已經失望到了這等程度,以致取向都變了? 夭壽了!白景龍很想狠狠拽自己頭發,還想原地暴躁地轉幾個圈圈,然而……他什么也不敢做,只敢委屈巴巴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盡量不礙人眼睛。 那一邊,魚初月在桌面上鋪平了一張大宣紙,偏頭對景春明道:“畫地圖,無量天地圖,能畫多詳細就畫多詳細?!?/br> 景春明怪異地看她:“這是不需要我帶路的意思?” 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 “是,快點?!濒~初月把筆塞給他。 半個時辰之后,地圖畫好了。 魚初月吹干了墨漬,把地圖收入懷中,催動逆光訣,消失在眾人面前。 她走到木門邊,拉開門,又合上。 她并沒有離開禪房——這樣走肯定不行,某個人的目光還涼颼颼的呢。 她輕手輕腳繞到了崔敗身邊,俯身貼住他的耳朵,吐出細細的聲音:“大師兄放心,我一定不會冒險,只簡單探一探便回來?!?/br> 崔敗隨手一拽,令她跌坐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幻化了外觀,身體依舊結實堅硬。 魚初月撞上他的胸膛,感受到他不正常的體溫,心臟不禁胡亂地跳了起來。 崔敗垂下頭,嘴唇不經意地擦過她的額心,偏到了耳畔。 “去,有我?!?/br> 魚初月微有錯愕,下意識地偏頭看他。 有他? 崔敗顯然不打算給她深究的機會,他很自然地抬起手,摁了摁她的腦袋,然后將她推向門口。 魚初月只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景春明所處的大剎部位于無量天西北。 魚初月離開禪房,放眼一望,只見白日里金燦燦的無量天,此刻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只有青銅蓮燈發出昏黃幽光,將條條甬道照射得明暗斑駁。 金殿中倒是燈火輝煌,人和骷髏同坐在一間殿堂,都在念誦清心經,情形無盡詭異。 道路旁時不時便會躥過一兩具綠瑩瑩的骷髏,是那些嚇破了膽的女子?;挪粨衤返膬删喵俭t一旦迎面撞上,便雙雙被對方嚇成了尖叫的土撥鼠,令人啼笑皆非。 魚初月獨自穿行在這佛剎地獄之中,心中感觸難以言說。 忽而有種錯覺,前日種種,皆是虛妄,她其實早已經死了,死在被奪舍的第一日,或是守護者之域喂劍之時。 此刻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被遺落的孤魂,賴在塵世,經歷種種妄想執念。 踽踽獨行,誰能證明她真實地活著? 身旁忽然刮過一陣風。 一只大手忽然便攥住了她的小手。 魚初月心頭一跳,驚愕地望向左側空無一人處。 目光繞過了一個看不見的物體,落到了后方的金殿中。 蒲團上,人與骷髏交錯端坐,都在念誦清心經。 但自己的身邊,確確實實多了一個人。 那只手很霸道地扣住了她的手指,將她捏在掌心,拖著她大步向前走。 詭異至極,安心至極。 “大師兄……”魚初月喃喃道,“你來了?!?/br> “嗯?!?/br> 她的胸口輕輕一悸,眼睛忽然便有些發酸。 “你也會逆光訣?”她說了句廢話。 “呵,這有何難?!闭讨床灰娝?,崔敗的語氣里多了幾分輕飄飄的驕傲。 魚初月瞪著虛空,片刻,忍不住垂頭笑了起來。 這個崔敗,只要不做人,總是非常容易暴露本性。他,根本一點也不穩重,不清冷。 也不知出于什么樣的執念,平日他偏就是要端著那樣一副絕世劍仙的架子。 她傻乎乎地笑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堵斷壁前。 “……大師兄也不認得路么?” 某人肯定不會承認牽著她的小手在這里散步的感覺很好讓他有些忘乎所以——雖然環境鬼氣森森時不時跑過幾具綠瑩瑩的骷髏,但那實在無傷大雅。 他鎮定道:“地圖不是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