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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色,果然名不虛傳。 秦執看著那具尸體,很無端地想起了謝遺。 倘若—— 他想。 倘若真的無可奈何,那便給他也賜上這樣這樣一杯酒好了。 落得最后的體面,也算對得起曾經那樣的依偎過。 有人上前問他如何處置。 秦執垂首,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聲音平靜地如一潭死水:“以長公主之禮,厚葬?!?/br> 他說完這樣一句話,又忽而,有一聲近似嘲笑的聲音在心底響起——你看,你果然還是這樣虛偽。 王景明站在他的身側,欲言又止。 秦執像是不經意地,淡淡呵出一句:“孤要殺了謝如青?!?/br> “陛下?” 他回頭看了王景明一眼,唇角有笑綻放,隱隱映出鮮血的顏色。他的聲音是溫和的,語氣卻不容置喙,透露出一種尖銳的險惡意味:“景明公子去送她最后一程吧?!?/br> 作為我的幫兇,去殺了謝遺最親近的姊姊吧。 倘若我失去被謝遺喜歡的資格,你也沒有機會……得到他。 倘若王景明真的對謝遺毫無感情,自然可以落落大方地應下君主這個毫不過分的要求。 可是偏偏那一刻,他心虛了。 謝如青。 那是謝遺的姊姊吧。 他這樣想著,最終,還彎下了腰,低聲說:“是?!甭曇羝D澀。 秦執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安葬長公主的事,已經全權交給禮部頭疼了。 陛下雖然說了以長公主該有的規格厚葬,但是這位長公主生前做了什么,他們可不是一點兒不知道的。不知道這一句“厚葬”,是否有旁的意思,若是陛下不滿意…… 距宮變那日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謝遺終日都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也很少見到秦執。偶爾聽聞秦執來了,也是在睡醒后,白白告訴他的。 謝遺也曾經對身邊的宮人提過想要見一見秦執,可是多半如石沉大海,他一次也沒能和秦執說上話。 謝遺一度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可是這一日秦執卻在他醒著的時候來了。 出乎謝遺意料。 殿中燈火已經熄了大半,陰影漫過了殿內四個角落,香爐中的香料里安神香的分量被放得極重,有意要催謝遺早早入睡。 謝遺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卻還是強撐起精神,沒有擱下了手中的詩歌冊子。那冊子做的極其精致,雪白的紙張上斑駁著細碎的金粉,被他床榻前的燈燭一照,如雪浪浮金,一看就知道是供貴族少男少女鑒賞玩樂的東西。 秦執來的時候,謝遺已經困倦地快睜不開眼睛了。 陰影自頭頂灑下,手中的書陡然被人抽走,謝遺驀地驚醒過來。 一抬頭,見是秦執。 許是安神香熏得太厲害了,他的腦子還是混沌的,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吶吶地喊了一聲“陛下”,也沒有下床行禮。 秦執也不介意這個,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書,意味不明地一笑:“什么東西這樣好看?要睡了也不松手?” 謝遺眨了眨眼睛,終于反應過來什么,慢慢地坐起來,又忍不住輕輕刻了兩聲,才問:“陛下何故深夜來此?” “自然是來見你?!鼻貓痰哪抗饷柽^他消瘦的下顎,順著他生著凸起的喉結的細長頸項看下去,又有些遺憾地終止于交疊的衣領,“你的病可好些了?” “是?!敝x遺低聲道,“多謝陛下關懷,好很多了?!?/br> 他還是說不了很多話,喉嚨干澀得緊,講了兩句就忍不住咳嗽,半晌才止住。 秦執看他咳得削薄的肩都在顫,一張臉雪白得不見血色,還是生出些心疼了。 一時之間竟有些猶豫不決,自己今日來所為的那件事到底該不該做。 他的目光越過謝遺鴉青的發,落在了床頭小案上。 那日所見的銅錢還散落在上面,似乎從未變動過。 像是為了尋找一個話題,秦執問:“這幾枚銅錢是?” “壓歲錢?!彼铺岬绞裁醋屓擞鋹偟氖?,謝遺彎起了唇角。雪白的面孔上,這一縷笑菲薄如煙霧,卻柔和如散入人間的三月春風,一種難以形容的暖和軟,“是景明公子送的?!?/br> 話一出口,便看見秦執明顯地愣了愣。 “王景明送的?”秦執問了一遍,像是在確定某種事一般。 困倦感還沒有徹底褪去,謝遺并沒有察覺到秦執語氣的不對,點了點頭,道:“是?!?/br> 秦執輕輕闔了下眼睛,溫暖的屋子里,竟有些許薄涼的冷意沁出,敷上他的肌膚。 原來是他送的。 也無怪,你這樣歡喜了。 謝遺見他許久都不說話,便也沒有開口。 他垂首安靜地坐在床榻上,目光順勢垂落,看往了錦被層疊的陰影間。 其實這樣是很失禮的,身為臣民,縱然患病,在陛下前來探望的時候,也應該下榻恭迎吧? 謝遺漫無目的地想著,卻沒有動。 人是不能嬌慣的。 約莫是平日里秦執對他太過寬容了,以至于現如今如此君不君臣不臣,全然沒有初次相見之時的小心翼翼。 “謝無失?!鼻貓毯鋈怀雎?。 謝遺抬頭看去,眼中是顯而易見的疑惑,似在等著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