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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維是遲滯的。 他知道自己該休息了。 于是憑借著本能地,對秦執告退,又茫然地走回了殿中,去休息。 他躺在床上,神志模糊間,好像有一雙手觸碰上了他的臉。被凍得冰涼的指尖,還輕輕地在頰側滑了一下。 “照顧好他?!?/br> 秦執對殿中服侍的兩個宮女留下一句話,便轉身走了出去。 謝如青和世家女眷們被關押在一起,另一側的牢房中,是神志已經不清的長公主殿下。 那個女人咬著自己的指尖嘻嘻地笑著,指甲朱紅色的蔻丹剝落了一小塊。她身上還穿著長公主的服制,麗宮裝逶迤在地,像是開出了一朵盛麗到將要衰敗的花。 地牢盡頭,有雜亂的腳步聲慢慢地接近了。 而后就聽見一個聲音響起——“陛下,請隨臣來?!?/br> 跳躍的火焰突然輕輕炸了一下,濺出了一點火星。一個影子投在了墻上,被明滅不定的火光拉扯著,猙獰扭曲。 秦執停在了長公主的牢門前,他輕輕喊了一聲:“長姐?!?/br> 女人看了他一眼,又不感興趣地轉過頭去。她的目光是那樣茫然,就好像昨夜的怨毒,都是秦執的錯覺一般。 秦執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真的瘋了。 反正,真的假的,已經不重要了。 “是你的母親,先害死了我的母親?!彼穆曇粝袷菑挠那舻?、灑滿了深綠色樹影的靜謐林中傳來,夾著落葉腐爛的頹敗氣息,“因為你的母親,需要一個兒子?!?/br> 秦執看著她,面無表情地靜靜陳述著。他似乎也不需要她能聽懂自己的話,僅僅是想要將這些說出一般。 最后,他說:“我不曾虧欠你們什么?!?/br> 而后有人打開了牢門,姿態恭敬地深深彎下腰,奉上了一個金漆銀泥的紅木案盤,當中只有一杯酒。 那酒是瑰艷如胭脂一樣的顏色,像極了秦執記憶中,那把小巧的金色剪子上,一點尖銳刺眼的紅。 秦執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許久。 已經恢復了死寂的牢獄之中,卻有一個聲音響起,低沉緩慢,如詠詩歌。 那人說:“請長公主赴死?!?/br> 他端起了那杯酒,舉過頭頂。 長公主癡癡看著那盞酒,嘻嘻地笑了:“你要害本宮,本宮不喝……” 他緩緩直起了腰,乜了一眼身邊眾人。 那幾個人頓時一擁而上,按住了這女人的手腳。 “放肆!你們……你們敢這樣對本宮!”她掙扎著,衣裳被扯得凌亂,卻怎么也掙不脫這幾個人的鎮壓。 那人恍若未聞,又慢慢地,唱喏一般,說,“請長公主殿下,赴死?!?/br> 他走上前去,捏住她的下顎,用力掰開了她的嘴,將杯中的毒酒,盡數灌了進去。 長公主被松開了,她跌坐在地,神情癡怔。 她先是木愣愣地笑了,而后,又如同一個孩子一般嚎啕著哭了出來:“你們都要害本宮!父皇……父皇……” 她哭喊著自己的父親,可是那個早就長眠的男人,再也不會回應她,庇護她了。 謝如青冷眼看著那些人離開。 長公主坐在地上,哭聲慢慢的小了,最后徹底沒了聲音。 她的面頰染上了嬌艷的紅。 這是一種叫做芙蓉色的毒藥,使人面酡紅,如芙蓉顏色。是能讓人死得很體面的毒藥。 年輕的女眷們恐慌地擠在一起,眼中還帶著對未來的茫然無知與畏懼惶恐。 只有謝如青,還姿態優雅從容地端坐著,神情冷靜地讓人難以置信。 她坐在那兒,便如鶴立雞群。 長公主像是突然注意到了她,眼眸有了一線的清明。 她笑了出來,聲音尖細,“謝如青,我記得你!你是謝如青!” 謝如青看了過去。 毒藥的藥效已經開始發作了,女人哇地吐出一口血來,又慢慢用袖子擦去了唇角的血跡。 她說:“謝如青,你不是想知道謝遺在哪兒嗎?我告訴你?!?/br> 長公主的笑容帶著微薄的惡意,如冰涼的針尖碾過她的肌膚,不適感如影隨行。 謝如青意識到,也許這個答案,永遠不是她想要的。 “他在秦執的身邊,很得秦執的寵愛?!?/br> 長公主死死盯著她,這樣說。 可是謝如青只是冷漠地看著她,深褐色的眼眸里有些許憐憫浮現,她一點一點地彎起了唇角,嘲諷地:“殿下是怎么知道的呢?” “本宮……”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謝如青打斷了。 “殿下,您已經錯過一次了?!敝x如青唇角的笑,又一點一點消散了,她譏誚地道,“您以為,我們還會再相信您嗎?” 仿佛在嘲笑長公主得來的不可靠的消息,以至于如今他們都背負上誅九族的罪名。 長公主茫然地睜大了眼。 似乎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到了錯誤的消息。 誰也不知道,那一刻,謝如青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紅印。 若是真的這樣也好。 我只是,想讓你好好地活下去。 第23章 璧微瑕 謝遺緩緩睜開眼睛,刺目的白光乍泄滿目,教他不由地偏過頭去,瞇起了眼睛。纖長的睫羽輕輕一顫,就有濕潤的潮氣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