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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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顏卿進門,先是給顧服順拱手作揖,然后才一臉自信道:“很好,定不負父親所望?!?/br> 顧服順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招呼他過來,“你已弱冠,今年也差不多要步入官場,有些事還是要早學起來的?!鳖櫡槍干系膸妆咀嗾圻f給顧顏卿道:“拿去看吧?!?/br> “奏折?父親……”顧顏卿面色大駭,“這,這怎么能……” “怕什么,你是我顧服順的兒子,待我日后解甲歸田,我的位置就是你的。如此畏畏縮縮,如何能成大事?”顧服順面色一板。 顧顏卿立時拱手,一臉正色道:“是,父親?!?/br> …… 蘇細與顧韞章一道出了相府,去那座所謂的茶樓。 馬車轆轆行了許久,直到一處窄小街道之上才堪堪停下。 蘇細雖在京師生活良久,但還未來過此等偏僻處。她看著坑坑洼洼的地,到處都是污水的長街,有些嫌棄。這里能有什么好茶? “娘子,郎君,到了?!?/br> 路安在前頭引路,領兩人至一茶樓前。 這座茶樓并不顯眼,瞧著也有些破舊。應當是將舊茶樓盤下來重新修整一番后開業的。最重要的是,這里頭的茶著實是不好喝。分別就是新茶摻著舊茶煮出來的。 “真難喝?!碧K細嘟囔一句,剛把茶盞放下,茶樓下頭突然便傳來刀劍相撞,馬蹄踏地聲。 蘇細和顧韞章坐在茶樓二樓處唯一一張面朝長街的茶桌旁,從二樓地勢一眼便能看到對面那座院子。 街道之上突出現一群錦衣衛?!胺钍ト酥?,來抄家?!睘槭椎腻\衣衛千戶一腳踹開院門,然后趾高氣揚地抬手一揮,其身后下屬紛紛入這一方小院內四處翻找。 被驚擾的院中婦人領著孩子立于墻角,粗木麻衣,雙眸垂落??杉词谷绱?,依舊掩不住那一身清貴之氣。 院子不大,片刻便已搜查完畢,有下屬前來稟告,“回稟大人,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套舊官服?!?/br> “蠢貨,我親自去?!蹦清\衣衛千戶自然不信,一手推開面前的下屬,徑直闖入屋內。 半舊的屋門被一腳踹爛,千戶抬步入內,眼前落下一層薄灰。他嫌棄地抬手揮開,一抬眸,第一反應便是家徒四壁。泥地屋瓦,入眼只余滿棟舊書。角落一只木箱大開,里面除了一套官服別無它物。 千戶皺眉,四處翻找,然后發現果真除了一套官服,別無它物。 這個千戶站在屋前,看著粗糙墻壁,破舊柜櫥,轉身,出了屋子。 角落處,女子牽著幾個孩子,身上是洗得泛白的衣物。天氣尚涼,孩子卻連件薄襖衣都沒有,凍得面頰發紅。 那千戶靜站良久,道:“夫人,那套官服我們帶走了?!?/br> 錦衣衛來了去。街道之上恢復平靜,只余下那更多的坑坑洼洼。 “那是誰家?”蘇細看的真切,她轉頭看向顧韞章。 顧韞章只吃茶,未答,站在他身后的路安道:“是韓員外家?!?/br> 韓忠嗎?蘇細是聽說過的。此人正直如青天,嫉惡如仇,奏疏“五jian十大罪”彈劾顧服順,寧死不屈。最后卻被圣人下了獄,慘死牢中。而他家這位大娘子也是巾幗不讓須眉。 曾伏闕上書圣人,言愿以自己的首級來代替韓忠受誅,不過此事最后不了了之,聽說是被顧服順扣下了。 “若是韓員外家,怎么住在這里?” “韓員外一生清廉,便是這四方小院,還花了大半積蓄?!?/br> 京師府內,官員眾多。除圣人寵幸特賜宅院外,其余官員皆是自建宅第。只要在明律范圍內,便可規制宏敞,有別普通百姓??筛F得像韓員外這樣的,蘇細卻屬實沒見過。 小娘子捧著手中粗糙茶杯,神色凝重地垂眸,感覺這世間仿佛被罩上了一層巨大而細密的網。這張網密不透風,無處透亮,但凡有人企圖掙扎脫逃,或消亡,或共沉淪。無法掙脫,若想生存,只能共墮。 這就是如今的朝堂。 蘇細轉頭,看向顧韞章,她問,“你是故意帶我來這里的?” 男人臉上露出訝異之色,“娘子在說什么?我只是帶娘子過來吃茶而已?!?/br> 蘇細抿唇,神色疑狐的上下打量顧韞章。她心中有一個隱隱的猜測,但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一個瞎子,能干什么? 回去的路上,蘇細坐在馬車里,側身貼著馬車窗戶,還在想方才的事。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韓夫人的臉,她隱隱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可她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蘇細覺得自己是如此無用且無奈。 “娘子,今日的茶如何?”坐在一旁的顧韞章突然開口。 蘇細尚沉浸在方才之事中?!安缓?!非常不好!”小娘子秀眉蹙得緊緊,那張美艷的臉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顧韞章摩挲著手中盲杖,緩慢開口道:“我本聽說今年出了很多新茶,才邀娘子出來品茗,卻不想竟惹了娘子不快?!?/br> 聽顧韞章還在提茶,蘇細心中怒氣更甚,有些遷怒,“那茶里頭摻了舊茶,你沒喝出來嗎?” 話罷,馬車廂內陷入沉寂,蘇細有些后悔,她張了張嘴,正欲道歉,卻不想那邊顧韞章一臉淡然道:“哦,是嗎?”男子沉吟半刻,突然道:“報官吧?!?/br> “什,什么?”蘇細沒反應過來,她睜著一雙美眸,一臉呆滯。 顧韞章拿起盲杖,輕敲了敲馬車壁,“路安,去京師衙門?!?/br> …… 當京師府尹急匆匆穿戴好官服出來時,便見那位左丞家的大公子立在堂上,要告的,居然只是一間茶樓里頭的新茶內摻了舊茶。 “令我家娘子不快了?!鄙们屣L霽月般的郎君神色冷淡地吐出一句話。 京師府尹立時便明了,這是要討美人的歡心。畢竟府尹可是記得這位大公子的新婦,生得如何天姿模樣。 這種小事,京師府尹向來駕輕就熟。平日里便時常便有許多貴族子弟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尋他。 京師府尹按照規矩,將那茶樓老板打了一頓,然后讓人去封了他的茶館,便安安心心準備結案。 面對顧韞章做的這一番事,蘇細全程皆是一副瞠目結舌之態。 “你,你報案了?” 顧韞章輕笑,“娘子,案子都要結了?!?/br> 蘇細合上小嘴,咽了咽口水,“你報案做什么?” 顧韞章坐在慢行的馬車之中,馬車雖顛簸,但他卻穩如泰山,甚至連手中茶水都半滴未灑,“惹了娘子不快,是我的錯?!?/br> 不知為何,蘇細心頭一熱,她下意識垂首,伸手撥開自己垂落在頰邊的青絲。 “也不是你的錯?!?/br> “娘子可消氣了?” 蘇細支支吾吾,“我未曾生氣?!?/br> “是,都是我的錯?!?/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23 21:29:40~20200224 16:10: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972511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命中注定要和有y的人、qxq 10瓶;清炒河豚 5瓶;陳陳愛寶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8章 蘇細與顧韞章回相府時, 天色已晚。蘇細用了晚膳, 泡過熱湯, 突然想起自己還未與他談顧元初的事。 春日晚間天色已暖, 連風都帶著一絲花香甜味。蘇細著一件胭脂色薄衫, 手中一把牡丹團扇,青絲蜿蜒,緩步行至書房門口。 “娘子, 郎君正在沐浴?!甭钒矒踉跁块T口, 一臉恭謹道:“娘子若有事, 與奴才說也是一樣的?!?/br> “也沒什么事,”蘇細輕蹙黛眉,團扇輕搖, 裊裊生香, “就是我覺得元初好像對梁氏很抗拒?!?/br> “哦?!甭钒颤c頭, “關于這件事,郎君讓奴才告訴娘子, 這是因著我家小娘子認生?!?/br> 認生?梁氏不是顧元初的大伯母嗎?這還生?蘇細神色怪異的上下打量路安。 路安生得十分精神,是個十分圓滑的小廝, 此刻瞧見蘇細這副表情, 立時便道:“娘子不知, 我們小娘子自十幾年前被接去姑蘇之后,幾月前才隨郎君一道返回京師?!?/br> 既是十多年未見,如此算來,顧元初與這位梁氏確實是生人??稍鯇χ匀藭r, 也沒那般大喊大叫???且若說梁氏是生人,那馮mama也是生人,可蘇細清楚記得,初見時,元初可是徒手就將馮mama扔河里了。 蘇細還是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她面色狐疑地看一眼路安。 路安眼觀鼻,鼻觀心。 蘇細湊近,手中團扇半遮面,露出那雙波光瀲滟的美眸,“路安,這其中還有別的事吧?” 路安面頰通紅地搖頭。 蘇細朝他貼近,那張美艷的臉近在咫尺。小娘子身上透著淡淡的肌膚玉澤,在廊下掛著的那盞紅紗籠燈中更添幾分氤氳媚色。 路安面紅耳赤的往旁邊躲,見蘇細還想靠近,立刻撒腿就跑,“娘子您就別為難奴才了!” 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路安,蘇細輕嗤一聲,正欲轉身回屋,卻在聽到書房內的水聲時突然頓住。 這沐浴,定是要將白綢取下的吧? 蘇細眼前一亮。她站在原處,先伸著細脖子往前頭看了看,然后又往后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提起裙裾,踩著腳上的繡花鞋,輕手輕腳的摸到書房窗下。 為了透氣,窗子沒關嚴實,以一根細小的竹竿子支棱起來。蘇細彎腰俯身,恰好能把自己的一顆頭塞進去。 面對這正正好好的縫隙,蘇細甚為滿意。她一手扶著窗戶,一邊撐著床沿,踮起腳尖,努力朝書房里瞧。 可是書房里黑乎乎的沒有點燈,只聞水聲,不見人影。 蘇細有些懊惱,方才應當先拿盞油燈來的,或者拿兩個靶鏡,兩邊對著照,便能看到里頭的場景,也不用她將頭塞進去。 瞎子不用點燈,整間書房里只有窗邊一小塊地方因著這條縫隙,所以透進一點凝霜似得月光。 書房內的水聲還在繼續,蘇細卻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著還是先去找個油燈和靶鏡來吧,卻不想當她想把頭重新拿出去時,那根顫顫巍巍支棱著窗戶的小竹竿突然斷裂,那窗戶就那么恰好地卡住了她的脖子。 “哐噔”一聲,窗戶份量不輕,卡住了蘇細的脖子。 “啊……”蘇細輕叫一聲,疼得眼淚汪汪,直覺自己的脖子像是被這窗戶卡斷了似得。 “誰?” 書房內傳出一道清冷聲音,蘇細立時閉嘴。 水聲停了,似乎有男子穿衣的聲音,然后便是盲杖敲擊之聲往她這邊來了。 蘇細急了,使勁想掰開窗戶,卻不想這越急便越弄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