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男后_第4章
盛衡聽了這咚的一聲,覺得自己的膝蓋也疼了一下:“崔公公先起來,這事也不全是你的責任,現在將那賊人抓出來才是第一要務?!?/br> 又是“哐”的一聲,這次跪下的是柳無意:“臣罪該萬死,一切都是臣守衛疏忽的責任,臣有罪!臣罪該萬死?!?/br> 武將的詞匯還是匱乏啊,盛衡對這跪法已經麻木了,內心想著,要是那幫酸儒文臣,能說一刻鐘不帶重樣的。 “行了,都起來,”盛衡煩躁地皺起了眉,“柳無意,朕限你三日,抓到那賊子,最好活捉?!?/br> “謝陛下開恩,謝陛下,臣一定不辱使命?!绷鵁o意又咣咣磕了幾個頭,個個見響。 柳無意后退著要離開偏殿,剛走到門口時,盛衡突然將他叫?。骸傲渖缘??!?/br> 柳無意又連滾帶爬地回來了,但是許久沒有聽到盛衡說話,他大不敬地悄悄抬起眼皮,看到盛衡微仰著頭,眼睛半瞇,眼神平視,稍稍嘟起嘴,時不時還小幅度地點點頭。 一看到盛衡這幅表情,柳無意心道要壞。 上上次盛衡露出這樣的表情,柳無意親自去前左相的家中喂了兩個月的馬,才找到左相家中藏匿銀子的地方,最后貪官伏法,抄家抄沒的銀兩直接給三大營的盔甲全換了一遍。 上次盛衡露出這樣的表情,崔安海的徒弟去給貴妃洗了兩個月的腳,發現了貴妃私下聯系了苗疆蠱師要給陛下下蠱,最后貴妃直接賜死,皇后也關進了冷宮。 這次遭殃的會是誰呢?柳無意的內心又好奇又害怕盛衡還有別的花招。 “就搞梨雨堂?!笔⒑鈹S地有聲。 ☆、伴駕 盛衡是個明君,在駕崩后會被稱為千古一帝的那種明君。 作為梁朝第四位皇帝,至今即位十年,已經把前三位皇帝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得干干凈凈。 前周朝末年,皇族式微,世家盛家把持朝政,梁高祖挾天子以令諸侯,最終逼得周朝小皇帝下詔禪位,梁朝自此開國。 許是因為一家獨大期間,梁高祖干了太多壞事,因此當上皇帝沒幾年就一命嗚呼,由梁仁宗即位。與父親不同,梁仁宗是個軟弱善良的人,但經過開國的一片混亂后,梁朝正需要這樣一個皇帝,來讓天下百姓休養生息,唯一不幸的是,好人不長命,登基次年春,梁仁宗就因肺癆駕崩,甚至連年號都沒來得及改。 此后登基的是盛衡的父親梁敬宗,梁敬宗其人唯一的毛病就是懶,這毛病在普通百姓人家就是個無傷大雅的小缺點,但放在皇家就變成了禍國殃民的大問題。梁敬宗在位期間,大朝會改成了一旬一次,即便這樣仍總是稱病不早朝,小朝會更是能省則省,折子一律交給司禮監批紅,大小事均交給兩相九卿定奪。 梁敬宗在位十三年,權臣把持朝政,宦官當權,大梁幾乎被禍害得烏煙瘴氣。但梁敬宗又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重病時期曾對近臣說過,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事就是生下了盛衡,并將他立為太子。 因此盛衡的登基是被寄予了厚望的。 盛衡十七歲登基,登基第一件事是或殺或免了一批弄權的宦官,這在當時大快人心,甚至有七十多歲的老御史因為過于激動而在朝堂上猝死。 第二件事是提拔了一批年輕且驍勇善戰的武將,同時建立起飛龍衛,隨后御駕親征一舉收復西南失地,同時建立海防,阻擋倭寇。 第三件事則是清理貪官,兩相九卿就落馬了一半有余。 這三件事只花費了盛衡十年時間,但是卻拯救了大梁至少一百年的命數,如今盛衡在民間威望極高,百姓們遇事不拜神佛只拜皇帝。 盛衡最有心繼續開疆辟土,但他也心知此時百姓需要的是和平的環境,少賦稅少兵役,但他滿腔熱血無處發泄,因此盯上了貿貿然闖進皇宮的小老鼠。 柳無意雖然知道盛衡常年不按常理出牌,但也沒想到這次竟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他死諫不成,只能戰戰兢兢地跟在盛衡后面,在一個黃昏假裝閑逛一樣來到了御花園。 自從賜死了貴妃,軟禁了皇后,盛衡的后宮幾乎空無一人,只有兩個五年前就被選上來的秀女苦苦撐著場面,因此這御花園平日空曠得很,西回廊更是常年無人問津。 盛衡一路賞著花就“隨意”地走到了西回廊,示意開路的宦官噤聲后,他遠遠地看向西回廊內部,在他的視線盡頭,一個瘦弱的身影在西回廊的盡頭,正彎腰擦拭著廊柱低端。 知道內情的柳無意緊張得手心中都是汗水,飛龍衛專精各種情報,因此楚北渚的名字對他來說是如雷貫耳,他知道就眼前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太監,能在眨眼之間以一百種方式取下你的首級。 柳無意下意識地將手按在劍柄上,隨時準備拔劍出鞘,但看盛衡卻不以為意,不見絲毫緊張。 就在此時前方的身影動了,他一手扶著腰,另一手撐著廊柱一點點地直起身,可能是蹲的過久,他起身到一半,將頭靠在廊柱上就不動了。 “就是他?楚北渚?”盛衡因為離得遠,因此看的不甚清楚,他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柳無意。 “回陛下,千真萬確,此人就是殺手楚北渚?!?/br> 盛衡似乎還是不敢相信:“這真的是嗎……感覺像是個在掏茅廁的小可憐兒?” “咳,咳咳,”崔安海適時地提醒盛衡他的言語不太妥當。 柳無意也被盛衡的形容驚到了,但神奇的是,當他再抬頭看去時,楚北渚的身影已經不再可怖,而仿佛真的變成盛衡說的那啥的小可憐兒了。 楚北渚當然不知道盛衡如何編排他,他有積年累月的腰傷,平時尚且會時時犯疼,更何況連著跪在地上擦了三個時辰的廊柱。 盛衡看到的那一幕正是他準備起身時,瞬間覺得腰一動也不能動,仿佛有千萬根針刺在腰部的感覺讓他痛苦萬分,因此只能保持半彎腰的姿勢靠在廊柱上,等著慢慢恢復。 “走吧,柳指揮使,”盛衡還是覺得見到楚北渚的第一面十分不像回事:“量他現在有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了,去會會這個第一殺手?!?/br> “陛下出行——回——避——”宦官尖細的嗓音十分有穿透力,楚北渚聽見這聲音的瞬間竟有些慌,他本以為自己要處心積慮經營一段時間,才能見到盛衡,但沒想到盛衡竟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 但同時楚北渚現在毫無準備,以防萬一甚至連匕首都沒有帶在身上,想在飛龍衛層層護衛下接近盛衡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第一反應竟是想逃。 很快楚北渚就找回了理智,他退到回廊外面的地上,面朝盛衡的方向跪了下去,將頭深深地埋下去,并趁此機會飛快地伸了一下腰,緩解了一絲腰痛。 盛衡始終盯著楚北渚,因此也沒有錯過他伸腰的動作,這下他終于被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出來,眾人皆不知盛衡在笑什么,因此不敢接茬。而盛衡只覺得剛剛楚北渚伸腰的那一下,讓他想起了一位太妃養的貓,那只貓喜歡在太陽下趴著,時不時伸個懶腰,而楚北渚剛才的動作竟和那只貓完全重合了。 楚北渚縮成一團的身影,在地面的影子也是小小一團,趙景祁一路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仿佛真的只是最普通不過的經過,但心里已經泛起浪花。 他未免太瘦了吧,看上去也不高,沒有存在感,怎么看也不像武藝高強。 而楚北渚不知道盛衡的腹誹,按照規矩,要等皇帝一行人都已走過后,楚北渚才能起身,因此他保持這個姿勢跪到了幾十號人全部轉過回廊的轉角,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見。 楚北渚尚未起身,一個身影就出現在他面前,順便彎下腰扶了他一下。楚北渚下意識想躲,但很快克制住了,他看到衣擺時瞬間認出來了這是崔安海。 楚北渚心下已經有些發慌,同為宦官身份,但他與楚北渚之間差的遠不止天上和地下,現下崔安海竟然找上了他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宦官,這讓他不得不多想。 崔安海在宮中沉沉浮浮多年,前朝大宦官把權時他都能在夾縫中自如生存,更何況在盛衡登基,他又被提拔為內宮總管之后,在旁人的眼中,他就是個微微發福一臉慈祥的老人,但管理這萬千的宦官和宮女卻也絲毫不差。 被拉進盛衡的這幕戲里,還被強行地安排了一個角色的崔安海正在楚北渚面前努力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