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亂_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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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無數把尖刀刺向宣于唯風,宣于唯風只覺得眼前疾風呼嘯,除了少年那身影,再也容不下其它。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少年不能留。 隨即,搶下一桿長槍,凌空躍起,越過層層亂舞的禁軍,猶如蒼鷹般俯沖而下,眼看著那柄長槍就要穿透少年的胸膛。 便在這時,丞相周瑾大喝:“——不可!” 恍惚間看到一道撲來的人影,宣于唯風大驚失色,但已來不及撤回,只眼睜睜看那槍頭沒入了丞相周瑾的胸前,殷紅的血花飛濺了他一臉。 “——為什么救他?” 想不明白,這個少年會毀了整個雪國,可為什么還要舍棄自己的性命救他? “……蠢才!” 丞相周瑾捂住血口,艱難地道:“他不能死。他死了,誰來證明你我的清白?……你想背負‘弒君’的罪名,受萬人唾罵嗎?” “怎么,你還想當賢臣青史留名?——不要說笑了,罵名算什么?遺臭萬年又怎么了?那些身后的虛名我從看不上的。我在這片土地上活了這么多年,不能讓他一人給毀了?!?/br> 宣于唯風喘著粗氣,神色猙獰五官扭曲,看上去像是索命的厲鬼。緊接著,他拔出長槍,托住周瑾倒下的身軀,將其扛在了肩膀上,說: “你就當我多管閑事,救你這一回,沒有下次了?!?/br> 一柄長槍所向披靡,硬是劈開了一條生路。 晚風蕭蕭,潤雨連綿。 宣于唯風行走在街頭,恍惚間覺得前方無路可走、回頭便是懸崖。他的神色麻木,雨水滑過濕漉漉的臉龐,看上去像是淚水的痕跡。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買賣樓”。 ……突然想到,聞五是寰朝的五殿下,可以找他幫忙嗎?可是,推開門,“買賣樓”是空的。 聞五走了么? 整個錦城,還有誰能幫到他? …… 宣于唯風看上去累極了,坐在“買賣樓”門前,心頭忽地生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死了吧!死了就解脫了。 生在亂世,歷盡了人世間的生離死別。宣于唯風想,與其嘗盡這人間疾苦,倒不如干脆地解脫。但是,他不舍得什么……又害怕著什么,手在發抖,可胸腔里跳動的感覺越來越熾熱。 就在這時候,細雨驟緊,一股寒氣迎面撲來。 宣于唯風以為是禁軍追來了,下意識要逃開,可耳邊卻是宴真的聲音: “找到你了” 錯愕地抬頭,看見宴真急撲過來,眉宇間帶著一股兇煞之氣,心頭立即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果然,下一刻宴真說:“禁軍沖進赤衛營到處屠殺?!?/br> “——什么?!”宣于唯風如遭重擊,一時間想到了赤衛營全軍覆滅。 緊接著,宴真露出愜意的顏色,聲音聽上去歡快愉悅,道: “……還燒毀了我的后山,老實說,我有點兒生氣,便將禁軍全殺了。他們說殺禁軍是重罪,要砍我的腦袋,當初我跟聞五打賭輸了,雖然是他使詐,但他不要臉,我不能跟著不要臉,現在我有性命之憂,按照賭約,我可以走了?!?/br> “……” 宣于唯風聽得愣愣地,意思是赤衛軍沒事?還有那個賭約是什么?……雖然不合時宜,但此時此刻真的很在意。 宴真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解惑:“我賭輸了,就要時刻留意你的安危,但有一點,如果發生了危及到我性命的事情,我就可以走了?!?/br> “那如果聞五輸了呢?” “……他說他不會輸的,說我是小孩子,肯定比不過他的?!?/br> 宣于唯風越發好奇:“你們賭的什么?” “嘻嘻,這個不能說?!?/br> “等下——你去哪里?我有急事,幫我跑一趟將軍府傳個話可行?” 宴真回頭,身上猶帶著血腥氣,但兩眼彎彎笑得純真無邪,點頭道:“可以??!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做?!?/br> ……其實,這孩子某些時候也挺乖的。 過了一會兒,宴真跑向將軍府,宣于唯風則去了蘇宅。 至于為什么去蘇宅,他只是突然想到,以蘇瑛的才智分明是猜到了什么,但那天遇到時卻什么都沒有說,且反應十分奇怪?,F在想來,當時假“白郁”那聽似惡毒的詛咒: “——看你頭發遮住半邊臉,比我更見不得人,其實連你爹娘都不敢認吧!哼哼!——說不定他們都要死了,死得干干凈凈才好!” 也是越琢磨越覺得蹊蹺,好像是說蘇宅有人要死了。 宣于唯風想有必要去蘇宅一探究竟,至于那里是否挖好了陷阱等他跳,都是后話了。 綿綿夜雨不知何時停了,站在高聳的房檐上,一眼望去蘇宅隱沒在灰暗的霧蒙蒙中。宣于唯風注意到這煙霧中有一處昏黃的微光,猜想里面可能有人,便不假思索地飛越過去。 蘇宅極其安靜,只聞見淅瀝的風聲。宣于唯風輕巧地落在小屋旁的杏花樹下,透過窗戶,看見搖曳的燭火下是蘇瑛疲倦蒼白的臉龐。小屋一角擺了一張床,上面睡著一個五官深邃、眉宇陰郁的青年,宣于唯風認得那是沈牧。 這時腳步聲響,宣于唯風側頭看去,見柳扶昭提了個食盒推門進屋,問:“沈牧醒了嗎?” 小桌子上擺滿了草藥,蘇瑛揉了揉眼睛,邊配藥邊搖頭道:“還沒有,我估摸著是這幾天?!?/br> “那就好,”柳扶昭沉吟片刻,忽道:“等沈牧醒了,我就會離開雪國?!?/br> 蘇瑛臉色一沉,道:“雪國生死存亡之際,你要走?” “不然呢?留下等死嗎?……呵,百無一用是書生,即便我留下也改變不了什么?!?/br> “那……渡雪時呢?你也不管?” “這話聽來真可笑,我管渡雪時什么?要怎么管?”柳扶昭自嘲般一笑,神色顯有幾分譏誚,“渡雪時本就是個嬌寵壞了的孩子,心性高傲又行事偏激,經不得半分挫折。你讓我管他,可他先殺了莊主君正瞻、又算計了將軍白霆,換作他人,已不知被凌遲了多少回,就因為他是渡雪時,是渡景的好兒子,所以他安然活到了現在。而我呢,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整日里戰戰兢兢地看人臉色活著,生怕得罪了某位權貴,就會惹來殺身之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