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離開，他才緩下精神，為兩杯咖啡結了賬，走出咖啡館。

    “老板?！币幻谝氯藢﹄娫捳f道：“顧總出來后五分鐘，他也出來了?！?/br>
    “……帶過來?！睖卦览渎曊f。

    ***

    負面情緒，會讓人感到難過，沮喪，疲乏。

    嚴重時會影響到身體機能，進而損害人的健康。

    溫岳一直以來將負面情緒控制得很好，除了自我厭惡，他很少厭惡旁人。因為沒必要。

    而今天，他第一次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身上，耗費了自己的健康，體會了一次憤怒。

    這陣怒火來勢洶洶，幾乎改變了他一貫冷靜的行事作風，又在他意識到這點時，狠狠潑了他一桶冷水?？窗?，你還是在意的。

    陳文意被保鏢帶進辦公室，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

    溫岳等了一會兒才抬頭看他，只一眼，五臟六腑又熊熊燃燒起來。

    “坐?！睖卦酪矡o意折磨他，只是這種不加掩飾的高高在上，反而給他另一種形式的壓力。

    他不得不坐在保鏢搬來的椅子上。

    “陳文意是吧?！睖卦婪畔率种械匿摴P，以一個十分有韻律感的節奏，然后坐直了些：“你去找灼灼了?！?/br>
    這個肯定句讓陳文意一臉空白，無法辯解，只能傻傻點頭。

    “之前在這棟樓下晃，又去鐘聲，你想干什么？”溫岳停頓片刻：“說實話?！?/br>
    陳文意一個激靈，到嘴邊的哭訴慢慢咽了回去。

    這個大佬，很可怕。比顧大佬還可怕。

    在這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壓力中，他臉色慘白，終于不敢再惺惺作態，低頭說：“我想求他讓我回去?！?/br>
    “回什么？”

    “回團里……我只是因為撞了你一下，就被停了所有工作。我不想……”他忍不住哽咽：“不想就這么失敗了?！?/br>
    久久沒人說話。

    “求到原諒了嗎？”溫岳說。

    “……沒有?！?/br>
    “你是怎么求的？”他又問。

    “就……就是…………”

    陳文意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么說，同時也隱隱意識到，無論哪種答案，這個大佬可能都不愿意聽。

    “你想走捷徑?！睖卦谰従徴f：“因為我不理你，就選了他，是嗎？”

    陳文意咬牙點頭：“我只是問了問，他也沒同意啊。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們感情好，求求你了溫先生，我、”

    “出去?！睖卦赖?。

    陳文意話沒說完，被拉出去之前急急道：“真的，我沒說什么過分的話！我就問了句他喜歡什么類型，他喜歡小狼狗還是奶狗的，他給我罵了回來，別的真沒——”

    啪嗒，門關上。

    一會兒秘書進來，見桌上茶水已經冷了，就要出去重新倒。

    然而溫岳叫住他：“程巖，你幾歲結婚的？”

    秘書愣了愣：“二十五?！?/br>
    “你們幾歲談的戀愛？”溫岳又問。

    秘書有點慌，畢竟溫岳從來不會問這種問題。但他還是老實回答道：“我和我太太是高中同學，大學異地分手兩年，后來又在一起了。按高中算是十六歲吧?！?/br>
    溫岳嗯了聲，讓他倒水去了。

    溫岳明白，他是高估了自己。

    一直以來，他控制著自己的精神，將**和念頭牢牢壓抑著。滿以為他真的可以看著灼灼和別人在一起，結婚生子，走完幸福美滿的一生。

    但不是的。

    他只是沒有遇上真實的可能性，也沒有用想象折磨過自己。

    而現在，僅僅是一個沒有任何威脅性的小男孩兒，就讓他方寸大亂，如果真正有威力的敵人出現，他能管好自己嗎。

    能做到不傷害到他嗎。

    溫岳感到自己的呼吸重了很多。

    灼灼現在還喜歡他，要是將來不喜歡了呢。

    “程巖?！泵貢顾貋?，又被叫住，非常老實地問：“什么事？”

    “給我定張機票，今天飛紐約?！?/br>
    他想再去見見他小時候的醫生。他想知道更加真實的情況，才能給自己判刑。

    ***

    “溫，你現在的情況很好?！卑缀永项^笑瞇瞇地說：“你在緊張什么呢？”

    溫岳坐在靠墻的病床邊，披著衣服，捏了捏眉心。

    “我不知道?！彼f。

    私立醫院大而奢華，即便是一個醫生辦公室，也配套齊全。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是溫岳最討厭的味道，讓他想到了那種動彈不得的，被無形牢籠困住的感覺。

    醫生是十歲那年給他做手術的主刀，醫術精湛，一生都在致力于救治先心病人。

    他手上擁有溫岳最全面的資料，能做出更加準確的判斷。

    “也許是因為你太聰明了?！崩项^哈哈大笑：“我救治過的小孩兒里，很少有你這么聰明的?！?/br>
    溫岳抬頭看他，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先天性心臟病，最佳手術時間是六歲之前。蠢小孩兒記不住太多事，活蹦亂跳以后就忘了。但你太聰明，記住了那種恐懼?！?/br>
    溫岳靜靜聽著，看著手肘內側的貼片。

    “跟大多數普通人比，你的心臟的確不夠健康。但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是完全健康的？”老頭兒說：“突發意外，急病，遺傳性未爆發疾病，都客觀存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