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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尋順著聲源望去,前方的靈廳內站著掛滿了白色祭奠物,一抹年幼卻筆直的身影正跪在草墊上。 少掌門? 祝尋心有所動,立刻抬眼,果不其然上方的門匾上寫著端正的大字——寧氏祠堂。 “少掌門,夫人泉下有知,定不希望你如此?!蹦侨擞謩裎康?。 “老伯,你下去吧,我再陪陪母親?!蹦敲⑼瘋冗^臉來,露出如白玉般雕刻的精致五官。這面相,除了寧越之,還能有誰? 祝尋呆立在門口,終于記起一事。 辰和十四年,寧氏發生了一起禍事。寧氏夫人懷孕時,竟是意外從高處跌落……最后一尸兩命,聽者無不惋惜道痛。 寧氏長子的寧越之,那時不過七歲。 “少掌門,自從夫人入棺后,你已經跪了一天一夜日了,再這樣下去會吃不消的?!蹦敲险咝奶鄄灰?。 寧越之沒回話,轉過臉去,執意用行動表達一切。那名老者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起身,“我去廚房給你準備點東西吃?!?/br> 都傳寧氏少掌門天資過人,小小年紀就一派沉穩作風。如今看來,或許從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明明不過七歲的年紀,可面對母親的去世不哭不鬧,執意熬夜守靈。 祝尋看著他孤零零的背影,心間短促一痛。還沒等他多想些什么,眼前的視線卻已然發生了變化。 噠噠噠。 后方不穩的腳步聲響起。 “誰!” 警惕卻尚青澀的聲音從自己的口中傳出,祝尋只覺得身子不受控制的轉動,看見門口那個矮小的身影后,他當即明白了過來——自己這是附入幼時寧越之的體內了? 那現在跑到門口、又格外‘眼熟’的孩子是…… 果不其然,祝尋感受到自己(寧越之)愣了愣,詫異開口,“祝尋?” 被叫到名字的小祝尋呆萌萌地眨了眨眼睛,費力跨過高門檻,乖乖怯怯喊道,“寧哥哥?!?/br> 祝尋感受到心間壓抑的悲痛緩了一息,緊接著就見小祝尋走到了跟前。他雖然入了小寧越之的體內,但處在‘記憶幻境’中,他不能代替對方做出任何言行。 只是沒想到,自己小時候竟喊過寧越之‘哥哥’? 也是。 寧夫人去世時,祝尋不過六歲年紀,又不像寧越之這般年少穩住。別說是這句稱呼了,就連這件事情,他都忘了個干凈。要不是誤入了這層記憶幻境,他都不知道寧越之居然將這事記了這么深。 祝尋索性充當了一回‘第一視角’的旁觀者,默不作聲地等著接下來的發展。 “你怎么在這里?”寧越之瞧見他這張粉撲撲的臉,突然有些回不過神。 “阿爹帶我來的?!弊淅饬艘幌?,挪著膝下的草墊離到寧越之更近了一些,是少有的乖巧,“阿娘在家里照顧小澈,她、她叫我來陪你?!?/br> 寧、祝夫人少時便是深閨密友,此番寧夫人突然去世,祝夫人自然是悲慟不已。只是自己的小兒子尚在哺乳期,她產后身子又弱,實在無法趕來參加葬禮。 她念及寧越之小小年紀便沒了母親,肯定備受打擊,因此在囑咐了年紀相仿的長子好好陪著安慰。 寧越之反應過來,輕聲說道,“不必陪我,宗祠夜里風大,你會著涼的,回去找祝掌門吧?!?/br> “我不回去?!弊ば⌒∧昙o,但也有自己的理解和執拗。他見寧越之‘趕’他離開,當即就牽住了他的手,“就算阿娘不說,我也陪你?!?/br> 寧越之垂眸,看著這雙尚且rou呼呼、且緊緊拉住他的手,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祝尋趁著這個時機,往懷里摸摸索索掏出一顆糖來。他瞥了默不作聲的寧越之一眼,動作嫻熟地剝開糖紙。 寧氏宗祠是嚴肅之地,向來不能在此吃食,即便是糖也不行。 寧越之早在第一時間就看見他的動作,他以為是祝尋忍不住小孩心性嘴饞,猶豫再三卻沒有開口阻止。哪知眨眼間,祝尋就將那顆剝好的糖果塞入他的口中,“寧哥哥,給?!?/br> “……” 寧越之含著糖,一時間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祝尋重新拉住他的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張嘴竟是說出一番道理,“吃的糖味甜了,心里就不苦了?!?/br> 寧越之凝滯了一下,終是將糖壓入舌底。甜味蔓延開來,似乎真的掃開了連日以來的陰霾苦味。 方才的那名仆人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錯,一直沒來。 祝尋起初還能乖乖跪在寧越之的邊上,入夜一深,又人陪他講話,困意就來了。他強撐著眼皮,小腦袋更是一下、一下地往下敲。一個倦意晃神間,他的身子直直往前倒去。 觸及額間的是一方溫熱掌心,而不是冷冰冰的地板。 “困了就去休息?!?/br> 祝尋磕磕絆絆地爬起來,眼中分明閃著困倦的水花,嘴硬道,“不困,我陪你?!?/br> 寧越之還在守靈,不想離開宗祠半步,可祝尋就像‘粘皮糖’一樣就是沒打算離去。就在祝尋打下又一個哈欠后,寧越之對著祠牌合了合眼,默念:母親在上,寧氏先輩在上,請允許我們失禮…… 默念祈求完畢,寧越之才從旁側移來一個草墊,對著祝尋說道,“困了就睡一會兒?!?/br> 祝尋畢竟還小,白日從溪嶺趕到宗山,實在是撐不住了。他迷糊聽見寧越之的話,立刻一個側躺躺了下來,小腦袋堪堪貼住寧越之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