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是真的太瘦了,從上到下都是不健康的單薄感,像一只營養不良的雛鳥兒要去討好不喜歡他的男主人,所以才把頭依過去。 溫順又乖巧,孟郡就差伸出舌頭,舔舐男人的掌心。 霍延也癡迷于這種征服感,雖然很早以前少年就被他踩在腳底,可時至今日,他依舊因此歡喜。 逗狗一樣,他順著孟郡的長發摸下去,也說你最近聽話,看來這頓鞭子也不白打。 是啊,這么多血怎么能白流呢。 日日夜夜折磨著他,夜里做夢都是男人的樣子,他把門推開,手里還拎著一根粗長的鞭子。 遲早有一天他會死在這里的,那座幽暗陰森的別墅,男人虎虎生威的鞭子底下。 遲早有一天… 傷口發炎,孟郡一直都暈乎乎的,接到林艷秋的時候才知道人是發燒了,伸手一模,火爐似的熱。 眼淚說來就來,抱著瘦小的男孩,一瞬之間婦人就哭成了淚人,她怪霍延這個當哥哥的不稱心,病成這樣了怎么還往外領。 又抹眼淚,說我這多災多難的淼淼啊,mama該拿你怎么辦。 真是無語,霍延透過后視鏡里看到小雜種病殃殃的躺在婦人懷里,虛弱無力的樣子像是撐不過這個夜里。 一條賤命,倒是嬌貴的很,三天兩頭的鬧毛病,叫人哭天抹淚的擔心。 忍不住嗤一聲,男人意味深長的說:“是她嬌貴?!?/br> “女孩子就該是嬌貴一點的?!?/br> 林艷秋說這一夜都要陪在女兒的身邊,然后又哭,眼淚一直一直的停不下來:“我才走了幾天啊,怎么就病成這幅模樣了?!?/br> 真是頭疼,女人怎么麻煩。 霍延不讓她在這里守著,半夜讓她看到孟郡身上的傷口,又該是新一輪的災難。 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功夫他可真是受不了… 于是軟硬兼施的給人哄出去,也再三保證他今晚會守在這里,你的寶貝淼淼不會再有什么事。 我守著呢… 我守著呢??! 依依不舍,走幾步她就回回頭,看到霍延雙手插在睡褲的口袋里,不耐煩的對著婦人昂昂頭:“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的?!?/br> 王阿姨也勸,說就只是發個燒… 發個燒也不行啊,這可是我的淼淼! 呸! 淼個屁! 就是個狗屁不是的小雜碎。 霍延懶洋洋的點一根煙,捏著少年的臉頰,皺著眉頭盯著看。 油頭粉面的假娘們,連個喉結都沒有,長的比小姑娘還他媽的好看。 可真是個惡心人的臟東西。 緊盯著少年又是片刻,霍延還惡劣的笑起來,滿意自己的成果,在孟郡的身上體現出來。 他本來也可以長喉結的不是! 可偏偏命不好,生在霍家了,名不正言不順的,是個雜種。 “賤命一條,你也值得我在這里陪你?” 可推門出去又看到林艷秋站在廊道里,她端一杯溫水過來,看見霍延就質問他要去哪里。 可真是要命了,他終于知道自作孽的滋味。 “我去上個廁所?!?/br> “別去了,你先喂她喝點水?!?/br> 連推帶搡,霍延連自由的邊都沒摸到就被婦人又給推回去,然后房門一關,他像一個死囚犯似的被困在孟郡的房間里。 真是不自在,放眼望去不是毛茸茸就是粉嘟嘟,洋娃娃從大到小擺成一排,像是恐怖片里隨時都會跳起來的木偶人,死氣沉沉的盯著前面看。 霍延喝光杯中的水,伸手都給它們打翻。 像是多米諾骨牌,洋娃娃接二連三的在柜子上倒下來,然后摔的七零八碎。 霍延在上面踩過去,壓扁了精美的頭顱和纖細的腳踝,也吵醒了床上的男孩,叫他睜開眼睛看。 不可置信,霍延居然在他的房間里抽煙,小指指尖還勾著一個空杯,搖搖晃晃的,似乎是隨時都會掉下來。 這應該是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個片段了,孟郡第一反應就是害怕,可反復確認幾次之后都沒看到他的鞭子。 哆哆嗦嗦,孟郡掩耳盜鈴似的說:“大少爺,我聽話?!?/br> “還病著呢,就饒我這一次吧?!?/br> 有點莫名其妙,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孟郡討饒的時候一貫如此,哄人的話不值錢,他崩豆似的往外說。 所以霍延也聽夠了,一個字都不信他。 乖個屁??! 不這么打早上天了。 靜等了半晌也不見霍延有動作,實在是渴的受不了,孟郡晃悠悠的下了床?!拔蚁肴ズ瓤谒?/br> “去吧,我也沒當著你!” 甚至還挺大方的,他把手里的杯中遞過去:“杯子給你?!?/br> 愣了一下后孟郡才接過來,這一路似乎是格外長,他覺得走了好久也沒有盡頭,偏偏身后還跟著霍延,什么也不做就帶著駭人的氣勢,嚇得孟郡三魂七魄都要散。 “大少爺你怎么不去睡覺?!?/br> 不問還好,這一問霍延就生氣,在后面對著男孩的屁股踢了一腳?!罢腥藷┑臇|西!” 這一下給孟郡踢的踉蹌,要不是扶住了東西,真在樓梯上摔下去。 回頭看,又挨了一腳,男人叫他快點走?!翱次揖湍茱柫??” “不能?!?/br> “不能還看!” 行吧,做什么都不對,孟郡都習慣了,他像個幽靈似的在樓上飄下來,喝水之前先給霍延倒了一杯。 然后又倒了一杯他也沒敢喝,抬起頭向霍延看過去,見男人默許,這才放心大膽的連喝了兩杯。 孟郡害怕霍延,因此也不喜歡跟他一起,聽說林艷秋今晚要他陪著自己,腿軟的差一點跪下去。 他說不用,一個人可以,不好麻煩大少爺陪我一起。 霍延聽著又不痛快,抓著男孩的長發給人拉過來:“不喜歡我???” 哪敢說實話,孟郡只能搖頭,說沒有這個意思,就是不想麻煩大少爺,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啊。 也是,就養條狗而已。 這個霍延倒是同意,又給人近一點的拉過來,這才看清少年眼里的恐懼,滿滿當當的,全都溢出來。 于是就笑他,說招人煩的東西,這么害怕怎么還不聽話,隔三差五的惹人生氣。 還麻煩我在夜里陪你! 可真是晦氣! 真是晦氣! 怕男人生氣,孟郡哄著霍延叫他去睡覺,希望他能早點放過他。 真不想挨打了,林艷秋這女人精的狠,要是看出點什么來,遭罪的也還是他罷了。 確實是不早了,霍延也覺得乏,伸個懶腰往上走,還惺惺作態的說:“祝你做個好夢?!?/br> “大少爺你也是?!?/br> “嘖!再別跟我說話了!煩你!” 要瞞著林艷秋,孟郡連藥都很少用,生怕被她發現了什么,家里又該是翻天覆地的局面了。 所以這次挺了很久才恢復好,比之前慢了太多太多。 聽說月末霍家老爺子會回來,他年紀大了,早幾年在鄉下買了個院子養老,孟郡只見過他幾次,是個和藹的老人。 本來還以為霍老太爺是回來過年,沒曾想是有人結婚。 據說是商業聯姻,嫁的老爺子最小的一個孫女兒,連新郎的面都沒見過,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把一生都托付。 再后來的一些事情孟郡就不知道了,他只負責被打扮成洋娃娃,跟在婦人的身邊,說一些俏皮話。 只要林艷秋開心,他的好日子就不會走太遠,霍延表面功夫一向完美,婦人還在這里,他最多最多就是陰陽怪氣的罵孟郡幾句。 話里話外無非是說“惡心人的小雜碎”。 孟郡習慣了,甚至還覺得霍延說得對。 他就是一個惡心的臟東西。 所以才不被人愛。 日記每天都寫,最近的生活還算有趣,少年依舊回味著那個懵懂又旖旎的夜晚。 一切都是恰到好處,恰到好處的燈光,恰到好處的混亂。 也有恰到好處的親吻,嘴唇貼著嘴唇,是酸澀的果味。 像是夢一場。 一切都像夢一場。 也包括魏恒沒有理由的偏愛。 他惴惴不安,在日記里說自己不配。 “我不知道男孩子和男孩子是否可以相愛?!?/br> “我甚至都無法準確的定位自己,男孩是什么樣子?女孩又是什么樣子?” “我可以愛他嗎?他可以愛我嗎?” “太迫切了,我需要一個答案,魏恒是那樣直白,他的直白逼著我不得不面對,可我卻什么也不懂,所以無法給他一個答案?!?/br> “我怕是錯的,這樣我會永遠永遠都失去他?!?/br> “不妙??!我居然特別的怕?!?/br> 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寫了,他太需要有一個人能告訴他了,告訴他要如何應對。 也漸漸的忘記了,他和街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魏恒愛的才不是“他”。 他愛的,是那個楊柳細腰的小姑娘… 楊柳細腰的…小姑娘… 被愛的感覺真是太奇妙了,孟郡僅存的一點理智都被沖散了。 他只看到自己被愛,卻再也不會想起自己為什么會被愛。 總是被人忽略,丘比特射過來的畢竟還是箭,也就注定了不會有人毫發無傷的,說可以全身而退。 都要流血流淚的。 在愛情里面,無論是誰。 天!丘比特這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