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乎預料的是今年的家長會,是霍延親自下凡。 百般不情愿,他們兩個都有這樣的情緒出現,也很少能看見男人這幅姿態,像個小孩似的耍脾氣。 他說不去! 還有一句話被剩在嘴里沒說出來,不過孟郡能猜到,大概是不想在小雜種身上浪費時間。 礙于林艷秋在這里,不好意思當面講出來。 孟郡也不希望看到霍延,他像個索命的閻王,不像是開會,像是去殺人。 可婦人很是堅定,不給他們兩個拒絕的機會,而且都說是“親兄妹”,太見外也不對。 于是不情不愿的,孟郡坐上男人的車,這一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了什么。 今天早上走得急,白絲襪只穿了一只腿的,路上才在包里翻出另一個。 當著霍延的面其實有點別扭,可孟郡還是都穿上了,總不能光著。 百褶裙還是霍夫人買給他的,她的品味一直都很好,在霍夫人精心的裝飾之下,孟郡像一只昂貴精美的洋娃娃,纖瘦修長,明艷動人。 甚至霍延都有些恍惚,有一剎那覺得是淼淼長大了。 轉過頭四目相對,“女孩”無辜的眨一下眼,大氣也不敢喘。 一個急剎后車子還是被他停下來,霍延點了根煙,手摁在孟郡的喉嚨上面。 脖頸光滑修長,少年膽怯的咽一下口水,什么也沒有出現。 他沒有喉結,和女孩子沒什么不一樣。 然后就聽見霍延的一聲嗤笑,說到底還是瞧不起孟郡,這個時候居然說:“男不男女不女的,你可真惡心?!?/br> 所以他根本意識不到,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只是覺得惡心,身邊做了這樣的一個怪胎。 甚至… 霍延往下看一眼,沒說話,但是孟郡也能猜明白。 甚至下面還光溜溜的,是個“無毛雞”。 撇過頭,少年不說話,任霍延如何羞辱也都一言不發,只是能看到他漲紅了臉,眼眶紅了一會又歸于平靜了。 總是生生咽下,生活賦予他的一切一切。 十八年來,其實也沒真正快樂過。 只是有眼淚,那么多那么多… 總是請假的原因,孟郡成績一般,不算重點培養,也沒被嚴厲批評,霍延覺得乏味,他想不明白,怎么會把時間浪費在這里來。 順著窗戶往外看,很意外的看見那個小怪胎,別人都成雙成對,只有他是一個人,安靜又孤獨。 意外的是沒一會又跑來一個男孩,圍著那個怪胎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堆。 男人求偶的時候都是這樣嗎? 恨不得頭發絲都翹起來。 霍延有點想不起來,但他覺得很可笑,雖然沒有喉結和毛發,跟普通的男孩子不一樣,但性別總歸是不能改變。 他是把他當做女孩子喜歡的吧? 難免想起他的長頭發和百褶裙,一瞬之間霍延就明白。 想來也是,只靠眼睛看誰也想不到他和他們,其實都是一個樣。 家長會散了之后他也沒急著離開,孟郡的桌子里很干凈,除了課本之外只有一個嶄新的日記本,角落里還有幾顆沒拆封的水果糖,他拆了一顆,酸牙邦。 家長們陸陸續續的都離開,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閑庭信步的探索著少年的秘密地帶。 也有人走過來,兩個人肩并著肩,只是推開門后立馬有人笑不出來。 孟郡以為他會離開。 四目相對,霍延意味深長的挑眉,魏恒也小聲的問:“你爸不能這么年輕吧?” “這是我哥?!蓖e扭的,這還是孟郡第一次介紹霍延的身份,以前都是他被當做掛件,跟在霍夫人的身邊。 霍延看一眼魏恒,最后把目光放在孟郡身上,能看到他的尷尬和無措,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 其實事后想想,霍延這人聽不是個東西的,初見魏恒,他居然說:“你就是那個誰吧,常聽淼淼在家提起你?!?/br> “對對對,是我是我?!?/br> 少年也是意料之內的驚喜,說起來還是年紀小,算不過霍延這個老狐貍,三言兩語的就被人給套進去。 他們兩個像模像樣的握了握手,孟郡提心吊膽的站在一旁看。 他想起霍延不近人情的鞭子,像條毒舌似的在空中亂飛,又看他今日的平易近人,恨不得帶著魏恒一起在窗戶上跳下來。 總而言之,還是越遠越好吧。 霍延走后孟郡一直魂不守舍,他想不明白男人為什么要沒頭沒腦的亂說。 只有魏恒這個傻帽一直的夸,說你哥又高又帥,真不一般。 是不一般,霍家的男人到死都是傳奇。 孟郡嘆氣,背后的傷口結了痂,這個時候酥酥麻麻的癢起來,他伸了伸胳膊,試圖緩解一下。 誰知一下就被魏恒看穿,問:“你是不是后背癢癢?” “是有點?!?/br> 被人看穿了孟郡也不隱瞞,甚至還貼著墻蹭了蹭,粗糙不羈的樣子堪比魯智深。 歸根到底,還是個痛快爽朗的男孩子,即便他扎著高馬尾,穿著百褶裙,可有一些東西,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 “我以為只有男孩子才會這樣?!?/br> 魏恒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又偏偏砸在少年的痛處之上。 孟郡特別慌亂,覺得是自己愚蠢,居然叫男孩看穿。 他也不知道女孩子會不會這樣,所以底氣不足導致惱羞成怒,草草的說了句拜拜后就一個人跑開。 只有魏恒莫名其妙的被留在原地,茫然無措的盯著他的背影看。 生活不能更糟了,孟郡這樣想。 他一個人溜溜達達,走了好長一段路,街道兩邊干凈明亮的櫥窗倒映出他的模樣,是個齊劉海的小姑娘。 孟郡看了很久,表情也逐漸茫然,他有點好奇,是不是大家都和他一樣。 如果不是,那為什么偏偏是他! 一直到天黑少年才回家,林艷秋煮了一鍋美容湯端給他喝,細問起來婦人可能都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日復一日的,孟郡一飲而盡的喝下。 他覺得自己遲早會腸穿肚爛,在這座華麗且不近人情的城堡里死的極其難看。 接過空空的碗,婦人夸他是個乖女孩,又說買了新裙子,你上樓去換。 少年笑起來,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往樓上跑,只是才走了沒幾步就停下來,他說想買輛車子騎,班上的女孩都有。 “好啊,那你明天去挑?!?/br> “謝謝mama?!?/br> 可能是心情愉悅的事,他的長頭發都沒有那么礙眼,裙子上的泡泡袖像兩塊軟綿綿的棉花糖,少年深陷里面。 他照著鏡子看,沒一會后也伸手在喉嚨上摸了摸,有點遺憾,也萬分難過,喉結這個東西,看來這輩子他都不會長出來。 都壞霍延那個混蛋! 后背上結了痂的地方格外不舒服,他脫下衣服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傷口。 今晚霍延又和朋友在家打牌,男男女女的來了一堆,前兩天林艷秋回了國外,少年又在地下室里住進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少年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單車,停在他的木屋里。 其實這個季節已經不適合騎單車了,也不知道魏恒是怎么堅持下來的,最重要的是每次都有一頭熱汗,照成相片發過來。 有時候閑來無事孟郡會打開相片看,莫名其妙的,少年開始期待春天。 學校的課桌里永遠都有青果味的糖果,他不吃,可還是有人堅持送著。 最近的生活都平淡,唯一的一點熱鬧發生在昨天。 班級里轉來了新的姑娘叫做蘇婉,學習成績好,人長得也漂亮,巧的是孟郡見過她,在霍延的房間里走出來。 老師把他們安排在一起坐,孟郡聽到她說:“挺巧的?!?/br> 是挺巧的,不然也不會半夜十二點,又讓她們在家里遇見。 她穿著孟郡的睡衣,是霍夫人新買給他的那一件,娃娃領和泡泡袖都特別好看。 看著蹲在地上找食物的少年,蘇婉有點咄咄逼人:“你是霍延養在家里都小狐貍?” “我不是?!被粞硬恢浪≡诘叵率依?,這么長時間都躲過去了,孟郡不想招惹是非。 木屋只有薄薄的一層板,他不想在里面凍死。 可女孩是個嬌縱難纏的,而且格外自大。 她以為洞悉了一切,還夸孟郡是個有手段的,畢竟霍延可不是一般的挑剔。 挑剔嗎? 也就一般吧。 只是挺畜生的,都多大年紀了,怎么還在搞十幾歲的小姑娘。 孟郡無語,臨走之前還讓少女保密,今天晚上見到我這件事,對誰都不要說出去。 “我憑什么幫你?” “就憑你穿我睡衣!” 再然后就沒見到蘇婉過來了,小女孩整天到晚的在學校里哭天抹淚,可孟郡卻是一點都不意外。 這就是霍延,他才不在乎你傷心不傷心。 我想睡你就睡你,不想睡你你就滾開! 十幾年了,門口鳳凰樹都死三顆了,只有霍延一直一直都不曾改變。 蠻不講理!唯我獨尊! 他若是是上帝,那萬民皆是螻蟻! 孟郡能做的只有嘆氣,用不了幾日,他就會把蘇婉徹徹底底的忘記。 什么一夜春宵啊,全都是狗屁! 狗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