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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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兩點鐘,本來已經想要逃亡海外的卓寧投案自首。他對警方聲稱,是他親自主導了對韓江闕發動的暴力襲擊,并提供了他和黑社會聯系的確鑿證據。 卓家至此,正式走上了灰飛煙滅的道路。 這一年的冬天,也終于就這樣悄悄走到了尾聲。 …… 立春的那一天,b市下起了綿綿的小雨,到處都是霧蒙蒙的,空氣中有一股泥土被雨水打濕翻涌出來的土腥味道。 文珂的車子停在臨江看守所的門口,他穿著米白色的毛衣,褐色的靴子剛踩到泥濘的地上,就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響了起來:“小珂——!是我??!” 文珂當然記得這個聲音。他皺了皺眉,但還是抬起頭看向了不遠處。 只見卓母穿著淺灰色的套裝,一只手打著傘踉踉蹌蹌地撲了過來。 她顯然仍然努力想保有一點體面,發絲像往常一樣高傲地盤起,但是一旦靠近了,便能看到女人臉上只倉促地打了粉,連唇膏都忘了擦,一張臉蒼白得像鬼一樣。 “小珂,你終于來了,你是來看小遠的嗎?你聽媽說,他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你就饒了他這一次吧,好不好?” 文珂微微頓住了腳步,轉頭看了過來。 或許是這個動作讓卓母看到了希望,嘶聲喊道:“小珂,算媽求你了,你要媽做什么都行,磕頭下跪,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消消氣,饒了小遠吧?!?/br> 文珂淺褐色的眼睛看著卓母,其實他只是覺得有點可笑,以前的卓母,從來沒有主動對著他自稱過“媽”。 她被保鏢攔在了外圍,不得不用手用力扒住保安的手臂想要往里擠,原本盛氣凌人貴婦人從來沒有過這么失態的時候,好幾縷頭發都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沿著耳邊凌亂地垂了下來,顯得更加狼狽不堪。 雖然是在撕心裂肺地哀求著,可是當她和文珂對視著的時候,眼里還是流露出了片刻的不自在。 她的身體……像是半蜷未蜷的蝦米。 下一瞬間仿佛真的要馬上跪下去,偏偏眼里卻又閃過一秒因為尊嚴而痛苦掙扎的神情。 她嘴唇顫抖著,瞧著文珂,像是在乞憐地等著文珂赦免她,可以讓她不用真的這么卑微到土里。 然而這種微乎其微的掙扎,反而使這個女人顯得更加絕望可憐。 文珂看著卓母,看了很久。 omega的眼神淡然到讓卓母漸漸感到一陣不寒而栗,或許是因為過于淡,反而讓人從波瀾無驚中,瞧出更多意思,像是有嘲弄、有觀察,又有玩味。 “伯母?!?/br> 文珂終于開口了,他的稱呼很客氣,這讓卓母不由又泛起了點希望,巴巴地看著他。 文珂輕輕地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踩著泥濘的小水洼,往卓母那邊靠近了兩步,凝視著卓母的雙眼。 “我絕對不會饒了卓遠?!?/br> 他平靜地說:“你也別太難過?!?/br> 文珂說完這句話,漠然地轉過身。 被保鏢簇擁著,一步步往臨江看守所里面走去,將卓母的哭嚎聲留在了身后。 …… 卓遠被帶出來的時候仍然戴著手銬,他腿上的槍傷還沒好,走路一瘸一拐、需要人攙扶。 他坐在玻璃窗后面,呆呆地看著衣著光鮮的文珂看了好幾秒,第一句話便是啞著聲音問:“能給我一根煙抽嗎?” 文珂抬起眼,對一旁的保鏢示意了一下,隨即保鏢便遞了一根煙過去,讓一旁的警察給卓遠點了。 卓遠低著頭,悶頭抽了一口又一口。 蹲牢房的人有種特有的姿態,哪怕只是在看守所待了幾天,就已經佝僂著身子,抽煙時微微歪著脖子,看起來有種瑟縮又無賴的姿態。 “我聽警察說,你想和我見一面?!?/br> 文珂終于慢慢地開口了。 “對?!?/br> 卓遠點了點頭,他沒有接著話頭往下說,文珂也沒催促他。 窗外的雨,仍然淅淅瀝瀝地在下,卓遠出神地看著那一扇小小的氣窗。 或許他們都隱隱地感覺到,這大概是他們一生之中,最后一次這樣面對面坐著說話了。 “小珂,你最近還好嗎?” 卓遠終于開口了,與其說他在和文珂說話,不如說他的眼神飄忽著看向了另一個奇怪的世界一般,輕輕地囈語著:“說來你可能不相信,當我待在這里的時候,這個世界忽然安靜下來了,于是我的心……也變得很寧靜。 “我待的地方很小,從左走到右,只需要五步,從前走到后,也是正好五步。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像是一天突然變成了三天那么久,但是忽然之間,我也有了很多的空閑去思考。我時常想你,小珂,白天時會想到你,夜里也會夢到你?!?/br> 文珂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卓遠,他沒有說話。 “小珂,我一直在想我們——想我們之間的這一切?!?/br> 卓遠喃喃地說:“其實許多事,都不該走到這么絕的。這一路走來,其實我也不懂自己了,我有時候想你,有時候愛你,有時候又恨你恨得咬牙切齒。人竟然可以同一時間抱有這么多情緒,有時候連自己也真的是搞不懂啊。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漸漸摸清了一點頭緒?!?/br> “有一件事其實很重要,但我卻從來沒有對你承認過。后來我想,你或許已經知道了,韓江闕應該是查到了,但無論如何,我想我到底應該當面告訴你—— “當年你被北三中開除,其實不是因為作弊被抓……是因為我爸在背后施壓。從始至終,我都知情、也默許了。所以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一生都等于是被我的家庭毀了,我只是從來都不敢承認?!?/br> 卓遠如釋重負地、輕輕呼了口煙圈。 或許是經年已久,也或許是這些話曾經在他嘴邊徘徊過,終于說出來的時候,沒有想象中排山倒海的壓力,卻只有一種淡淡的惆悵。 薄霧在他們彼此之間裊裊升起。 “我知道?!?/br> 文珂終于慢慢地開口了。 這三個字還沒有讓卓遠驚訝,但是文珂頓了頓之后,繼續道:“其實在和你結婚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br> 卓遠夾著香煙的手這才猛烈地顫抖了一下:“什么?” 他的震驚是鈍而深沉的,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綿長的痛。 只能抬起頭,隔著臟兮兮的玻璃窗呆呆地看著文珂。 “我說,我早就知道了。那時候,我偷聽到你爸對你說,讓你直接離開我,我已經沒有價值了。你說:你還是想要和我結婚。所以那時候我想——算了,就這樣吧?!?/br> 算了,就這樣吧。 這當然說不上是什么動人的描述。 可是卓遠卻忍不住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氣,他的鼻涕流了下來,不得不用手背狼狽地去擦,擦完了鼻涕,鼻子和眼睛也紅了。 成年的alpha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丑陋的大號娃娃。 卓遠哽咽著:“文珂,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初戀,我得到你時,曾經那么快樂??墒莿傄缓湍憬Y婚,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出錯了?!?/br> “本來我以為,我對你愧疚,便會逼自己對你更好、更好,可是真的開始生活之后,我才發現那是錯的,人的性情,從來不是那么善良。恰恰相反,我對你越是愧疚,便因為這說不出口的愧疚,而更厭惡你,甚至痛恨你,想要遠離你。越靠近你,我就越痛苦,這種折磨快把我逼瘋了,甚至讓我以為我已經不愛你了?!?/br>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早就知道了。文珂,為什么?我們本來可以不是這樣的?!?/br> 卓遠猛地站了起來,控制不住地用手掌拍打著玻璃,甚至警察不得不走上前來,用警棍狠狠敲了一下玻璃,讓卓遠安靜下來。 卓遠當然從頭到尾都是自私的,可是在這一刻,他臉上的痛苦卻真實得撕心裂肺。 即使是惡魔,也有畸形的傷心處。 在他少有真正快樂的一生之中,他只對文珂有過這樣復雜的情感,欲望、愧疚、舍不得、貪婪、病態的執念。 那其實已經很難被歸結為愛,而更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牢,無法紓解的戾氣和惡意在里面,源源不斷地滋生。 “卓遠,韓江闕是無辜的?!?/br> 文珂抬起頭,靜靜地注視著狀若瘋癲的卓遠,一字一頓地說:“這一路走來,任何一件事有所改變,其實都不會改變結局。我不愛你,從來就沒愛過你,錯的是你我。我們之間——其實根本就不應該開始?!?/br> 卓遠的臉貼著玻璃,他仔細地聽著文珂的話,當聽到文珂說“根本不該開始時”,他的神情卻忽然從癲狂,慢慢變得安靜。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就這樣,長長久久地凝視著文珂。 “小珂,我不是說,我這幾天偶爾會夢到你嗎?” 卓遠的聲音很輕,像是帶著一層霧氣,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很淺的笑容,呢喃著:“我還沒說完呢,小珂,我夢到……我好像重新活了一次。這一次,我們沒在一起,沒結婚,當然也沒離婚,我只是在高中時期,悄悄地、無疾而終地暗戀了你一段時間。我夢到現在這個年紀的我,去參加北三中的同學會,然后看到你牽著韓江闕的手,他抱著你們的雙胞胎……你們很幸福的樣子。于是我坐在一群同學中間看著你們,同學們都在笑,我也笑了起來。夢里的我……好像作為旁觀者也很開心的樣子啊?!?/br> 金色的陽光,透過小小的氣窗灑在卓遠的臉上。 那一瞬間,他的神情好像永恒地凝固了。 他閉上眼睛,不再看向文珂,低聲道:“風大得很,我手腳皆冷透了,我的心卻很暖和。但我不明白為什么原因,心里總柔軟得很。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難過?!?/br> ——在夢里,我只是在高中時期,悄悄地、無疾而終地暗戀了你一段時間。 臨走前,文珂終于問出了他來之前想要問明白的問題,卓遠回答的也很干脆,或許他真的是已經無所謂了:是,消息就是韓兆宇傳來的。 半個月后,卓遠在臨江看守所用磨尖了的牙刷柄插進喉嚨里,他的尸體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發現,血都流盡了,濕濕地漚在被子里。 臨死前,他寫下了一張很簡短的認罪書,對自己所有的罪行供認不諱。 其實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判死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韓江闕畢竟沒有死,卓寧也在把罪行往自己身上攬。 除了文珂,沒有人能理解為什么卓遠會在這個時候尋死,他明明是一個為了活著不擇手段的人,甚至在被追殺的時候被嚇得尿了褲子。 文珂還記得那一天,臨江看守所的午后,春雨初停,雨珠墜在柳樹枝頭、墜在水泥屋檐底下。 陽光慢悠悠地灑下來,透過一滴滴剔透的雨珠折射出燦金色的光芒,像是有一粒粒璀璨的金粉彌漫在濕潤的空氣中。 他仰起頭望著天空,矗立了良久良久。 離開時他沒有回頭,但是在某一個瞬間,文珂就是知道—— 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卓遠了。 …… 卓家的事慢慢塵埃落定,文珂也住到了h市,因為韓家把韓江闕帶回了那里。 文珂把所有關于韓兆宇的證據都交給了韓戰,但是仍然被勒令不準插手。韓兆宇不像卓遠,他的涉案幾乎沒有任何明顯證據,只有韓戰有意愿動手時,才有可能被威脅到。 文珂能夠把卓家拉下馬已經是筋疲力盡,實在是無法再和韓家對抗了,那段時間,韓戰的保鏢雖然跟著他,但是雙方的關系卻并不好。 韓江闕始終都沒有醒來,文珂其實在處理卓遠的事途中回來看過幾次,都只是坐在病房一邊的椅子里,安靜地看著病床上的alpha,然后再在天亮之后匆匆離去。 這個omega的克制表現,甚至讓許多韓家人都有微詞。 他們看到文珂忙著在b市打擊卓家、甚至堅強地接受采訪,卻沒有看到意料當中omega在韓江闕身邊悲傷啜泣的樣子,這多少讓他們感到不愉快—— 韓江闕陷入昏迷數個星期之后,文珂平接受了人工的標記手術。 在術前,他沒有通知任何韓家的人,只是讓許嘉樂幫忙簽了個字,就冷冷清清地接受了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