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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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是看著自己掌心發呆,卻透過掌心,依稀想起當時看過的那雙眼睛, 烏黑發亮似是水晶瑪瑙, 又似是夜空里的星辰,讓人印象深刻, 便一直印在腦海里。 他時時想起那雙眼睛。 他也去桂花酥的攤鋪問過店家,店家一直說再沒人來過了。 他“哦”了一聲,店家遲疑, 原來,他們不是給將軍府取桂花酥的??? 店家也終于知曉了, 并非將軍夫人喜歡他家的桂花酥。 褚逢程依舊跟隨父親在軍中歷練, 只是有時有意無意巡查的時候,會想著在城外會不會不期而遇那個姑娘, 但似是那個姑娘連同那個小鬼就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見過蹤跡。 母親問他, 可有什么心事? 知子莫若母,他瞞不過母親的眼睛, 卻又不好提起。 恰好, 有府中下人說, 有人來尋公子, 還牽著公子的馬。 他的馬? 褚逢程“嗖”得一聲從床榻上翻下來,直奔府門口去。 心中比早前任何時候都有期許。 對啊,她知曉他叫“褚逢程”,他同那個小鬼說,去取桂花酥的時候報他的名字,那她回回都會旁人提起他的名字,“褚逢程”。 想到此處,褚逢程心頭莫名像打了雞血一般興奮。 可等到府門口,見到的卻是一個老叟。 老叟慢緩緩得說,有人讓他將馬牽到此處來,還給一個叫“褚逢程”的人。 他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任何人蹤跡,問老叟,老叟也說不認識。 他接過馬的韁繩,心中略有失望。 他的馬回來了。 他想見的人卻沒回來。 …… 四月暖春,北邊的大雪都融化了。 巴爾一族的人已逐水草遷徙回了北邊,明年許是會再來,也許是不會再來。 更許是,他永遠也見不到那雙綴了星辰的眼睛。 ****** 塔格一族北遷后,燕洛一帶逐漸恢復太平。 第二年,似是北境并未遭受去年一樣的雪災,塔格的人也未曾向去年一樣涌入燕洛境內。 第三年,聽聞巴爾一族內部廝殺,似是……塔格這一族被屠,整個部落都沒剩了幾人,也許是整個部落都沒有了…… 褚逢程坐在桂花酥的店鋪里,一下午吃了五盒桂花酥。 店家惶恐,褚公子,你沒事吧。 他搖頭。 再之后一年,褚逢程又隨父親輪換到了東北部的朝陽郡戍守。 朝陽郡在蒼月東北部,臨近長風四元與巴爾函源,是蒼月東北的軍事重鎮。多國交界之處,是最需謹慎之地,父親讓他帶斥候去探周遭。 長風四元城是兩國之間的邊貿城市,商旅往來諸多,也安穩多年。 他只在四元城逗留了一日。 至于函源 —— 函源與朝陽郡之間隔了山脈重重,巴爾輕易不會進犯。這條山脈連綿廣闊,內里天氣變化無常,山脈之間有面積廣闊的草原,下雪時亦會被大雪覆蓋,喚作云渡山。 此番,他們是要將駐軍之地,前推一部分到云渡山南邊。 褚逢程帶了一隊斥候便是來此做打探。 云渡山地廣,光是南面一角月余都不能詳盡,便只能天亮時幾人分散開去,黃昏前回到集合點。 …… 如此約是五六日,褚逢程進山時遇上了風雪。 大雪封山的那種風雪。 他久在北境,自然知曉這類風雪的嚴酷可怕。 他要盡快找一處遮蔽處,尋足夠的樹枝生火,他身上的干糧加上零散的果子和草葉,若是省些能夠將近十日有余。 他常年跟隨父親在軍中,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洞口在隱蔽處,有常年的藤蔓密集遮風。 他生火,尋一處暖和處席地而坐。 這場風雪,除非停,出去便是找死。 但也偏偏是這樣大的風雪,不會持續太久。 褚逢程歇下頂戴頭盔與鎧甲,看向洞外,洞外的風雪越來越大。 褚逢程向火堆中扔了拾來木柴。 火堆中木柴燒得“嗶?!弊黜?,猛地,狂風大作,似是直灌一般沖向洞內,這火堆都險些被吹散,褚逢程警戒抬眸,只見有人掀了洞口處的蔓藤入內,很快又蓋上。 褚逢程怔了怔,這個時候從外面進來,應是凍透了。 褚逢程收起眼中的警覺之意。 洞口處兩道身影。 一道身影正在使勁兒晃披風上的大雪,口中嘰嘰喳喳說著的應是巴爾話。 他眉頭微皺。 另一道身影正好轉身摘下披風上帽子,抬眸朝他道:“途中風雪,我們姐弟二人被困山中,暫借寶地一避?!?/br> 褚逢程怔了怔。 眼前的這雙眼睛,清澈似夜空星辰…… 像極了…… 洞外大雪封山,洞內,火堆的“嗶?!甭暫盟扑s亂無章的心跳聲一般。他目不轉睛看著她,片刻,低下頭去,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應當不是…… “喂!”一側的弟弟見他眼神先前盯在自己jiejie身上不放,有些惱火:“看什么看呢!” 褚逢程抬眸看他。 許是軍中之人天生帶著煞氣,褚逢程瞪他一眼。 弟弟有些沒有骨氣的噤聲了。 這人應當不好惹。 果真,褚逢程撿了根樹枝往火堆中扔,淡然道:“既是陌生人,自要相面識人,愿意呆就呆,不愿意呆就出去?!?/br> “你!……”弟弟實在惱火,一側,jiejie伸手攔他,“有勞?!?/br> 褚逢程應了聲:“嗯?!?/br> 姐弟二人沒有再多上前,只在離了洞口稍遠一些的地方落座下來。 弟弟口中說著些巴爾話,他聽不懂,但不難想象是怨言。 可奈何有jiejie約束,不敢就范。 只敢時不時瞥他一眼,或是趁他不注意,吐吐舌頭做鬼臉。 褚逢程權當沒看見。 這里是蒼月同巴爾交界,他與巴爾人最好不要有交集。 只是眼下是風雪天,沒有驅趕人的道理。 這幾日相安無事便好。 …… 整個下午,褚逢程都靠在火堆旁坐著。 不遠處的姐弟兩人一直在說著話,他雖聽不懂,但因這山洞里還有旁人,時間并不難打發。 只是到了黃昏時候,這場風雪都未停下。 洞外天昏地暗,分不清顏色。 洞內尚且還暖,褚逢程默默嚼了口干糧。 細微處,他瞥了眼對面那道纖細的身影,也在用一張餅果腹。 許是發現他在看她,她亦轉眸。 他朝她笑笑。 一側,弟弟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朝著他jiejie嘰里呱啦說了半天,應是,很是不服氣。 褚逢程心中想想便好笑。 但似是有了這對姐弟在,這山洞里的幾日應該不會那么無聊。 …… 應是入夜,他枕在外袍上等待入寐。 一側就是火堆,他往火堆里扔樹枝,火堆不熄,他便不冷。 稍許,應是半夢半醒。 軍中多年,他自有警覺。 旁人在,他睡不沉。 有人腳步臨在跟前,他適時睜眼,習慣性伸手夠到一側的佩刀,眼神停留在她身上,怔了怔,放下佩刀,輕聲問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