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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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來也走了些時候,顧淼兒有些累了,正好借此機會歇歇?;赣暌策f了水杯給顧淼兒,顧淼兒剛飲了一口,便似是忽得想起什么來了一般,瞪圓了眼睛,看向白蘇墨:“蘇墨,我似是忘了,今日原本約了夏秋末來府中試衣裳?!?/br> 白蘇墨想起前幾日秋末離府時,說顧府的衣裳還未做完,同顧淼兒的時間卻約好了,要回去趕工。秋末做事慣來拼命,怕是連著一兩日通宵趕工才能做出來。 顧淼兒嘆道:“這廂怕是要讓夏秋末白跑一趟了?!?/br> 白蘇墨心中卻是擔心旁事。 今日顧閱同曲夫人起了爭執,顧淼兒又不在,若是秋末今日去給曲夫人送衣裳,恐怕是要觸曲夫人霉頭的。 秋末雖然樂觀開朗,心中卻是個極其要強的人,會不會同起旁的沖突? 白蘇墨合上杯蓋,遞于流知。 又見顧淼兒朝桓雨道:“等明日回府,你讓人去同夏秋末說一聲,讓她后日再來府中吧?!?/br> 桓雨道好。 歇息的功夫,流知望了望天色,似是忽然陰沉了下來,眼下才過晌午不多時候,早前還晴空萬里,眼下便見黑云沉沉自天邊緩緩涌了過來。 果真,前方探路的侍從,有一人折了回來。 “小姐,前行不遠便是容光寺,這天色怕是要下暴雨,小路沿途并無遮蔽之處,土質松散,易滑坡,若無旁的考量,小姐需早去容光寺躲避?!?/br> 白蘇墨和顧淼兒紛紛抬眸,顧淼兒這才驚道:“先前光顧著說話去了,沿路又一直都有樹蔭遮蔽著,還真沒留意到天色都這般沉了。要真下起暴雨來,你我二人可真吃不消的?!?/br> 顧淼兒言罷,上前來拉她起身:“快,我拉你走?!?/br> 白蘇墨便笑。 她自幼聽不見,旁人便都習慣了她要照顧,便時時處處都記著照拂她。其實除了聽不見,她于旁人也并無異處。譬如先前,顧淼兒一面同她說話,一面爬山,不多時就已經氣喘吁吁,白蘇墨卻還輕松得多。 顧淼兒拉著白蘇墨在前走,流知同桓雨就在身后遠遠笑了笑。 顧侍郎就顧淼兒這么一個女兒,不僅是父母的掌心寶,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寵著,自然從小嬌生慣養。而國公爺馳騁沙場一輩子,小姐耳濡目染,雖不能射箭,卻能簡單騎馬,雖在閨中,卻不是弱不禁風的世家千金一個。 稍許,果真先聽到顧淼兒一聲長嘆:“蘇墨,我走不動了?!?/br> 白蘇墨從善如流。 第9章 榮華萬千 時值盛夏,暴雨一般都下不了多長時候。晌午過后,電閃雷鳴了近個半時辰,湍急的雨勢便慢慢緩和了下來。 顧淼兒是顧侍郎的女兒,曲夫人又是容光寺的信徒,顧淼兒來為曲夫人求開光的佛珠,容光寺的方丈親自招呼。 顧淼兒說過請開光額佛珠需虔誠,要一兩個時辰。 白蘇墨沒有一道。 后苑的廂房前有苑落,流知沏了熱茶奉上。白蘇墨便在苑中的竹椅上看了一會子的書,雨點清淺滴在苑中的青石板路上,如畫卷般嫻靜。 苑中多栽菩提樹,大葉黃楊,并著不少四季常綠的植物。大雨過后,葉子的香氣并著泥土的清新味道一道翻了出來,倒是處能清心的地方。 白蘇墨手中又翻過一頁。 流知上前添水,她正好端起茶盞。 她見流知忽得轉眸看向前殿處。 “怎么了?”白蘇墨好奇。 流知笑道:“小姐,前殿似是在唱誦經文?!?/br> 唱誦經文?白蘇墨倒是放下手中的書卷來,她少有來寺廟,只知曉做法事的時候會莊嚴得吟誦經文,卻并未見過唱經文。 爺爺征戰沙場慣了,不怎么信佛,太后卻很是尊崇。太后壽辰,她手抄了《金剛經》敬獻,太后喜歡得不得了。她早前以為佛經枯燥,手抄下來,才覺譯本字里行間的通透與驚艷。 流知一句話,她來了興致:“流知,去看看?!?/br> 流知微笑應好。 刀劍煞氣重,容光寺是佛門清凈之處,國公府的侍衛除了一兩人外,大都卸了刀劍,換了便服,除了身姿挺拔,眉目間犀利英氣之外,倒與旁人的香客無異。 這個時辰,大殿的信徒很少。 幾排僧人雙手合十,在大廳中閉目唱誦。白蘇墨聽不見,亦能感受其中神圣莊重。 一位沙尼上前:“施主,殿中正在唱誦詩文,若是要拜佛祖,怕是要等上些時候?!鄙衬嵋娝剖遣⑽从幸x開的意思,又見她身后又有侍從和婢女跟著,想起方丈早前才能說今日寺廟中有貴客到,怕是就是眼前的施主了,沙尼又道:“阿彌陀佛,施主若是想在一側聽誦佛經,可隨我來,只是……” 沙尼看了看她身后的侍從,有佩刀者,也有未佩刀的,大殿中此時正在誦經,恐怕多有不便。 白蘇墨頷首。 流知會意,讓跟隨的侍從侯在殿外一側。 沙尼便領了白蘇墨到誦經的后排。途經之處,并未有一人抬眸看他,心中有佛,便于誦經時安心侍奉,心無旁騖。 入鄉隨俗,白蘇墨亦學著前排沙尼模樣,跪坐在蒲墊上,雙手合十,看向明鏡臺上的佛祖像。周遭皆是唱誦佛經的聲音,她耳中卻是寂靜空靈。 白蘇墨想起早前秦先生所問,若是能聽見,最想聽到什么聲音?許是此時氣氛使然,白蘇墨心中虔誠,“佛祖顯靈,蘇墨希望能聽到爺爺的聲音,聽到世間萬物之聲,得償爺爺畢生所愿?!?/br> 恰逢梵音止,眾沙尼抬頭,朝佛祖叩拜。白蘇墨也收起手中的雙手合十,跟隨拜了拜。 殿中的沙尼陸續起身離去。 “小姐,慢些?!卑滋K墨已跪坐了些時候,流知怕她跌到,上前扶她慢慢起身。 殿中有高僧前來:“阿彌陀佛,白施主?!?/br> 白蘇墨禮尚往來:“緣空大師?!?/br> 她同淼兒晌午至容光寺,是緣空大師同方丈一道來迎接的,她便認得了。應是常年侍奉佛祖的緣故,緣空大師面容和善,很容易讓人親近。 “阿彌陀佛,貧僧先前見白施主虔誠,佛祖定會保佑白施主聽覺能早日恢復?!?/br> “借大師吉言?!卑滋K墨莞爾。 言辭之間,殿外有嘈雜聲音傳來。 緣空和流知紛紛轉眸,白蘇墨也順著二人目光看去,大殿之外確實有人匆匆走來,腳步急急忙忙連走帶跑的,似是已然滿頭大汗,邊跑邊回頭看來時的方向,有些喘氣,整個人有幾乎不修邊幅。 “有人沒有?!老子要出家?!彼碌么舐?,且自入殿中起,目光便不停朝殿中搜索。由于體格粗狂,幾個小沙尼都沒有攔住,就直奔這殿中來。 因是寺中之事,國公府的侍從并未上前攔著,確認白蘇墨安好,便有兩人跟隨入了殿中至白蘇墨身后,其余之人在殿外并未多動彈。 “你!是不是能剃度的!”那彪形大漢直奔著緣空而來。 “阿彌陀佛?!本壙沾髱煶滋K墨點了點頭,便往那彪形大漢處去。 彪形大漢見他身披袈裟,穿著又與周遭普通和尚不同,應當是這里主事的和尚,彪形大漢竊喜:“大師,我要出家,趕緊幫我剃度?!?/br> 平燕和緲言面面相覷。 都說出家人要四大皆空,這人哪里像誠心出家的模樣? 還不知道來做什么的,安得什么心? “阿彌陀佛,”緣空上前:“施主不似一心了斷塵世之人,為何要出家?” 那大汗一面看他,一面看看身后,似是生怕身后會有什么人追來一般,誠惶誠恐道:“大師,了斷了斷,你說了斷什么都行,總歸,趕緊幫我剃度,我這就入空門,做和尚?!?/br> 似是就怕再晚一刻都來不及一般。 白蘇墨見他額頭上的汗珠,應當是從山下一口氣跑上來的。先前大雨才停,眼下還飄著零星雨點,他身上的衣裳似是全然淋濕了又干了的模樣,還有股子異樣的汗臭氣味。 “施主……”緣空再欲開口,那彪形大漢干脆給他跪了下來,連著哭腔道:“大師,我求您了,別說了,你就收了我吧,再晚就來不及了?!?/br> 話音剛落,“趙十三!” 大殿外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氣勢洶洶往大殿來。 趙十三嚇得一哆嗦,趕緊拉著緣空的袍子,鬼哭狼嚎道:“大師救我,大師救我,再不收我,他們會打斷我的腿的?!?/br> 緣空尚且來不及扶他起身,殿外的十余人已入了大殿內,“豈止打斷你的腿這么簡單!趙十三,你還不還錢!別以為出家就可以賴賬了!你要出家,也得還清了再出!” 呃,白蘇墨心中一嘆,原來是討債的,竟也討到這佛門清靜之處來了。 趙十三惱火:“我沒錢!” 唔,素來是欠賬的比討賬的理直氣壯,所言不差,白蘇墨心頭唏噓。 趙十三言罷,干脆抱緊緣空大腿:“大師大師,我還不了他們那么多銀子,他們要殺了我!” 平燕和緲言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瞧著倒是幅大塊頭模樣,竟會這般沒有骨氣。 討債那人也氣懵:“趙十三,你要點臉!這白紙黑字的字據都在這里,你東躲西藏,我們也跟著你到處亂竄,容光寺是佛門清靜之地,你到處胡言亂語什么!借錢的時候信誓旦旦,要還賬了就想著躲到寺廟里出家,沒門!” “大師救命,大師救命!”趙十三心一橫,反正錢是還不上了,賴也要賴在容光寺里。 討債之人也失了耐性:“大師,您是出家人,此事乃俗世之事,您就別趟這趟渾水了,實在對不住?!毖粤T,朝身后的小廝道:“去,把人給我拖過來?!?/br> 身后幾個小廝便上前。 “大師!”趙十三驚恐。 “阿彌陀佛?!本壙臻L開長袍衣袖,果真護在趙十三跟前,趙十三麻溜跑到緣空身后,“幾位施主……”緣空話音未落,那討債之人也尚未開口,就聽殿外的聲音道:“緣空大師,方才這位說得不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您是出家人,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殿中紛紛朝殿外望去。 白蘇墨不知何事,便也跟著一同抬眸。 錢譽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緩步上前,一襲錦袍趁得身型頎長挺拔,卻又干凈好看。身后有一小廝遠遠跟著,也撐著傘,懷中還抱著一團錦緞包袱。 待得走近,才見他精致的五官好似鐫刻,一手撐傘,一手覆在身后,翩若出塵。 白蘇墨聽不見,只能見他自雨中緩緩走來。 抬眸一瞬,風華正茂,好似有榮華萬千。 第10章 瞠目結舌 “阿彌陀佛?!本壙沾髱熾p手合十,朝他點頭致意。 錢譽在殿外收了傘,將傘遞于身后的小童手中,又扶了扶錦袍上的雨水和塵埃,這才緩步入了大殿之中。也如著緣空一般雙手合十:“緣空大師?!?/br> 竟是同緣空大師認識的,白蘇墨見緣空眸間有溫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