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可她卻不愿意了,反而勤勤懇懇批起折子來,與大臣們商討朝堂事務也是認真上心得很。 和不少大臣的關系也迅速熟絡起來,畢竟有上一世的基礎在,諸位大臣的喜好和習慣她都十分清楚,聊起天來自然也得心應手,應付自如。 只是陸寒看她的神色,卻愈發復雜起來,幽深陰翳,不知在想些什么。 顧之澄也不懼他,一直放手自顧自地在忙活著。 她以為一切,都能回到以前,和陸寒就保持著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雖彼此的關系有些難以形容,但總之也不至于鬧得太快。 可惜,她實在想得太簡單。 就在早朝后的第十天,顧之澄一人待在寢殿里。 夜色nongnong,寢殿里只有紫檀龍首衣架旁燃著的一盞琉璃燈,顯得有些昏暗。 這正是顧之澄想要的效果,近日來她的寢殿里一直這樣幽暗無光,讓宮人們進來都有些不大適應。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才難辨雌雄。 顧之澄早早就已經支開了宮人們,打算自個兒寬衣歇下。 不料卻陡然一陣風起,半關著的窗牖開了又關,一道黑影落了進來。 “......”顧之澄第一反應就是側過頭,將燃著的琉璃燈吹滅了。 寢殿內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來,愈來愈近。 顧之澄第二反應便是慶幸她的龍袍還沒脫,只解開了一??圩?,她忙悄悄地將那扣子重新系上。 “陛下為何將燈熄滅......?”陸寒幽沉的聲音從黑暗里傳來,帶著一絲疑惑。 果不其然是他,顧之澄深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朕要歇下了,所以將燈燭熄滅,可有何不妥?” “......”陸寒默了默,才道,“臣聽聞陛下沐浴更衣,從不讓人近身伺候,可是宮人拙笨不合陛下的心意?” “......還是陛下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讓他們所知曉的......?” 顧之澄心尖一顫,就知道陸寒會生疑。 今日來,他只怕是想試探什么。 顧之澄咬了咬牙,實在沒轍,只能豁出去試一試了。 她摸黑走到陸寒身前,遲疑片刻,抬手環住了他的腰,“小叔叔這么晚來......只怕待會兒不好出宮了吧......?” 陸寒眸色微動,轉眸看向窗牖外。 顧之澄也看過去,明明是一片黑,卻睜著眼說瞎話道:“今兒的月色這樣亮,小叔叔不如就睡在這里,免得出宮時被侍衛瞧見當成刺客了?!?/br> 她說話時有幾個輕微的尾音上挑,音色清朗卻依舊如一個個小鉤子般,勾.得陸寒理智全無,大腦空白。 他眼底泛起幾絲笑意,因顧之澄這一份從未見過的主動,失了心神,怔怔然便點頭應下了。 隨后,他又察覺到胳膊被挽住了,有綿綿軟軟的小手攙著他,走一步就如同踩在云端,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等到回過神來時,陸寒已經和顧之澄一同和衣而睡,躺在了龍榻上,身上蓋著厚重繁復的錦衾。 而兩人的手......竟是牽著的......? 陸寒舍不得松開這柔若無骨的小手,自然也無暇去解開自己的衣裳,甚至連硌著他后腰的玉帶也單手難以松開。 但是......他樂意。 從未見過這小東西這般主動,雖然只是悄悄的把小手伸進他的掌心里,只是小幅度的將腦袋貼著他的肩膀。 但是......陸寒已經歡喜得心底漫山遍野皆是綻放著的煙花。 一簇接一簇,一夜都不曾停息。 也一夜都未睡著。 只是默默地將睡熟了的顧之澄摟得緊一些,更緊一些...... 盡管兩人都還穿著外裳,可衾被里的溫熱仍存,他心里的guntang也愈盛。 這一夜,沒有旁的欲.念,只有安心與歡喜。 ...... 顧之澄并不知曉她這些小小的舉動到底引來了陸寒多少心潮澎湃。 她只知道,第二天睜開眼,看見日光照進帳幔里時,她悄悄松了一口氣。 可更多的愁緒卻涌上了心頭。 這樣拖著,也只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而陸寒越發與她親近,也越發容易發現她的秘密。 她這樣的甜棗,只能暫時安撫陸寒,卻不可能長久滿足他。 正發著呆,陸寒已經坐起來開始撫著袖口上壓了一夜的褶皺,淡聲道:“若陛下不喜歡臣送過來的宮人,可以親自去挑選?!?/br> 顧之澄愣了愣,搖頭道:“不必了,你送過來的都伶俐懂事,朕用著也算順手?!?/br> 反正不論如何換,都是陸寒的人,她又何必去費力氣,反倒惹得陸寒心里存了嫌隙。 果然這樣的回答,倒是讓陸寒唇角微微勾了勾,只是很快又恢復如常,“臣先回府,換身衣服再來宮里?!?/br> ......其實這天色已亮的時候才出宮,更容易叫人發現。 顧之澄和陸寒都心知肚明,也都默契的沒有說。 和衣而睡了一夜,不僅是陸寒,顧之澄的龍袍也壓出了許多褶皺來。 但她不敢讓宮人進來伺候,只能自個兒換,里里外外的衣裳穿起來繁復又費力,等折騰完,顧之澄的額間已經沁出了一層細碎的薄汗。 這樣累的事,是顧之澄早晚都要重復的。 她嘆了口氣,眸光微凝,從一旁的剔紅云龍紋柜里取了個白瓷小藥瓶出來。 這是前些日子,她打算離開皇宮之前,將譚芙安排去郊外行宮時,譚芙給她的假死藥。 畢竟是這樣大的事,譚芙怕事情有變,便給她留了這個。 顧之澄原本以為不會派上用場,但還是帶著出了宮。 可沒想到出宮不過幾日,就又帶著這個藥瓶回來了...... 被陸寒困在宮外的時候,她即便用了這個藥也無人接應,所以只好作罷。 但此時不同,她回到皇宮,雖不說可以與陸寒分庭抗禮,但手上終究還是有了些不大不小的權力。 再加上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她籌謀一番,就總有辦法里應外合,用這假死藥偷天換日。 現在宮里唯一知曉她身份的,只有程御醫,幸好當時她離宮之事,與程御醫牽扯不深,所以程御醫還留在太醫院。 至于她假死后,自然是葬入皇陵。 她是皇帝,對于皇陵的密道當然是再清楚不過的,只要悄悄從江湖的秘密組織雇些嘴巴嚴實的人,應當也沒有問題。 只是這一番功夫,也不是三兩天就能成的。 顧之澄只能硬著頭皮一邊應付著陸寒,一邊瞞著他開始籌謀。 掌握了如何安撫陸寒之后,顧之澄的行動倒是異常順暢了起來。 雖然陸寒隔兩三日就要夜里來她的寢殿一回,雖他滿腹疑惑,總要問些奇怪的話。 但只消她溫聲軟語地說幾句話,或是抱抱他,或是親親他,就能徹底讓他偃旗息鼓,再無旁的多話說。 對于這種出賣自己身體的行為,顧之澄心里并不覺得抵觸,反而是安慰自個兒,為了長久的自由,忍一時風平浪靜,是值得的。 只是顧之澄知道,這安撫陸寒的手段雖然好用,但卻撐不了太久。 因為陸寒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仿佛在端倪著什么,又或是想透過她看到什么。 所以她也只能暗中加快了布局的速度,甚至譚芙也回了宮中,知道她的處境后,也悄悄幫著她暗中籌備一二。 終于到了一切都安排好的時候。 恰好尋到個好時機,陸寒要去城外的軍營一趟,來回也需兩日。 這兩日的時機,雖然不多,但也已然足夠。 陸寒走的時候,以為一切如常,也只是尋常同顧之澄說了幾句,便出宮上了馬車,徑直去了城外軍營。 而待陸寒歸來那日,卻驚聞噩耗。 陛下患了一場急病,短短兩日的功夫,就已然薨逝了。 因陛下去得太快,所以這等大事還只有清心殿的宮人們知曉,都慌了心神,只待陸寒回來定奪。 而陸寒問此消息,自宮門處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清心殿內。 一路上,他總覺得這事是假的,如墜夢魘。 明明走時還是好好的,還安安靜靜同他道了別。 怎他一回來,人就沒了呢? 抱著最后的希冀,陸寒步履幾乎是踉蹌地奔到了顧之澄的寢殿內。 見到顧之澄尸身的剎那,他聽到了自己心底一片碎裂開來的聲音。 竟然......是真的? 這樣的場景,與他夢見的前塵往事,并無二異。 同樣年輕又蒼白的尸身,安靜無聲得如同睡著一般,可那雙美得堪比月色的眸子,卻再也不會睜開了。 難道這便是逃脫不了無法改變的命運么? 他們之間......終究是要天人永隔? 陸寒得到過卻再失去的心情,比從來沒有得到過就已經失去他的心情,還要痛不欲生一萬倍。 只看了兩眼,陸寒便已心痛如裂,一口心頭血涌上喉頭,直接噴了出來。 漫天的血霧如同張開的網,血色彌漫在眼前。 而陸寒......慢悠悠的倒了下去。 ...... 顧之澄似乎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