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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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大人怒道:“那馮子許為何出現在大理寺的大牢里?” 司豈道:“人是蒙面人送來的,本官對此事也很好奇,不如馮大人一起聽一聽?” 紀嬋在任飛羽一案中,見過這位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態的古大人,事后也曾打聽過此人。 古大人名叫古天志,出身勛貴,在京城的關系網盤根錯節,且與府尹馮大人是姻親關系。 “下官紀嬋見過古大人,古大人這邊請?”紀嬋做了個請的姿勢。 “嗯?!惫糯笕素苛思o嬋一眼,勉強應一聲,同司豈一起往大堂去了。 …… 司豈端坐公案后,升了堂。 不多時,昨夜被擄來的三人被壓了上來。 兩名護院的精神還好,規規矩矩跪在地上。 馮子許有功名在身,桀驁地站著。 他大概一夜未睡,面色發青,發髻凌亂,眼角沾著兩粒眼屎,草綠色的緙絲常服皺巴巴貼在身上,像一片被霜打過的白菜幫子。 馮子許環顧左右,看見古大人后,稍稍精神了一些。 “堂下三位,知罪否?”司豈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古大人坐在偏座上,提醒道:“司大人,馮子許乃是被歹人擄出來的,何罪之有?” 司豈道:“古大人莫急,既然一并進了大牢,想必就有進大牢的道理?!?/br> “三位,知罪否?”他又重復一遍,身子微微前傾,深邃的眼里射出兩道厲芒。 “草民知……” “學生不知?!瘪T子許抬起頭,怨毒地看了眼司豈,“學生聽見花園里動靜異常,就趕去抓賊,卻被人打昏,醒來后就進了牢房,敢問司大人,學生罪在哪里?在家抓賊也是罪過?” 司豈沒搭理他,對兩個護院說道:“既然知罪,就如實招來?!?/br> 馮子許與古大人對視一眼,忽然狠狠踹了那rou瘤護院一腳,“怎么,又去拈花惹草了?一天天就知道給本少爺惹事,一窩老畜生小畜生都不要命是吧?!?/br>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馮子許有兩分急智。 那rou瘤護院猶豫一下,與同伴對視一眼。 同伴點點頭。 rou瘤護院便道:“小人田有義,便是順天府發的海捕文書中的一名,呂小草是我們兄弟擄走的?!?/br> 司豈又道:“呂小草一案,參與者有三,另一人身在何處?”他問的是rou瘤護院,眼睛看的卻是老鄭。 老鄭正要答話,就聽門口有人說道:“人在這里?!?/br> 李大人并老董押著一個壯漢走了進來。 李大人拱了拱手,“司大人,馮家昨晚有人報案,說護院和大公子被擄走,下官調查時發現此人行跡鬼祟,遂抓了起來,詢問后方知,此人竟是呂小草一案的主犯之一?!?/br> 司豈道:“李大人此番倒是利落?!?/br> 李大人臉上騰起一陣紅云,默默地走到紀嬋的偏座旁,拱拱手也坐了。 紀嬋還禮。她倒不認為李大人是官官相護中的一員,他只是個六品小官,又在府尹馮大人的矮檐下,不低頭是不可能的。 這時,司豈又問:“田有義,本官讓你如實回答,呂小草一案是否有人主使?” 古大人又道:“司大人,這樣問不妥吧,這些狗奴才只要被主家委屈過,就一定會反咬主家?!?/br> 第58章 第三個護院到場后,馮子許的腿開始哆嗦。 明眼人都知道,李大人之所以能抓到人,是因為馮子許可能被家族放棄了。 馮子許強自鎮定,說道:“古大人明鑒,這幾個畜生品行不端,都曾被學生狠狠教訓過,對學生早就懷恨在心。學生冤枉,還請司大人古大人明察?!?/br> 司豈看向古天志,“古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是奴才咬主子,就一定是奴才對主子懷恨在心咯?” “如此,本官問也不必問,直接定奴才的罪便是,是嗎?” 這話古天志不敢承認,“司大人想多了,本官只是提個醒兒罷了?!?/br> 司豈挑了挑眉,“古大人確實是在提醒,卻不是提醒本官?!?/br> 他看向堂下:“田有義,你據實招來,可有人指使?” 田有義指著馮子許,道:“就是他指使我等做的。他強jian了呂小草,呂小草性子烈,事后尋死,搶了他的扳指吞了,沒立刻死成,馮大公子還要求歡,被呂小草狠狠咬了一口,馮大公子一怒之下用枕頭捂死了她,最后又讓我三人把尸體丟進了瀾河?!?/br> “對對,正是如此,當時在屋里伺候的粗使丫頭正好有我meimei一個?!?/br> “大人,我們以為那丫頭家里窮,必定愿意做個通房丫頭啥的,再不然得些銀錢被趕出去,咋地也沒想到大公子會殺人啊?!?/br> “大人饒命啊,真不是我們干的?!?/br> …… “放屁!分明是你們仗著馮家的勢為所欲為,惹了麻煩就想往本公子身上推?沒門兒!古大人,這三個畜生心腸歹毒,想置學生于死地,請古大人救我?!瘪T子許徹底慌了,但陣腳還在。 田有義磕了個響頭,又道:“大人,傷口就在肩甲上,聽說咬得極深,一驗便知?!?/br> 馮子許捂住肩膀,“混賬,這是我屋里的紅杏興奮時咬的,與那個叫什么草的何干,畜生你胡亂攀咬不得好死?!?/br> “威武……” “威武……” 衙役們杵了杵殺威棒。 馮子許見慣了大場面,又豈會怕了他們,梗著脖子對古天志嚷道:“古大人救我,這些畜生要害我?!?/br> 紀嬋從偏座上下來,在馮子許面前站下,說道:“馮大公子,是不是要害你,一驗便知,讓本官看看傷口如何?” 馮子許撐不住了,干脆用混的。 他豎著眉,瞪著眼,指著紀嬋罵道:“大爺憑什么給你看,???!你他娘算什么東西,一個下九流的小仵作罷了,野雞升天就敢當鳳凰了?被魯國公府趕出來的小表子也敢看爺的身子,我看你就是欠……” “啪!” 一只硯臺從公案后飛了過來,狠狠砸在馮子許的胸口上,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馮子許當即噴了一口血。 古大人站了起來,指著司豈,“你……” 司豈冷冰冰地回望,“他辱罵朝廷命官,挨這一下已然算輕的了?!?/br> 紀嬋也不客氣,一腳踹在馮子許的腿窩上,馮子許毫無防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紀嬋正手反手,重重甩他兩耳光,之后在他領口處一抓,撕開,露出一個剛剛結痂的咬痕來。 傷口中間平,兩側有凸起,極符合虎牙的牙齒特征。 她說道:“司大人,比較咬痕可以定此人的罪,呂小草還未下葬,就在城南的義莊寄存?!彼浀煤芮宄?,呂小草長的就是虎牙。 馮子許雖然不懂驗尸,但明白咬痕二字,他感到了一絲絕望,回頭看了一眼,然而大堂門口空空曠曠,連個衙役都沒有。 “古大人,我記錯了,這個傷不是紅杏咬的,是……”他捂著胸口坐在地上,努力回憶呂小草的牙齒,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了。 “古大人,案情已經很明顯了,你怎么看?”司豈故意問道。 古大人氣得七竅生煙,他還能怎么看? “咬痕怎么做得準呢?紀大人,人命關天,不要太兒戲了?!彼x正辭嚴地說道。 “對對對,司大人,學生記不起來是誰咬的了,但肯定不是他們說的那人咬的?!瘪T子許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啪!”司豈一拍驚堂木,卻不是對馮子許說的,他冷笑道著,“古大人,有人證,有物證,有傷口可對比咬痕,你卻依然為馮子許開脫,這是為什么呢?” “難道……是因為府尹大人?” 古天志眼里閃過一絲驚慌,“本官只是提出質疑,審案是司大人的事,何必攀扯馮大人?!?/br> “那就好,給我打!” 司豈從簽筒里抓起一把紅簽扔了下去,紅簽歡快地蹦跳著,灑了一地。 粗粗一數,至少有七八枚。 一枚打十板,七八枚就是七八十個板子。 老鄭一捋袖子,“屬下領命?!?/br> 四個衙役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將馮子許的四肢死死按住。 老鄭“呸”了一聲,搓搓手,掄起大板,一下下砸了下去…… “疼疼疼……疼疼疼,救命救命啊……古大人,快叫我大伯救我!”馮子許疼得吱哇亂叫。 古大人見司豈分毫面子不給,知道呆得再久也是無用功,當下拂袖而去。 馮子許明白,再不招,他就得當堂去掉半條命,眼下先保命要緊,哭道:“我說我說,是我干的,可我不是故意要殺她的啊,嗚嗚嗚……” 書吏聞言,趕緊把寫好的供狀放到馮子許面前,老鄭抓著他的手按上印泥,畫了押。 從公堂下來,紀嬋對司豈說道:“司大人,時間來得及,下官走一趟義莊,把呂小草的齒模取來,完善證據鏈,以免有人借機生事?!?/br> 這樁案子到底是順天府的,大理寺現在是越俎代庖,不好直接定罪,按流程,一干人犯還得由李大人押解回去。 證據夯不實,她不放心。 司豈道:“不用去了,馮家已經放棄馮子許了,不然李大人帶不來第三個護院?!?/br> 李大人訕訕一笑,“案子經了司大人的手,哪個還敢抵賴呢?”他這話說得含糊,像是什么都說了,可細品品,又什么都沒說。 紀嬋搖搖頭,“我還是走一趟,順便看看呂家夫婦,告訴他們兇手抓到了?!?/br> 李大人道:“紀大人古道熱腸,在下好生敬佩。不如一起走一趟吧?!?/br> 司豈也想去,但大理寺卿齊大人派了小廝來請,只好派老鄭與她同行,眼睜睜地看著紀嬋跟李成明走遠了。 紀嬋拿上勘察箱,在南街賣泥人的地方買了一塊揉好的陶土。 一行人騎馬去的,到義莊時差不多未時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