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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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折為裂隙狀,骨折片并非顯而易見的外翻,而是微微向內翻折。 此為外傷。 牛仵作年老眼花,光線不足,看不清楚是情理之中的事。 紀嬋說道:“二位前輩,你們看這里,應該是棍棒毆打所致?!?/br> “本官看看?!彼矩M忽然開了口。 紀嬋下意識地回頭,差點與司豈探過來的腦袋撞個正著。 兩人都嚇了一跳,趕緊各自回避。 “嗯哼?!辈恢螘r出現在解剖臺尾部的人咳嗽一聲。 紀嬋給司豈讓出位置,朝那咳嗽的看了過去。 那人穿著與司豈同款官服,大約二十七八歲,腰間掛著把短劍,容貌雋秀儒雅。 大慶朝都是美男子當官嗎? 紀嬋腹誹著,放下解剖刀,拱了拱手,試探著說道:“在下見過左大人?!?/br> 那人并未否認,“紀仵作好手段?!?/br> 紀嬋謙虛道:“微末之技,不值一提?!?/br> 左大人從紀嬋身邊經過,一股清淡的檀香味撲鼻而來。 他在司豈身邊站定,彎下腰,也看了起來。 幾息后,司豈站起身,“確實是外傷?!?/br> 牛仵作哆哆嗦嗦地長揖一禮,說道:“左大人,司大人,小人無能……” 左大人擺了擺手,“傷口不明顯,天黑,判斷失誤也是正常,牛仵作不必惶恐?!?/br> 司豈問紀嬋,“兇手用棍棒擊打死者,死者沒死,便用右手掐住死者脖頸,致使其窒息死亡,是這樣嗎?” 紀嬋道:“是的?!?/br> 司豈道:“那本官是不是可以認為兇手力氣極大?” “可以?!奔o嬋cao起解剖刀,打開顱腔,顱腦有輕度出血,但不致命。 顳骨巖部出血,這是窒息致死的內部征象。 左大人道:“既然死因已明,就不必繼續了吧?!?/br> 紀嬋道:“死者尸身六尺,炭化后大約有半尺的收縮,肌rou發達,不像手無縛雞之力,在下還需看看死者生前有無抵抗。如果找不到兇手,每具尸體都該解剖,力爭不放過任何疑點?!?/br> “司大人,左大人,抓起來的幾個嫌犯都不是健壯之人,是不是擴大盤查范圍?”從兩架屏風間擠進來一個年輕官員,容貌清美,比紀嬋著女裝時還要漂亮一二。 第11章 司豈看看左大人。 左大人點點頭,問道:“你去?” “我去?!彼矩M朝那位漂亮官員走過去,臨出屏風區之前又停了下來,對紀嬋說道,“紀先生繼續,只要案子不破,解剖便勢在必行?!?/br> 左大人怔了怔,疑惑地看向紀嬋,但也沒說什么。 紀嬋開始剝死者的手臂,答道:“沒問題?!?/br> 一個時辰后,紀嬋直起腰身,說道:“死者無外傷,也就是說,兇手一個照面就打傷了死者,之后怕死者不死,又掐死了他?!?/br> 小馬道:“師父,這是仇殺無疑了吧?!?/br> 紀嬋不能肯定,遂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說,我再看看這一具,王前輩幫我把尸體抬下去,縫合一下?!?/br> 王虎欣然同意,他才學了縫合術,正打算練習一下。 左大人道:“大人被掐死,小孩子想來也不例外,紀仵作還是給他留個全尸吧?!?/br> 男孩的右腿已然被房梁砸斷。 紀嬋指指斷肢,說道:“左大人,尸身已然不全了。他一家死得這么慘,若泉下有知,為了找到兇手報這血海深仇,想來不會介意再殘一些?!?/br> 左大人吃了個癟,倒也沒生氣,只是淡笑著摸了摸鼻子。 小孩子的解剖比大人容易。 男孩的舌骨和甲狀軟骨斷裂,顳骨巖部有出血,可以確定其死于窒息。 女孩三歲,被人擰了脖子,從而造成高位頸髓損傷,窒息而死。 成年女尸同樣死于扼殺。 尸體征象與其夫其子一樣,但胃腸容物顯示,她比成年男尸晚死大半個時辰。 小馬一邊記錄,一邊說道:“看來,雖是仇殺,但也有圖財的可能?!?/br> 王虎點點頭,“確實有可能,聽說街坊說,這二位精明能干,為人刻薄,但生意做得不錯,想來找銀子費了些功夫?!?/br> 左大人雖然反對紀嬋繼續解剖,但對她的所作所為很感興趣,一直在側耳傾聽。 他問道:“是否有jian污發生?” 紀嬋已經從勘察箱里取了兩根自制的長棉簽出來,拉開尸體腿部…… 左大人知道她要做什么,急忙垂下一雙丹鳳眼,身子也側了過去。 棉簽上有米青液,而且量極大。 死了倒也罷了,竟然還在死去的女兒的尸首旁被兇手jian污,這是何等的絕望啊。 “畜生,畜生!”小馬眼中含淚,罵得撕心裂肺。 牛仵作也顫巍巍地感嘆道:“太慘了,真是太慘了??!” “怎么,有新的發現嗎?”司豈風塵仆仆地回來了,眼里還帶著一絲期盼。 左大人捏著拳頭,咬牙道:“兇手先殺孩子,再jian米氏,之后才殺人、放火、離開,實在兇殘,實在可惡!” 司豈的目光又沉郁幾分,問紀嬋,“還有嗎?” 左大人見紀嬋忙著縫合尸體,主動越俎代庖道:“暫時沒有,司大人可有什么收獲?” 司豈有些失望,捏了捏眉心,說道:“倒是找到兩個身高體壯的嫌犯,但與死者一家沒有大仇,只是有些口角,關系不大好罷了,眼下并無進展?!?/br> 左大人憐憫地看了看幾具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尸體,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盡管他沒有訴諸于口,但紀嬋知道,他在替死者向自己抗議。 心是好的,只是用錯地方了。 時近午時,她早飯沒吃,來了后一直埋頭解剖,早已饑腸轆轆。 又累又餓。 沒人問一聲辛苦也就罷了,還不被人理解,著實讓人惱火。 她長吸一口氣,放下針,壓住心中的怒火,直起身子,來回踱了兩步。 “青天大老爺呀,我兒一家死得這么慘,你可一定要給我兒做主??!” “我爹娘身子骨一向康健,卻無端被火燒死,賊子實在可惡,抓到他,一定活剮了他!” “嗚嗚嗚……” “我的兒啊,你死的好冤??!” …… 紀嬋從高度緊張的工作中脫離出來,外面的人聲也更加清晰地飄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從縫隙間往外看,恰好與一雙漂亮的杏眼對了個正著。 那人嚇得后退一步,隨即又輕咳一聲,定了定神,一抖袖子,把手背到身后,從容地往旁邊讓了讓。 人是美人,戲也足。 但紀嬋心亂,沒興趣也沒工夫知道他是誰,目光掠過他,在視野范圍內掃了兩遍。 外面的官兵散開了,正在梳理交通。 看熱鬧的老百姓包圍了這里,人數比早上多數十倍,目光所及,到處都是人。 行吧,官府壓力極大,死者更是可憐。 紀嬋說服自己,決定多說幾句,便試探著問司豈,“兇手連殺四人,又燒毀其宅院,很可能與死者有仇怨,難道就沒有一個重點懷疑對象嗎?” 司豈道:“死者對人苛刻吝嗇,喜歡斤斤計較,哪怕去市場買菜都會與人發生爭執,人品極差。經查問,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矛盾,從無深仇大恨?!?/br> 紀嬋“哦”了一聲,如果這樣,便很可能圖財圖色了,“米氏姿色如何?” 司豈皺了皺眉頭,“米氏姿色尚佳,但身體不好,每日都要喝安神的湯藥,藥鋪已經查過了,并沒有可懷疑對象?!?/br> 紀嬋頷首,難怪男主人已經出事了,女主人仍無所覺察。 她又問:“那么,助燃的桐油是哪里來的?” 司豈道:“這個也查過了,布莊剛剛修繕過,應該是剩下的。桐油是在雜貨鋪買的?!?/br> 雜貨鋪賣貨的老兩口也死在這場大火里,兇手應該與雜貨鋪無關。 紀嬋見司豈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也不怎么排斥她這樣一個仵作的詢問,便繼續說道:“在下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 司豈道:“事情緊急,紀先生但說無妨?!?/br> 紀嬋便朝他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說道:“兇手留下的元陽極多,在下以為兇手身邊大概沒有女人?!?/br> 司豈的臉一下子紅了,他是冷白皮,這紅來得突然,更是極為明顯。 左大人奇道:“司大人不舒服嗎?” “我沒事?!彼矩M大概有些羞惱,擺了擺手,轉身往屏風處走了幾步,招手讓紀嬋跟過來,說道:“你接著說?!?/br> 紀嬋這才想起,司大人還是單身狗,估計由彼及此,聯想到他自身了。 估計存貨也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