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第二十三章 阮瀾斜挎了個布包,腳下踩著碎石子兒發出磕噠磕噠的響聲,鬧騰個不休。 這條石子路雖然不平坦,但在這村子里仍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整個村子顯得干凈整潔,平常的那些塵土飛揚道路泥濘的情況也少了許多。 這還是當年阮鈞為了保留老宅置辦的,否則這些年過去,阮家老宅也不可能保存的如此完好。 陸追在前面走的快些,阮瀾幾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這身子并不算強健,平日里干些小活還輕松,但走了這么長的一段路難免腳下生疼,氣兒也喘的不甚勻了。 “阿追?!比顬懺诤竺嫘÷晢玖艘宦?,她不敢在外面大聲說話,生怕被人聽見。 可就是這蚊子哼哼似的一聲,陸追卻聽得清楚,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不動聲色的放緩腳步。 阮瀾趕忙追到他身旁,喘著氣兒說道:“體到用時方恨弱啊,走慢些?!?/br> 陸追斜覷了她一眼,冷聲說道:“你再慢一點兒,就趕不上今日去鎮里的牛車了?!?/br> “還不是你出門磨磨蹭蹭!”阮瀾哼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女兒家呢,出個門躲在房間里半晌不肯出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真正的女兒家”,她挺了下自己的胸膛:“都比你快!” 陸追上下打量她,臉上現出一絲嘲諷:“女兒家?” 說完,他便轉身朝著驛站走去,也不管阮瀾在他身后追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瀾被晾在原地,忿忿地踢了下腳邊的碎石子:自己長這么大,至少從來沒有被人懷疑過性別! 她斜著身子朝水邊走去,歪著腦袋快速打量了自己一眼——沒問題??! 身上穿的是裙子,頭發也梳起來了。不做發型的原因實在是因為她壓根不知道怎么做古代的發髻,記憶里還有什么少女少婦之間的區別,到時候弄錯了鬧笑話就不好了。 再看看自己這張臉,雖然沒有涂脂抹粉,但勝在天然去雕琢,白嫩可人的少女臉,哪里不是女兒家了? 阮瀾恨恨地一跺腳,長得好看了不起?長得好看就能看不起別人?男人長那么好看干什么?能吃嗎?再一想他同爹爹說話的時候態度別提多溫和了,儼然就是一個三好青年去相親見家長的模樣。 裝!偷偷扣你工錢!哼! 陸追走在前面,余光看著她又是跑去河邊照水面,又是氣急敗壞的,不由覺得好笑。 女兒家? 她確實是個女兒家,但往常的女兒家又哪里有她這般的? 制瓷的活計做起來也不嫌臟不嫌累,和男子之間也沒甚規矩,露個手腕,拉個胳膊都不覺得有問題。如今又要出去看瓷想法子賺銀子,拋頭露面。 沒有女兒家是這樣的。 按著陸追由小到大的見到的,除非是逼不得已,女兒家就應當養在深閨當中,待到年紀就嫁了。不論對方是誰,長相如何,秉性如何,全聽家里長輩之意。從一個深閨到了另一個深閨,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照顧夫君孩子,這輩子便就這么過去了。 偶爾有兩個運道并不怎么好的,譬如他那嫡姐,早早地在生死之間嘗到了男女之事的滋味,躺在地上求著。身子又如何,不如活命重要。 陸追想到這個,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冷決的神色。 是了,人都是為了活著的。只要自己活著,哪管他別人死活?哪管臉上好看不好看? 否則當日父親也不會將人引進府中,招來滅門之禍。他還只是為了權勢為了陸家往日的榮光罷了。 原本這生的意義便是活下去,可活下去又總是會死的,那人這一生,究竟又是為了什么掙扎?活到天破,熬到垂垂老矣,將親朋好友連同敵人一并熬死,又能如何? 活,便要活的坦蕩。 想要什么,便去拿來。討厭什么,便讓它消失。 應是如此。 心里的那股戾氣再次涌了上來,讓他向前走,不要回頭。眼前這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那些答案,只有在他站在原本應該的位置才能得到。 即便那答案,也許是個笑話。 他要踏上一條血路,回不了頭。 這是命。是陸追的命。 他不應,也無法抵抗。 陸追急促的喘息著,眼前慢慢浮上一片殷紅的色彩,要將這春末的秀美山河一并染成紅色。 什么萬物逢春,什么美景佳色,俱都不值一提。如果他可以,他要將太陽也一并化成鮮血的顏色。 “阿追!”耳邊傳來一聲低呼,陸追猛的回頭,阮瀾那雙漂亮的眼睛就在面前。 她是這里獨一份的色彩,手里捏了把小花?;ò陠伪〖毮?,一搖一擺的,宛如她這人一般活靈活現,可又纖細到一戳便破。 不知怎的,陸追想到了一句話——琉璃易碎彩云易散,美好的事情總是不能長久。 她并沒有比他矮上多少,有時還有些老氣橫秋的講些不著邊際的人生哲理,勸他好好上工,攢錢日后好討個媳婦??纱蟛糠謺r候,她又都是懶洋洋的,好像塊沒人要的抹布,隨便找個地方癱著。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阮瀾眨了眨眼,問道:“看你方才臉色都蒼白了?!彼焓置讼玛懽返念~頭,琢磨片刻:“沒發燒,那是肚子疼?” “別碰我!”陸追幾乎是即刻冒出了這句話,聲音冷漠更勝以往。 說完,他竭力壓著心頭的那股氣力,半句話也不想說,只是腳步沉重的向前走去。 他很累,片刻得不到安靜。 只是須臾,他感覺自己無論自己走的多快,身旁總是緊緊跟了個人,阮瀾身上的清香不知怎的飄了過來。 那味道像是雨后的青草,飄飄揚揚的灑了過來,干凈,卻又不失凜冽。 陸追微微嘆了口氣,停下腳步側頭看她,想要知道她究竟要如何。一次兩次的失態,常人早就應該生厭了,她也不會例外。 若是如此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腿上的傷還未長好,掌心也仍是疼,但體力總是回來了的,離開不成問題,更不會因著自己連累她。 阮瀾也跟著停了,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陸追,過了片刻,踮起腳尖摸了下陸追的頭。 阮瀾懷疑陸追昨晚可能是做噩夢了,大概是嚇得尿了床,早上這才扭扭捏捏不肯從房里出來。她也理解,這么大個小子做了這種事兒肯定不好意思,中二期的特征之一就是用冷酷來遮掩羞澀。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沒事兒沒事兒,摸摸毛嚇不著?!?/br> 陸追頭稍稍向后躲了一下,有些驚異的看著她。 阮瀾沖他嘿嘿一笑,挽上他的胳膊:“走!帶你去鎮子里買好吃好玩的去,再給你買兩件衣服?!?/br> 她在自己家里就是這么哄幼兒園的小侄子的,一哄就好,買一板養樂多或者買個奧特曼蛋,小侄子立刻就能破涕為笑。 可誰知,陸追的眼神愈發奇怪,他抿了下嘴唇,像是要問些什么說些什么。 阮瀾這也發現,陸追的眉毛壓的很低,他眉骨又高,眼睛便愈發顯得深邃,除非他想表情外露,否則總是瞧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話多?!标懽吠蝗婚_口,顯得有些涼薄的嘴唇里吐出一個詞。 隨即,他從袖囊里拿出個小袋子,十分不耐煩地塞到阮瀾手上。 阮瀾低頭看去,那是個青白色布子縫制的荷包,顏色清亮像是月光一般。荷包的兩側由粗線穿過,只需一拉便能封好口,拉長的線纏在自己手腕上尺寸剛好,不會因著太大而掉下去。 “給我的?”阮瀾翻弄著荷包有些驚訝的問道。 “不要就給我?!标懽窙]什么好氣地回道。 他原本不想給,只是聽她之前說沒有袖囊,沒地方裝銀子出門不便罷了。早上出門遲也是在做最后的一點針線活,畢竟身為男子做這些還是有些羞赧。 阮瀾笑了,她笑起來向來放肆,會不顧及的露出牙齒。她右側有顆虎牙,笑的時候更添了幾分俏皮伶俐。 “要要要!”阮瀾連忙說道。又怕陸追反悔似的,將荷包握在手里。這才抬頭說道:“謝謝阿追!我這里也沒什么東西給你,要不……”她把手里的小紫花遞給陸追:“先拿這個頂著?” 陸追莫名的接過那簇小紫花,冷哼一聲:“誰要這些沒用的東西!” 可話雖這么說,他仍是沒將那紫花丟了。 阮瀾笑的開心,眼睛都瞇成了彎彎的月牙,一蹦一跳的往前去了,背上的行囊跟著躍動。就算是看到那瓷瓶的釉面時,她都未曾笑的如此開心。 阮瀾轉過身,沖著陸追招了招手,用口型比著:“阿追!快點!” 陸追向著她的方向邁了一步,手里捏著那把嬌弱的小花,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求一下收藏~《大佬們的小團寵》 寧姝與晉國公世子打小青梅竹馬,眼看就要成親了,卻被橫插一手,竹馬娶了她同父異母的meimei。 眾人都等著看她好戲,誰知她入了太后的眼,召她入宮。 他們都以為寧姝進宮只是陪伴太后,誰知道寧姝陪著陪著,竟陪成了皇后。 ———————————————— 誰都不知道,寧姝能聽到瓷器說話。 青花龍紋扁壺教她如何批奏章; 邢白瓷粉盒教她美容保養; 青釉六棱洗教她吟詩作對…… 在諸多瓷器中,寧姝最喜歡的是一個孔雀藍釉罐。 她在里面偷偷藏了很多糖,但是孔雀藍釉罐從不說話。 寧姝每天摸啊摸?。骸靶】兹改銥槭裁床徽f話???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說出來給大家樂呵樂呵?!?/br> 一日,孔雀藍釉罐終于受不了開口道:“摸了朕,就要對朕負責!” 寧姝:“哈哈哈哈哈哈哈?!?/br> 誰知第二日,皇上寢殿里真來人把她接走了。 第二十四章 (一更) 進大輿鎮要到驛站乘牛車, 不僅僅是阮瀾這一個村子里的人,臨近的兩個村落都由此處中轉, 阮瀾和陸追到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在等了。 有個阮瀾看著眼熟的小姑娘,頭上裹了個包巾, 神色有些懨懨的, 見到阮瀾之后頭埋得更深, 像是要把自己完全藏在陰影當中, 他人再也見不到才好。 阮瀾在記憶里搜刮了許久才想起來, 這人就住在阮家邊上,本名叫做劉珠。那日秦氏來說給阮瀾聽的那劉家丫頭,便是她。之后秦氏還為了敲點阮瀾, 找了村子里的大嬸們在她家門外八卦嚼舌根。而阮瀾就坐在圍墻里面一邊挑著瓷石,一邊就像聽收音機節目似的。 劉珠家種的是藥材, 父親早些年離世,她下面還有兩個弟弟, 母親又是個沒主意的,她是沒辦法才獨挑大梁繼續生意養家糊口。 八卦里說,這劉珠和大輿鎮一個男人好了。結果對方是個混日子的, 就單靠這一張小白臉,平日里說的那些話也都是為哄她開心, 無非就是想從她這里掏些銀子去賭坊。誰知道劉珠并不肯給他,他也發狠,將劉珠賣給了來討債的人,還出去到處宣揚, 這事兒就被大家知道了。 阮瀾這才來了劉家村沒多久就知道了她的事兒,更別提其他劉家村的人了,加上空口白牙編排些,簡直就將她說成十惡不赦的模樣,抬不起頭來做人。 原主對于劉珠的記憶也只是祭祖的時候曾見過幾次。 那時候劉珠還是個團子臉,性子已經有些潑辣,村子里好些小子都怕她。她罵的潑辣打的潑辣,大有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