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而陶恂在這樣的冷風里穿了件破襯衫站了半個小時。 又想起他臉上的傷,眼里不由得多了兩分戾氣。 陶恂在車上等了快一刻鐘,沒手機跟外界聯系不上,人就格外的慌張,車內狹小的密閉空間讓他覺得格外焦慮,但他沒那膽子說話,只在沈琛上車時偷偷瞄了一眼。 料想琛哥該給他施壓的,結果沈琛上車后只是將車里空調調高了些,竟然什么都沒問他,開始閉目養神。 是當真閉目養神,靠在椅背上,眼睫低垂,呼吸均勻,沒有一絲一毫要再問他的架勢。 陶恂:“......” 像是滿心的焦躁不安都撞在了塊棉花上,他還一句話說不出來。 沉默半響,陶恂果然還是先熬不住的那個:“琛哥,我爸他找你什么事?” 不敢說剛才打架的破事,只能換一個話題迂回開口。 “伯母讓你今天回去吃飯,電話一直打不通所以來問我一句——已經用公司出事趕不及推了?!?/br> 順便用公司最近忙碌,將明后天也一并推了,陶恂臉上的傷沒個幾天好不了,回去大概又得讓剛剛放心的老爺子和陶之行一顆心懸起來,倒不如不說的好。 陶恂第一反應是好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琛哥原來竟然是在幫他說謊。 沈琛自己說謊絕對是說的順口的,但是幫別人圓謊,基本不可能,他高中不做作業求所有人幫他圓謊都不敢求到沈琛那里。 本來是應該覺得感動的,但不知為什么陶恂莫名有點不安,他對這兒實在沒什么好心情,覷了一眼外面的喧囂,這讓他第一次看見燈紅酒綠心里覺得煩躁。 烏煙瘴氣亂七八糟,這些他原本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東西第一次這樣面目可憎。 ——如果,琛哥進去聽見了什么該怎么辦? 琛哥那樣傲氣的一個人,如果聽見那種惡心人的玩意兒—— 他不敢多想,他連其中萬一都承受不起,不自覺抓了一下椅背,莫名焦躁:“琛哥,停在這兒干什么?” 沈琛聽見他焦躁的語氣微微皺眉,卻也只是掀開眼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等人?!?/br> 剛說完這話手機就響了,沈琛低頭看了一眼,那邊似乎說了什么,他從剛剛一直陰霾的臉上終于稍稍好看了許。 但陶恂卻并沒覺得松了一口氣,反而覺得—— —— 范經勵在圈子里算是中等家世,家中從商,小有家資,在老家上的學,成人后才被接回京城,在老地方做慣了被人簇擁的老大,在新圈子里卻只能算是默默無聞心里本來就有點不平衡。 ——尤其看不起陶恂,哪怕他自己也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但他起碼不玩男人。 可能是老地方呆的太久,自小接受的教育不同他們這些子弟開放,他對基佬有種極為厭惡的感覺,尤其厭惡陶恂這種把性向大大方方放到臺面上說的。 陶恂如今算是如日中天,陶恂家世上挑不出錯處,以前肯定是不敢說話的,現在林朝和陶恂鬧翻了,他覺得終于可以敞開了嗓子說了。 不僅是陶恂還有沈琛——不就是一個靠男人起來的東西,他怕著陶恂怎么還得怕沈琛那個私生子? 他平時背地里說這些,許四不是沒有敲打過他,但他沒聽進去過,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運勢,喝了酒說的時候恰好被陶恂聽見了。 陶恂脾氣不好,他喝酒了脾氣也上來了,不由分說拳打腳踢最后被陶恂按在地上打了一拳,還是虧得許魏拉開了。 他是那時候才知道,陶恂還真不是只是個花架子。 他心里雖然暗恨,但還是聽了許四少的勸,留下兩個幫架的任憑處置,自己好歹是脫開身了。 只是心里頭堵了一口惡氣,出不來,換了個酒吧找了兩個漂亮女孩陪著喝酒。 他不痛快陶恂也未必就好過,就憑陶恂對沈琛那架勢,長了眼睛的人都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對人有那個心思,怕不是惱羞成怒。 他又哪里說錯了 ,一個玩男人不知廉恥,一個就跟圈里說的那樣不堪,私生子跟其母一個德行勾搭著男人才能一帆風順。 但就是這兩個混賬還能壓著他,他嫉妒沈琛的一帆風順也幸災樂禍他的馬失前蹄,當初卻在沈琛看中城郊的地后也跟著瘋狂買進,然后虧的傾家蕩產。 他在酒吧罵罵咧咧快一個小時,然后在摟著女孩出去開房的時候被人猛地從后面勾住了脖子勒著進了洗手間。 然后被按在洗手池上在大冬天里用冷水好好沖了個透心涼,凍的瑟瑟發抖時被踹了一腳一下子摔在地上,哪怕磁磚擦的干凈,他還是感受到了一股羞辱的意味。 然后看見洗手間的門被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兩雙皮鞋,一雙沾了少許的灰,而另一雙干凈程亮,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未曾直接走近來,他一瞬間掙扎著想喊人求救。 誰知那雙鞋當真走近了來,直接踩在了他臉上。 那一瞬間憤怒幾乎充斥了他整個心臟,但一句特么剛剛講出來踩著他的腳突然用力。 踩的是嘴,讓他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一下子灰塵和污漬全堵在了唇齒之間。 踩完像是踩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避開了,只是冷笑了一下,聲音冷冽至極:“既然嘴臟就好好洗洗,也是幫范少長個記性?!?/br> 然后被人扯著頭皮往前,被狠踩的那一腳讓他鼻血橫流,還沒有從流鼻血的痛楚中緩過來,自來水龍頭大開大股大股冰冷的水流就帶著消毒液的味道幾乎將他瞬間逼吐。 “咳咳咳——” 他被蒙著眼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但心里莫名就是一陣惡寒,陶恂是直接放手過來揍他,不玩陰的,但這位根本就是沒讓他看見過臉。 讓他想求饒都沒辦法開口。 沈琛退出去的時候沒忘記特意關了門,這是酒吧里最末尾的一個洗手間,特意讓女生帶著醉鬼過來的,逼著洗一夜的嘴滋味肯定是不會好受,但有些人不給點教訓,永遠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說話做人。 沈琛無聲冷笑了一下,教導陶恂:“我是讓你不要無事生非,但是如果有些人刻意找事,也無需忍著,別臟了自己的手,教訓給一次就要讓他記一輩子?!?/br> ——比如嘴臟就在大冬天用涼水洗一夜的嘴。 陶恂始終跟在他身后,一開始自然是震驚的,他沒想過琛哥能這么狠,竟然直接找人在酒吧里動手,但是—— 他莫名覺得脊背有些發冷,琛哥,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知道他們在外邊說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知道他那不能出口的齷齪心思。 知道他—— 沈琛走的太快了,陶恂想的太多,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跟上,他在某些瞬間甚至覺得琛哥是不是又要走了。 就跟之前四年—— 他想開口,嘴唇煽動了幾下,又覺得說不出口。 半響,才聲音干澀的問出來:“琛哥,你,去哪兒?” 沈琛微微皺眉,打量了一眼他的腿:“找藥店?!?/br>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瀾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不可修也 14瓶;過年胖一圈的菜 9瓶;隔壁云大爺 3瓶;瀾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0章 沈琛回答的自然而然,末了又掃了一眼陶恂的腿, 眉峰微挑:“腿怎么了?” “沒怎么......”陶恂囁嚅了一下, 雖然扭打的時候挨了一下沒錯,但沒有傷到, 反倒是那小子傷的更重。 “沒怎么磨磨蹭蹭做什么?”沈琛側著身回頭瞥他一眼, 腳上步伐不停, 聲音卻莫名壓低了一點:“還不快跑?” 陶恂卡殼似的愣了一瞬,條件反射的跟著沈琛加快腳步從另一邊快步出去。 然后后知后覺的發覺,怎么有點像小時候做壞事怕被抓包趕緊跑? 沈琛絕對算不上好人,但他做壞事就從來沒被抓到過,比起陶恂他們惹是生非后抱頭鼠竄, 沈琛就是干了壞事還能把自己摘除干凈, 在陶恂印象里還真沒看見過琛哥有這時候。 陶恂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心情復雜,琛哥是為什么突然發難?當時在場的人多, 雜七雜八傳出去的版本也多,琛哥聽見的又到底是哪一版的說辭? 他還沒想明白,沈琛就已經停住了腳步。 本來以為琛哥那句話是嘲諷他惹是生非來著,沒想到是真的來藥店, 陶恂一愣神的功夫沈琛就已經直接邁了進去。 既是藥店也是診所,錦夜這條街繁華是真的, 事兒多也是真的, 藥店醫生對這種打架完了過來看看的事兒見得多了, 處理起來得心應手, 簡單問了兩句后就領著陶恂在里面一張臨時病床上躺下了。 本來以為自己沒什么事的陶恂有點不情愿,被沈琛看了一眼后就老實了,那一眼說不上責怪或者逼迫,分明沒什么情緒,但陶恂就是覺得如果他敢不躺,后果可能超過預計的嚴重。 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他又不是個安分的主,沈琛不在的四年里他脾氣絕對算不得好,往常惹事真受了什么傷也懶得去找醫生,陶家有私人醫生隨時待命,但他一去免不得得驚動老爺子和爸媽,不劃算。 他本來覺得過兩個星期差不多就能自己好了,但想到這回是琛哥帶他來,就把話全吞肚子里了。 ——他寧愿琛哥罵他笨,也總比對他視而不見的好。 診所面積不大,里面就兩張床,另一邊是一位正閉著眼輸液的老人家,躺著剛剛好,但一米二的床位,對于陶恂來說卻是明顯顯小,腿長了伸展不開,兩腿微曲窩在那兒看著沒了在外面的囂張氣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竟然有點可憐。 沈琛心里動了一下,說不出來是否是難受,也就那么一下,然后目光便轉移到了一旁的位置上,旁邊就一張塑料椅子,沾了不知是藥還是什么的褐色污漬,沈琛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眉。 陶恂會意,自覺把自己外套搭上椅子——陶小少爺也是個講究人,打架的時候還記得把外套脫了再打,所以哪怕他自己灰頭土臉,外套倒還是干凈的。 “得了,”沈琛微微皺眉,彎腰把他衣裳捉了扔回他身上,停頓了一下,還是靠著門站定了,“自己蓋著?!?/br> 大冬天的穿的少活該受凍,再把外套給他墊著坐怕不是腦子不好使,診所里自然開了空調,但是大門沒關冷風呼嘯而來,感覺也好不了多少。 不多一會兒醫生就弄了臺機器過來,一人多高,有點類似他從前在理發店所見的燙頭發的那種,醫生擺弄了一會兒,把高度固定好:“也沒什么事,就是胳膊肌rou拉傷,蒸半個小時看看,再開點藥應該就沒事了?!?/br> 機器過來的時候沈琛就皺了眉,雖然細微,但是陶恂還是一眼發現了,沒辦法,誰讓他目光就一直沒從沈琛身上移開過。 他私下里甚至是不愿意讓琛哥離開他的視線的,他怕一轉頭的功夫人就會不見。 ——空氣里彌漫開一股檀香的味道。 陶恂不通藥理,但是他看不得沈琛皺眉。 于是弓起上半身準備跑了算了,左右也不是太重的傷,結果剛抬起胳膊就被沈琛一眼盯了回去:“別鬧?!?/br> ——語氣甚至是無奈的。 他不喜歡這氣味,但也真沒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他上輩子覺得這些事理所當然,如今才察覺在很多事上并不是這樣。 就像陶恂根本沒有義務,因為他聞不慣檀香的味道而離開。 機器的高溫人體直接接觸是受不了的,因此中間隔了一段,陶恂胳膊上也蓋了一層棉布,他正準備拿開的時候手上多了一點重量——沈琛按住了他的胳膊。 另一只手搭在額上,掌心下的陰影覆蓋了大半面容,讓人看不分明是什么情緒,只是輕斥道:“再鬧時間耽擱的更長?!?/br> 然后不顧椅上的污漬坐了下來。 ——前世最后狼狽不堪的時候,再臟的也不是沒沾過手,沒必要如今就嬌貴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