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陶恂不大相信的睜大眼睛,林家做的是珠寶生意,這些年牌子起來了,公司越做越大,林朝是他們那個圈子里出了名的紈绔,怎么會—— 但琛哥總不會是無的放矢的,陶恂才終于覺察出自己是真的蠢 ,他和林朝關系鐵,卻連他最近缺錢都不知道。 “——沈叢回來了?!?/br> 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沈叢。 如果不是沈叢借著他爹的人脈拉關系,然后把他昨天拉進了局子里,沈昌民是不會出現的,他的兩個兒子從小就不對盤,但他沒有想到沈叢那么能下得去手。 或許是從一開始就開始下這盤棋的,他和沈叢同歲,他大學畢業這一年,沈叢剛好也是大學畢業。 沈叢聽的他母親的話去就近讀的大學,回來倒也方便,也許是因為沈琛鋒芒畢露的緣故,四年他不在這里的日子他們必然是過的極為舒心的,如今回來了—— 從他一開始表現出在意陶恂就是錯的,引著一步步到了這一步,林朝缺錢,只要沈叢能給他錢,又有什么是不能出賣的呢? 這時候的他,就是溺水之人,誰給一根浮木就是救命稻草。 ——方才沈昌民就是過來告訴他此事。 他希望沈琛能知情識趣的離開,不要鬧到最后一無所得。 沈琛有些想冷笑,沒到最后,誰又知道誰贏了? 如果不是他重生一次知道因為那塊地后續價值那樣高,他怎么會一直不肯放手。 手機響了一聲,女醫生發了消息過來。 “老人家醒了,沒有什么后遺癥,現在情況很好,只是不能說話?!?/br> 他道了一聲謝,攏一攏風衣的領子,秋雨飄飄灑灑,他撐開傘,淡淡道:“走吧?!?/br> 陶恂吸了吸鼻子:“去哪兒?” “醫院?!?/br> —— 陶恂本來以為沈琛是過來看老太太的,結果卻是帶他過來看病,燒的有些嚴重,體溫計剛剛出來,三十九度將近四十度。 女醫生帶他們從醫院后門搬東西的門進來,給了兩幅口罩,讓他們先去掛科看看。 小郭在后面拎東西,看著醫生的眼神有點好奇。 ——畢竟現在外面還是一片怒罵,前面陶恂那件事的熱度一直居高不下,現在又出了第二次,老人家還險些就沒撐過來。 “我在醫院工作有些年了,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些的,至少能看的出來哪些是真的擔心,哪些只是表面看起來傷心?!?/br> 那對夫妻哭的確實傷心,可惜眼里的懼怕太深了。 她甚至在某些時候覺得, 那樣懼怕的神色,是否真的是希望老人挺過來? 她去下面開了些藥帶上來:“老人家一時半會還不能說話,你們先回去吧,他病的有些重,換家醫院打點滴也可以,反正這里你們是呆不了了?!?/br> ——外面過道里媒體還在蹲守, 沈琛道了一聲謝,記下了名字。 ——周圓。 回去的路上小郭開車,沈琛和陶恂坐在后座 ,雨下的頗大,沈琛指點著人一路開到自己家,下車的時候三個人都有些狼狽。 陶恂洗完澡暈暈乎乎的裹著睡袍自覺滾進沙發里窩著,他沉默了一路,少見的沒有多說話。 他的頭很沉,一直窩在被窩里休息,手機響了好幾聲才拿出來 ——是林朝。 ”——陶恂,我是真的嫉妒你 ?!?/br> “嫉妒你不管怎么樣都有人兜著你,哪怕是這一次,從前有陶家,這一次哪怕鬧到這地步都還有沈琛給你收拾爛攤子?!?/br> 那邊顯示還在輸入,但這確是陶恂看見林朝發來的最后一句話。 沈琛直截了當的給他拉黑了林朝的所有聯系方式。 手機摔在一旁的桌子上,發出哐當一聲響,沈琛手里端了杯水:“喝藥?!?/br> 陶恂從被子里掙扎出來一點,伸出一只手接了水杯,他沒那個膽子讓沈琛喂他——雖然確實有想過。 ——就算是癡心妄想,那也得有想法。 水溫溫度偏燙,燙過漲疼的喉嚨比以前舒服多了,沖的藥劑和退燒藥喝了三四種才重新睡下,他燒的太狠,很快就重新睡了過去。 沈琛站在落地窗前,小郭在廚房里熬姜湯,這樣溫和的氣氛讓他不是太過于適應,但外面大雨瓢潑,他總不好再把人趕出去。 ——無端讓他想起自己一開始創業的時候,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總是孤身一人,也不是沒遇見過困難的時候,但他向來是自己能解決就自己解決,不能去和陶恂商議也是利用過多。 他點了根煙,卻沒往嘴里放,他不喜歡煙味,難得焦躁的時候會點一根,然后看著那一點火星從開始燃到盡頭,直至最后熄滅 。 小郭熬了一個多小時才熬好姜湯,看的出來他是經常做這些的,做事切東西手腳都很利落,但是可能還是怕沈琛 ,一直畏手畏腳,腦袋埋的很低。 可能是生病了格外好說話,被拍醒的時候陶恂罕見的沒發脾氣——他的起床氣一直是極大的。 沈琛讓他靠著沙發喂了兩口,也就是起發熱的作用,陶恂眉頭皺的死緊,每一口都是要命的模樣。 喂到一半沈琛就不大想繼續為難他了,準備走的時候突兀被人扯住了袖子。 “我那時候真不是拿東西可憐你,在你面前炫耀......琛哥......” 他的嗓子沙啞的厲害,如果不是隔的近就連沈琛也是聽不清他說了什么的。 應該是在發夢魘,斷斷續續的一直說這句話,額頭都是汗,眼睛卻根本沒睜開,只一只手死死攥住沈琛袖子,幾乎把上面兩顆扣子扯掉。 沈琛沉默了一瞬,手里還有半碗姜湯,陶恂動作再大一點他那半碗熱湯就能全潑在他臉上。 “我知道?!?/br> ——他知道陶恂不是可憐他,也不是炫耀,可是年少時少年可憐的自尊心,現在想起來的確是可笑的,但那時—— 若說他心里沒有想法,那并不可能,從前的沈琛信誰了?他除了自己 ,誰都不信。 “睡覺?!?/br>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小郭覺得老板聲音有點冷,他聲線偏低,但陶恂好像真的聽進去了,再沒有鬧。 沈琛拿了件衣服站起來:“我出去一趟?!?/br> —— 陶恂覺得自己大概率在做夢,沈琛給他量了體溫 ,然后喂了他兩口什么東西,又辣又澀,他本來想發少爺脾氣,但可能是因為記著沈琛可能因為病了精神不好 ,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安安靜靜的喝完了。 打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不過一夜之間,網上竟然全部換了風向,昨天他還是萬人唾罵的草包富二代,今天就全部換了畫風,一致罵向了劉寶同。 袋鼠打滾:“果然,一開始沒表態是正確的,救人的小哥辛苦,果然有反轉!” rou都給你吃:“怎么會有這樣的兒子兒媳?房產證比老人的命還要重要,老人辛辛苦苦把兒子養大還不如養塊叉燒!” 夏天慢慢慢慢一點:“真沒想到最后真相竟然是這樣,話說,這樣需要付法律責任嗎?希望老人家早日康復一切平安!” 陶恂一愣,往上滑過去 ,就看背景是醫院的視頻里,老人穿著病號服,一字一句的指認著。 剛剛動手術的老人是不能接受采訪的,電視臺應該還是打通的關系才能進去,老人只能簡單說兩句話,電視臺問一句她答一句,先問的是誰救的你,老人搖頭,再問你的兒子兒媳是在哪里? 這個引導意味很強,但出乎意料的還是老人家自己的回答。 老人昏黃的的眼睛里有淚,但沒有心軟,聲音像是從氣管里勉強發出來的,刺耳沙啞,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 她閉了閉眼,聲音嘶啞空洞:“他們在找房產證了……” 她的眼里好像是有淚掉下來,但最終沒有,只是偶爾看向一個方向。 ——鏡頭外的青年手里放了一只煙,沒點火,神情冷峻的站在窗前 。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紅豆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看文唄 10瓶;挖礦民工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章 沈琛到醫院時已經是半夜凌晨三點,外面大雨初歇,守在病房外的記者也都是倦怠的——畢竟都是血rou之軀,而非一刻不停的機器。 他進去的時候沒有在里面看見劉寶同,旁邊已經安排了另外的病房,病房里極安靜,靜的能聽見窗外樹梢雨水滴落的余音。 剛剛從手術室下來,老人家是開顱手術,現在還在打葡萄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枯黃瘦削,微微睜開的眼睛里一片混濁。 凌晨三點還不能睡下,大抵應該是難受的,但就算此時身邊都空無一人,這個年紀遇見這樣的事,倒不知該說是悲涼還是無奈。 距離手術過去已經有一天一夜,老人已經能勉強說話了,她看見沈琛進來的時候眼睛里愣了一下。 良久,嘴唇翕動,她對著沈琛只說出一句話:“......那畢竟是我的孩子?!?/br> 只這一句話,沈琛就明白了 ,病房外就是記者,現在外面是什么情況她自然是清楚的,若想要澄清早就開口了,拖到現在未置一詞,其實就已經是默認了劉寶同的說法。 劉寶同畢竟是她的孩子,她不能用一句話就把自己的孩子毀了,所以她默認了所有人對陶恂的誣陷,哪怕是陶恂和沈琛救了她的命。 ——有時候人自私的遠超常人的想象,身為父母對孩子的容忍也遠超常人的想象。 “劉寶同是七七年出生,所以他不知道他的父親在建這座房子的時候出了意外,在七六年的年末就走了,您一個人把他和他的哥哥拉扯大,他的哥哥和嫂子在零七年的時候車禍去世,留下的只有劉值一個孩子?!?/br> 沈琛說起這些的時候聲音一直很安靜,這世上所有事都是有因有果,這些事只要用心并不難查。 “您早年為了將兩個孩子拉扯大,曾經將家里所有能賣的都賣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這座老房子,其實如果你回老家的話應該能過的輕松不少 ,您一直不肯變賣放棄這座房子,其實是因為舍不得建這座房子的人吧?!?/br> “——而在劉寶同眼里,這只是五百萬?!?/br> 他用的是敬稱,語氣謙遜,但每一個字都好似薄刃削過 ,明明語氣毫無鋒利之氣,但就是傷人無形。 “劉思雨今年剛上大學,早就申請了大學補助,她其實是并不缺錢的,不過是因為知道家中拆遷,覺得父母把錢都留給了弟弟,所以一直變本加厲的要錢,最近一個月她打了數次電話回來要錢,但哪怕是您住院都不愿回來看一眼?!?/br> “劉思雨的弟弟劉思啟今年高二,原本學習就并不好,知道自家拆遷后就已經完全跟輟學差不多,已經十多天未曾去上過學,一個星期前他在學校外聚眾斗毆,將別人的頭打破了,醫藥費需要賠償七萬多,而且學校正在考慮將他開除?!?/br> 病在床上的老人無意識的攥緊了拳頭,動作太大導致藥瓶微微顫抖,打點滴的時候是不能亂動的,沈琛叫了醫生過來,卻并沒有就此打住的想法。 “劉寶同其實自己的脊椎已經好的差不多,只是不愿意出去做事,興許是嫌棄累,興許是在盼望拆遷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