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呢喃,陳迦南僵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前半句還是后半句,或者說是他咬字時那細微的試探。 她嘗試著笑一笑:“您想太多了?!?/br> 比起她那干巴巴的別扭的笑,他倒是笑的干脆坦蕩,認真的掃了一眼她身上的毛衣牛仔褲,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玩味。 “是嗎?!彼f。 小姑娘到底年輕,臉色有些許不好看,站在那兒也是一動不動。沈適兜里的手機這會兒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皺了下眉頭。 再抬眼已經不動聲色,笑的也不咸不淡。 “算了?!彼f的風輕云淡,“當我今天沒來過?!?/br> 話音一落陳迦南跟得了特赦令似的轉身就走,看見那疾風的背影沈適笑意漸深。手機又響了起來,他頗不耐煩的接起。 “沈先生?!笔歉四棠處资甑钠家?。 “今晚怕是回不去?!鄙蜻m連是什么事兒都沒問就直接道,“您跟奶奶說一聲?!闭f完就掛了。 沈適看著酒店的方向點了一根煙抽,完了開車掉頭去了江坤的場子。包間里烏煙瘴氣,一堆男女圍在一張桌子上玩,一兩個女孩子脫的已經剩下內衣褲。 他們去了里間喝酒。 “怎么了三哥?”江坤給沈適倒了杯酒,“臉色臭成這樣?!?/br> 沈適喝了杯酒,說:“沒什么?!?/br> “讓兄弟猜猜?!苯ばπ?。 沈適把玩著手里的空酒杯,面無表情。 “祖奶奶給你說了門親事?” 沈適動作一停,抬眼。 “可別這么看我?!苯っι斐鲭p手擋在跟前,“昨天回家聽我媽嘮叨,好像還是留學回來的?!?/br> 沈適聽完笑了下,給自己又添滿了酒。 “我還知道祖奶奶對這個女孩子挺上心的鐲子都送上了?!苯ふf,“你不見見?” 沈適笑說:“然后跟你一樣?” “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嗎哥?”江坤都快哭了,“那大小姐我可惹不起?!?/br> “那個姑娘處理干凈了?”沈適問。 江坤想了想道:“一個多月都沒動靜能有什么事兒?!闭f完想起什么似的,嬉皮笑臉湊近,“我怎么聽說送上門的女人都讓你給攆走了,什么情況?” 房間里點著熏香,黃色的燈光照在男人的臉上,有那么點禁忌的味道。 沈適談笑:“知道不少啊?!?/br> “這不重要?!苯ず俸傩?,“是為了那個女孩子?” 沈適沒有說話,暗香浮動里燃了支煙。想起今夜她那張嘴巴毫不留情的樣子,倒真是和最初認識她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時還不熟,看著你的眼睛都是干凈的。 深夜容易迷醉,他自嘲想的多了。 那晚沈適歇在那里,昨晚喝了太多酒第二天醒來已經中午。他簡單沖了個澡回了老宅,還沒走近奶奶房間就被萍姨攔住。 “老太太在念經?!?/br> 沈適看了一眼那屋子,故意揚聲道:“得,那我改天再來看奶奶?!边@腳下還沒轉過彎來屋子的門打開了,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佛珠。 “改天是哪天?”老太太輕聲漫語,“我不讓萍姨打電話你就不知道回來了是不是?” 沈適湊上去扶著老太太:“瞧您這話,再忙也得回來不是?!?/br> “知道就好?!崩咸闪怂谎?,“三十好幾的人了一天也沒個正形?!?/br> 沈適扶著老太太坐在沙發上,微微彎下腰低語:“這不是回來了,萍姨在給個面子?!?/br> “你面子可比我大?!崩咸吡艘宦?,說這話中氣十足,“人家姑娘在這等了你一天沒等到人你說怎么辦?” 沈適忽然有些頭疼,把了把頭發。 “你以前怎么玩奶奶都不說,可這個不一樣?!崩咸嵵仄涫?,“你該明白我的意思?!?/br> 沈適也跟著坐在一邊,沉默的聽著訓話。 “明天給人家賠個禮道個歉?!崩咸f,“多大人了還要我教你嗎?”說完也不坐了站起身又回了房間。 沈適坐了一會兒走了,老張已經等在外面。 他似乎偏愛在車里抽煙,抽掉半根才讓老張發車,不說去哪兒,老張也沒問,照著公司的方向開,開出有一段沈適讓掉頭。 “咱去哪兒沈先生?”老張問。 沈適有些疲乏,閉著眼半睡半醒,說隨便開。老張跟了沈適這么多年,平時察言觀色也知道不少。沈家雖然家大業大有上一輩的功名在,可畢竟人丁單薄只有沈適一個獨種,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得不有此打算。 “這事兒你怎么看?”沈適忽然道。 老張楞了一下說:“老太太也是為了您好?!?/br> 沈適輕笑了一下。 “是嗎?!鄙蜻m漫不經心道,“當年也是這樣為了姑姑好?!彼f的輕描淡寫,半響又問,“昨天那女的來老宅你見了?” “老太太讓我送周小姐回去?!?/br> 老張欲言又止,沈適抬頭看了一眼。 “梁小姐……也就是江總的未婚妻也在?!崩蠌埥又f,“是陪著周小姐一起的?!?/br> 沈適聽完笑了:“這圈子也就這點大?!?/br> 他似乎沒了說話的興致,閉上眼又慢慢睜開,平靜的眸子募地變的深邃起來,看著老張笑說姜坤最近有點閑找點事給他做。 老張低眉側耳。 “上次h大那女孩的事兒還記得嗎?!鄙蜻m說,“給梁雨秋敲敲邊鼓?!?/br> 第10章 這兩天陳迦南一直沒有睡好。 白天帶著外婆逛王府井798,晚上兩個人去后海酒吧溜達。外婆抽著阿詩瑪點了杯洋酒,看著舞臺上小哥唱著情非得已。 “能點歌嗎囡囡?”外婆問。 陳迦南:“您想點什么?” 外婆拿下了頭上的圓頂硬禮帽,想了有一會兒說祝你一路順風。陳迦南從走道穿過去繞到舞臺旁邊和樂隊說了一下,一手放在包包上道:“我可以給錢?!?/br> 人家也是客氣,當深夜福利贈送一曲。 陳迦南回去坐下,看著外婆手抵著下巴做好了要聽的樣子,不時耳邊輕輕唱起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酒吧忽然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靜謐悠長的調子里有nongnong的散不開的憂傷,吉他安靜的聲音彌漫在這一室酒場里,多的是紙醉金迷的樣子。 外婆忽然感慨:“好久沒聽你彈琴了?!?/br> 她六歲起便跟著外公學鋼琴,學的第一首曲子是城南舊事,至今記得第一次坐上琴凳,十指彎曲拱形展開撐在琴鍵上,那樣的姿勢維持了整整一個小時,動一下外公用戒尺打一下手背。后來讀中學認識了母親大學時候的音樂老師林意風,隨著學了些日子走了幾場演出,再后來大學忙起來加上外公去世她不再碰琴。 陳迦南說:“想聽我彈嗎?” 外婆問她:“想抽根煙嗎?” 一老一少同時說出來頗有些好笑,陳迦南看了一眼外婆笑說我就是這樣被你帶壞的陳秀芹,陳薈蓮知道了跟你沒完。 “到底抽不抽?”外婆直接問。 “別帶壞我行嗎?!标愬饶陷p輕道,“早不抽了?!?/br> 喧鬧的酒吧里談笑風生,陳迦南和外婆坐了一會兒從酒吧出去了。夜晚的街道擠滿了人,不知是否大都是游客。 路上遇見一個擺地攤畫肖像的,一張十塊錢。 外婆說:“給你畫一張?!?/br> “人來人往的看過來多不好意思?!标愬饶险f,“還是給你畫吧?!?/br> 回去的計程車上外婆拿著畫像看了又看,陳迦南湊近說眼睛還是挺像的。外婆將畫卷起來收好放在袋子里,感慨道:“算是來過北京了?!?/br> 那個晚上外婆沒急著回酒店,直接讓師傅開到了學校禮堂,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便開了。陳迦南打開了舞臺上的燈,燈照在三角鋼琴上,昏昏黃黃。 外婆坐在第一排,雙手交疊在一起。 陳迦南沒有問外婆聽哪首,直接彈起,那是外公生前常彈的那首幸福的日子常在。淡淡的曲調,像輕輕訴說,萬語千言卻不曾開口,紙短情長。 柏知遠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也不能說進來,他只是站在門口靜靜的聽了會兒??匆娺h處那個纖瘦的身影,十指輕輕劃過琴鍵的樣子比她去試驗田種小麥好看多了。 一曲彈完,外婆說:“再彈一遍吧?!?/br> 外婆是第二天十一點的飛機離開的,只是沒有想過這次短暫的相聚后來竟成為她最懷念的日子?;厝W校她又開始了課題生活,每天閱讀著大量的英文文獻。 周五的時候她被叫去辦公室匯報實驗成果和下一步計劃,柏知遠聽她說也不打岔,像平時她還沒說幾句他就開始挑錯,那天有些反常。 陳迦南說完了,等柏知遠開口。 他將手里的書合了起來整理好放進抽屜,身體慢慢的靠在椅子上,也不看她,目光落在辦公桌上的盆栽。 “知道它叫什么嗎?”他問。 陳迦南看了一眼:“不知道?!?/br> 柏知遠輕輕嘆息了一下,說:“它叫·春雨,比較耐旱,聽說兩年才開一次花,所以常年都是綠色,泥土干了葉子黃了澆澆水又活過來?!?/br> 陳迦南看向那葉子,長得很好。 “這花好養卻總有人養死?!卑刂h說,“現在這世道誰有那么多耐心等它兩年,都是得過且過哪里想過認真,也都忘了它總有開花的時候?!?/br> 陳迦南覺得柏知遠話里有話。 “也不過兩年?!卑刂h說到這兒看她,“你說是不是?” 陳迦南被他看的不太自在,開口卻有些結巴起來,一句柏老師都說不利索,柏知遠聽了也只是笑笑道:“介不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