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五分鐘不到,十七樓的房間窗口大開,寒風肆意涌入,霍云深把繩子一端扣死在房內的羅馬柱上,另一端拴在腰間,抓起一起買來的登山鎬,毫不猶豫躍上窗臺。 屋子里的人無不驚恐,但在那種帶著血腥氣的視線下,沒有一個人敢說話,更不敢上前替代。 任何事,都不會比自己的命重要啊。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身份斐然,怎么會瘋成這樣! 霍云深一秒都不多等,緊抓著繩索,把身體置于窗戶之外。 深夜冷風肆意貫穿他的身體,他果斷下沉,蹬住平整的外墻,把所有重量懸在半空,一步一步向下。 他鞋底即將觸到十六層窗戶的上沿,腳卻一滑,繩索猛地震顫。 滿屋子驚叫聲撕心裂肺。 霍云深一把穩住,手心在繩子上磨出血跡,他絲毫不停,在夜風中踩上十六層的窗臺,攥住外部把手。 他所有極力維持的冷靜,在目睹窗內情景的一刻,盡數炸裂。 房間里一片狼藉,毀得不成樣子,言卿用盡了所有辦法,終究被男人控制住,他正掐著她的咽喉,把她摁在床上。 她眼睛哭腫,絕望地望著窗口。 霍云深的理智在這一刻被摧毀殆盡,他揚起鎬頭,瘋狂砸向玻璃,一下一下像是沒有意識的機器,逼出駭人的力量,要把所見一切搗碎。 玻璃經不住持續的猛攻,很快出現裂紋,巨響著應聲碎裂,灑了霍云深滿身。 他毫無所覺,周邊影響通行的缺口,他直接用手掰開,血淋淋跳進屋內,扯開繩索。 前后不過十幾秒鐘,床邊的男人已經嚇呆,他松開言卿,跌撞起來想往外跑,一只扎著碎玻璃的手索命般伸上來,揪住他的頭發向后一拽,五指攜著刺骨的冰冷,死死扼住他顫抖的喉管。 第38章 房間里沒有光,黑漆漆的夜色濃稠如墨,唯有洞開的窗口透入了少許燈火,映亮霍云深冷戾癲狂的眉目。 他眼里纏滿血絲,視野都染了紅。 卿卿被掐著脖子摁倒的情景,和當初霍臨川欺負她的畫面如出一轍,重疊在一起。 那時他能毀掉霍臨川。 現在一樣能,甚至毀了也不夠,傷害卿卿的人,都該碾成灰推入地獄! 男人被鉗在霍云深手中,被他扎在掌心里的玻璃碎片割裂皮膚,溫熱的血涌出來,男人又疼又恐懼,發出慘叫。 霍云深擰著男人的咽喉,把他摔到地板上,鞋底跺上小腹。 他整個人浸在黑暗里,骨節嶙峋的拳頭一下一下兇狠擊打在對方要害。 凌亂屋子里,除了呼嘯的冷風,全是rou身和骨頭相撞的可怖聲響,讓人不寒而栗。 言卿躺在床上,血液凝固住,渾身發僵動不了,她臉上都是淚,眼睛紅腫得厲害,看不清正在肆意屠戮的那個人。 腦中像引爆了炸藥,轟響著蹂躪她的神經。 最無助的時刻,她等到了霍云深,他不顧一切破窗而入的樣子,鋒利的刀一樣割著她的意識。 “云深……”言卿恍惚地喃喃,“云深?!?/br> 男人的叫喊逐漸微弱,只剩下霍云深愈發狠烈的發泄,每一下都能叫人骨斷筋裂。 偌大房間籠罩在死氣里,言卿的身體有種本能在驅動,強迫自己撐起來,腳軟地跌到地上。 霍云深的背影終于清晰闖入她的視野。 決絕狂暴的,燃燒著自己的命運,也要將人置于死地。 言卿哭著喊:“云深!” 霍云深堵塞的耳中嗡的一震。 “云深!別打了!”她朝他撲過去,扯住他的衣擺,“已經夠了!” 霍云深攥死的拳頭停滯,微微張開,里面的玻璃和血混雜著,有暗紅液體在指縫里溢出。 外面似乎來了很多人,在急促敲門,許久得不到回應,接著傳來器械移動的聲音,準備將門破壞闖進來。 闖進來……會看到此時此刻的場面。 言卿的連衣裙本就單薄,這時被風吹透,更是冷得直顫,她抓緊霍云深的手臂,洪水般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噴涌上來,她靠著他啞聲喊:“快停下,我一直在躲,他沒能把我怎么樣,我冷……云深,我冷!” 霍云深沖到頭頂的狂躁血液,在她一聲聲輕喚里艱難地平復。 他生硬地轉過頭,看向她。 昏暗中,女孩子狼狽可憐的蜷成一團,眼里都是驚懼。 卿卿在這里…… 她喊他云深。 霍云深猩紅的眸子凝視她,本能地去抱。 言卿卻因為他錯開身,目光正好對上了那個男人昏死過去的臉,不久前被他逼迫的絕望感回到腦海,她肩膀不禁縮了一下,生理性眼淚又流出來。 霍云深的指尖剛剛才碰到她。 她一縮,像把他心臟捅穿。 霍云深怔怔看她,又低下頭,望著自己臟污的雙手,血,汗,還有塵土和玻璃渣,混得不堪入目。 卿卿怕他了。 蘇黎在當面說那些話的時候,卿卿護著他,很可能是因為沒有真的相信,后來她也說,“不接受離間”。 她以為聽聞到的那些傳言,他的瘋病,全是假的,是別人故意離間。 現在她親眼見到了…… 他理智全無,差點在她眼前殺人的過程。 卿卿叫他云深,是不是找回了一點印象,可印象……就是現在,他手染鮮血,狂暴成瘋子的狀態么。 霍云深緩緩放下手臂,把玻璃往傷口里按,用劇痛忍住心里的空。 他脫下外衣把言卿裹住,又扯過被子纏在她身上,汗濕的眼睫壓低,一個字也沒有說。 外面的器械運作,更多耳熟的人聲響起,言卿聽到團隊里的成員們,還有閔敬急切的大喊。 閔敬來了,那說明霍氏的人在,云深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即便這樣,言卿還是在門被撞開前,匆忙抹了把血,亂七八糟涂在自己臉上,又去蹭霍云深的嘴角。 沒有……毆打。 霍云深是保護她!正當防衛!他也受傷了! 幾秒種后,門被強行破壞,走廊明亮的光照進來,晃得言卿睜不開眼,霍云深踉蹌起身,用身體把她擋住,直面闖進來的各方人馬。 言卿仰頭望著霍云深逆光的背影,從心底攪出不知名的疼痛,催著她恨不能大哭一場。 她開始頭疼,思維混沌,迷蒙中看到霍云深少年時候的模樣,穿著跟云卿照片里同樣的藍白校服,揮著棍子不要命地打架,也是這樣溢著血,狠得瘆人。 人人把他當厲鬼,可她從來不怕…… 言卿被好幾雙女孩子的手扶起來,很多聲音在對她提問題,她暈得張不開口,勉強維持清明,給出一切于霍云深有利的答案,折騰了許久,她被安瀾和歐陽左右攙著,帶到一個安靜溫暖的房中。 時間已過了零點,酒店里的喧囂也逐漸告一段落。 歐陽平常大大咧咧的,此刻帶著哭腔:“對不起對不起,我明明知道私生可怕,還聽見了屋里動靜,居然沒重視,害你受這么大驚嚇,我一頭撞死都謝不了罪!” 安瀾同樣自責得一臉慘白:“怪我,言言來找我說了,我沒當回事,連手機卡都忘了給她換,如果真出了事……” 她記起開門后見到的霍總,稍一回想他當時的神情,就一身冷汗。 安瀾摸摸言卿冰涼的臉,掙扎少許,還是壓低聲說:“言言,我想什么就說什么,你別介意,私生肯定是應該千刀萬剮的,可我覺得霍總……也有點可怕,你們關系不淺我知道,但如果要發展感情的話,最好再慎重考慮一下?!?/br> 十七樓的高度,敢系一根繩子搏命,正常人誰能做得出來。 她見過的恩愛情侶無數,也不會有誰會為對方這么干。 更何況是滿手扎著玻璃打人,她都不敢想。 的確很震動,可也叫人發慌啊,言卿這種溫柔嬌美的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 言卿雙眼有些失焦,只是問:“他在哪,有沒有麻煩?!?/br> 安瀾一時語塞,歐陽說:“姐你先去休息吧,我陪她說話就行,人多了她反而心不定?!?/br> 等房間里只剩下言卿和歐陽兩個,她才長舒口氣,撫摸言卿的頭:“今天的情況太直面了,霍總避不開,在配合調查,他臨走前讓我照顧你,這間房也是他安排的,保證安全?!?/br> 言卿指節用力抵著太陽xue,熱切跳動的心臟化成水,茫茫然不知道往哪流。 她問:“他什么時候回來?!?/br> 分開前的那一會兒,她敏感察覺到了,霍云深狀況不對,整個人失了魂。 “不清楚,我覺得以這邊目前的關注度,他也許不能回來……”歐陽嘆氣,“不過我剛才問過霍總身邊的人了,以他那樣的身份,加上是正當防護,不會有問題的,消息也及時壓住了,放心,不該傳的內容,絕對傳不出去?!?/br> 凌晨,言卿躺在床上,手里攥著重新打開的手機。 她在跟霍云深的對話框里來回輸了很多內容,最終都刪掉,擔心他還沒脫身,萬一聯系的時機不恰當,會給他增添事端。 她頭痛嚴重,試圖入睡,但一合眼,霍云深砸碎玻璃,闖進來救她的模樣就在回閃。 怎么會叫他云深的…… 心里那么多承載不下的感情,到底從哪來。 言卿想不通,也不愿意想,蜷縮在被子里,只一門心思地渴望見到他。 她記不清過去多久,門突然一動。 熟悉的腳步放得很輕,慢慢進來。 言卿沒睡,手抓住床單,下意識閉眼,心跳如鼓地等他過來。 哪怕是吻她,今夜她也會很乖。 霍云深走到床沿,借月色看著她的臉,妝容和臟污都洗掉了,白凈柔軟,長睫毛靜靜地蓋著,美好得不忍呼吸。 他俯下身,想摸摸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