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霍云深望著她,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還沒來得及,時間有點趕?!?/br> 可以交給別人做的,但事關于卿卿,他總要親眼盯著才行,況且……也沒帶能換的衣服,路上堵車,來送的人也還沒到。 他低聲:“找人送了,你能不能陪我去車里換?!?/br> 言卿鼻子更酸。 霍云深低聲:“這邊我會安排好,你陪我,行嗎?!?/br> 言卿形容不出酸脹的心情,語無倫次說:“行……行行行,怎么不行?!?/br> 霍云深始終泛著白的唇角終于翹起,走到她面前蹲下:“上來,我背你?!?/br> “……我可以走?!?/br> “你鞋子濕了,聽話,”他固執地去攬她腿,“讓我背你一次?!?/br> 風很涼,吹過他彎折的身體。 言卿拒絕不出口,慢吞吞貼上去,摟住他脖頸,伏在他脊背上。 透過外套,還能感覺到里衣的潮。 墻邊一圈沒有游樂設備,沒有人聲,只有荒草亂長的一條小路。 言卿扣著大帽子,臉墊在他肩上,鼻音悶悶地說:“霍總,你準備的太多了?!?/br> 他依然是之前那句話:“你需要的,我都會準備?!?/br> 她跟著他一步步的前行顛簸著,滿腹的話想往外倒,最后不知怎么,就想起心愛的暖手寶,委屈地冒出來一句:“我的烏云丟了?!?/br> 霍云深猛地站住,全身微微發顫。 言卿不解,剛想問他,他又慢慢邁開腳步,繼續往前。 她看不到他的樣子,只聽到緊繃的聲音:“沒丟,一輩子也不會丟,你的烏云一直在?!?/br> “我還想要那個暖手寶……” 霍云深咽著喉嚨里的甜甜苦苦,眼前發黑,沙啞笑著:“給老婆買,要多少買多少?!?/br> 言卿想辯解點什么,恰好見到了前面近在咫尺的車影,他們到了。 閔敬從駕駛座下來,拉開后排車門。 有別人在場,言卿有點難為情,打算開口,讓霍云深放她下來,忽然聽見他沒頭沒尾說了一句:“別害怕,我沒事?!?/br> 不等她明白,霍云深已然安穩讓她落地,把她送入車里,他面容蒼白地定定看了她一眼,眼簾無力垂下,整個人向前一栽,重重倒在了車邊。 言卿腦中轟的一炸,反射性撲過去摟住他,驚恐地脫口而出:“云深!” 第21章 一直以來強勢脅迫她,也無處不在保護她的男人,毫無預兆在面前摔倒。 這個畫面的殺傷力是言卿意想不到的強烈。 她嚇得手都在抖,連帶著太陽xue處那些神經一起鉆心地狂跳,猶如燒沸了靈魂深處的某些情感,巨浪般迅猛地沖擊閘門。 閘門…… 是什么。 言卿視野里閃著花白,有些眩暈,腦中亂成一個無解的線團。 “言小姐?麻煩幫我一下?!?/br> 言卿驟然清醒過來,幾秒鐘前的混亂迅速消失干凈,她努力平復呼吸,不知道剛才是怎么了,但心臟的麻痹感還在,一下一下抽搐著,凝成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潛意識。 提醒她心疼這個人。 閔敬一頭的冷汗,不過動作沒慌,訓練有素把霍云深扶到車上,他人已經徹底昏迷,無法坐穩,言卿急忙配合,把他接到懷里,用身體給他做支撐。 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臉,燒得燙手。 “快點,”她再也沒工夫想別的,帶著哭腔朝閔敬低喊,“快去醫院!他可能是落水著涼了,在發高燒!” 閔敬猛踩油門,語氣卻相對平穩:“深哥不愛去醫院,回家里,讓家庭醫生上門,他有經驗?!?/br> “……經驗?” 閔敬頓了頓,埋怨又無奈地解釋:“深哥這三年,熬到透支的時候太多了,何況他連著好幾天沒睡過了,白天到處追著你跑,工作只能全部挪到晚上,本來胃就不好,吃不下東西肯定難受,不休息頭也疼得厲害,又全忍著不說,他能堅持到現在倒下都算是奇跡了?!?/br> 言卿呆住,霍云深灼熱的呼吸撲灑在她臉頰邊,炙烤著一樣,連著她的心也被架在烈火上。 她第一次主動把他抱這么緊,才真切感覺到他身上很瘦,隔著衣服能摸到肩背嶙峋的骨頭。 其實并不是沒有征兆的。 前兩次她以為他睡著,實際他都醒著,證明失眠嚴重,今天她也看見了他臉色差,眼下發青,她知道他胃病,知道他頭會疼,還大冷天跳下冰冷的池子里救她,穿濕透的衣裳在寒風里守那么久,就為了幫她澄清,親力親為地替她討回公道。 她明明什么都清楚,只不過就是不想接近他,故意忽略掉了。 言卿垂著頭,額角不知不覺抵在霍云深肩上。 霍總有什么錯啊,他在盡可能滿足她提的要求,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合同是她同意簽的,婚也是她同意結的,三年內她應該負責,結果領完證,她除了享受霍總提供的優待,有為他做什么嗎? 根本沒。 還說治療他,扮演云卿的角色,她倒好,跟以前一樣只顧著遠離他,一跑了之。 她……太沒膽,太過分了。 霍總婚前說得很明白,藥對他不起作用,那她就是他的藥,霍總在等她救命的好吧。 要是繼續這么下去,霍總哪天搞不好被她連心帶身給虐死了,她想干嘛,以老婆的身份繼承他的天價家產嗎?! 要不要臉??! 車開回別墅,家庭醫生面色凝重地帶人等著,把霍云深從車里接出來,本以為言卿會能避則避,沒想到她一反常態,托著霍總手臂,跟他們一起上樓。 到了臥室,言卿馬上推閔敬進去:“他里層衣服還濕著,你快幫他換了,身體擦干再打針?!?/br> 這么一路折騰下來霍云深也沒有醒,言卿越想越難過,在外面坐立不安等了十來分鐘,還是不見閔敬出來。 她熬不下去了,推門進去,一下子愣在原地。 霍云深被人扶著,上身赤裸,側面朝著她,醫生在連連嘆氣,小心地往他背上涂藥。 斑斑駁駁的……強酸腐蝕留下的傷痕。那件事過去才幾天啊,換成別人,靜養都會覺得疼,他呢,跑出去遭了多少罪。 言卿始終沒掉的眼淚突然泉涌,她咬著手背退出房間,趴在走廊欄桿上,把眼睛往胳膊上一埋,無聲大哭。 這不是欺負人嗎。 她以為自己是弱勢,實際在感情上,她才是那個施虐者。 言卿把淚蹭干凈,對著墻邊裝飾的玻璃一照,靠,妝一點沒花,霍總給她買的化妝品都這么好,更別說其他的了。 做人得講良心,霍總一次次救她,她得知恩圖報。 不拖了,就今天開始,她正式走馬上任,做好云卿女神的合格替身,把霍總治好。 前提是,她必須穩住心,絕不能真的愛上他。 她相信自己拎得清,也做得到。 言卿重振精神,先給安瀾打了個電話,安瀾那邊亂成一片,叮囑她暫時不要露面,節目組會以官方身份處理云綾的事,節目剩下的流程推遲到晚上再錄。 她定了心,去樓下廚房找食材,想給合法老公做點吃的,然而冰箱空空如也,她正犯愁,有腳步聲傳來,閔敬倚在門邊,出其不意地輕聲問:“深哥昏倒的時候,你是不是叫他……云深?!?/br> 言卿有短暫的恍惚。 有……嗎? 云深,不是云卿才會用的稱呼?她那時叫的,是全名吧。 她嘗試去回憶,然而那一瞬的細節卻模糊再模糊,她搖了搖頭,覺得這事兒沒得懷疑,肯定是全名,她轉回身略感同情地看向閔敬:“閔特助,你聽錯了,你的深意我懂,只是連霍總那么執拗的人,都接受我不是云卿的事實了,你怎么還在糾結?” 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閔敬被她堵得無言。 可太氣人了。 她自己叫的,這會兒不承認,還一臉無辜地怪他腦子不好使。 言卿又說:“你不忙的話,能不能幫忙買點材料回來,我給深深做頓飯?!?/br> “……深深?!” 言卿眨了下水潤的眼睛:“我不能搶了云卿的叫法,又想親近點,別老是霍總霍總的喊,那他名字里一共就仨字,我總得取一個吧,你覺得霍霍,云云,深深,哪個更好聽?” 閔敬一腔情緒全沒了,極力憋笑,其實他小嫂子的可愛程度一如過去,沒變。 他認輸表示:“深深好聽?!?/br> “是吧——”言卿一笑,逐漸正色,低聲對他說,“另外,麻煩你把他目前的身體和心理情況都如實告訴我,接下來,我會對他負責?!?/br> 霍云深從劇烈的頭疼中醒過來,猛一起身,手被牽連著的輸液管扯痛。 他環視了一圈,眼中微弱的希冀破滅,一聲不響倒回床上,黑漆漆的眸子看著屋頂。 臥室里空蕩安靜,卿卿不在,她大概……沒有跟著他回來。 她躲他還來不及。 霍云深自虐般的任由頭疼擴大,想著以前他流了血,受了傷,卿卿總慌張地抱著醫藥箱跑過來,蹲成一小團,仔細給他清理包扎,他被別人編排說閑話,人人把他當惡鬼,她也會去堅定地澄清,用瘦弱的肩膀支撐他。 她看不見他當時的眼神。 恨不得把她吞進去,或是藏起來,鎖到沒有其他人的地方,偷偷地珍愛品嘗。 到了如今。 他不敢泄露太多獨占欲,她在人前綻放,被一群人勾肩搭背,愛慕者無數,他心碾成泥也只能默默守著,她任何一點在乎都成了他的妄想。 霍云深斂著干澀的嘴角。 這種折磨他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