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霍云深注視著她淺淺泛紅的鼻尖。 卿卿一直這樣,心軟,心善,為別人的苦而苦,他知道,所以他惡劣地利用,只為把她綁在身邊。 他平靜道:“這三年里,我的陰影和執念太深了,如果不想個辦法化解,一輩子也走不出來?!?/br> 言卿是相信的,不那么深的話,他也不會把她當稻草抓住。 他循循引誘:“我走不出來的后果,就是會一直糾纏你,比之前變本加厲,可能會鎖住你,不準見任何人,哪怕你再想自殺,我也不放,到把你折磨瘋,也把我自己折磨死為止,言卿,你想要這樣的結局么?” 被他用領帶綁住的畫面重回眼前,言卿一抖,很清楚他做得出來。 她仰起頭,細軟臉頰發白,問:“你說化解的辦法,是什么?!?/br> 霍云深的胸口猛烈跳動,血液燃燒著難以承受的溫度,在空空蕩蕩的身體里沸騰。 他要卿卿屬于他。 相隔三年的距離,她的陌生,他都會在未來親手消弭。 “辦法很簡單,”他音色沉著動聽,隱藏著因激動而引起的啞,“你不是她,但也是她,不如我們達成和平的約定,你留下來,幫我補齊這三年里的遺憾,洗掉陰影,讓我的生活恢復正常,我的身體已經有了抗藥能力,這滿抽屜的藥對我沒作用了,醫生說,我身上多數問題是神經性的,需要自身調解,但我靠不了自身,我只能靠你?!?/br> 言卿喉嚨發干,艱澀地咽了咽:“你讓我,治療你……” 霍云深的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攥緊:“是,我對治療就一個要求,結婚?!?/br> 他額發落下,掃過眉眼,擋住其中涌起的苦澀和恨意:“沒有娶卿卿,是我邁不過去的遺憾?!?/br> 言卿手肘拄著床沿,雙手托臉,不得不嚴肅思考這個問題的可行性。 她向來腦洞開得大,網上那些到處流傳的霸總小黃文也沒少偷著看,腦袋里轉了幾個來回就自認為搞懂了霍總的思路,不禁拍床。 “所以說,你很清楚我不是云卿,但是要我去扮作云卿,幫你走出陰影,把你這三年彌補上,意思就是——我們倆都心知肚明彼此是誰,在這種前提下,我來做云卿的替身,對不對?” 霍云深對“替身”兩個字不喜歡,想反駁。 可是他家卿卿貓思路廣闊,越搞越興奮,已經一口氣說下去:“你這樣想的話,其實比之前好多了哎,之前你是拉著我硬當另外一個人,我被迫做替身,現在不一樣了,是我明明白白有了個‘替身’的工作,我就當個角色來扮,對吧?” 霍云深被她明顯輕松起來的表情弄到無言。 言卿對這件事理解了,但依然不信任,警惕問:“那假結婚行嗎?反正人也是假的,到你覺得夠了,我隨時走?!?/br> “不行?!?/br> 言卿抿嘴:“可總不能跟你耽誤一輩子吧,那我真的去死好了?!?/br> “……三年,她走三年,你彌補我三年,我們做合約,三年期間如果你自愿跟我,合約作廢,三年后如果你還是要走,我放人,一旦違約,我全部身家給你,到時我身無分文,沒有能力再控制你,行嗎?” 言卿細長的十指扣住,對他的條件心驚,但也證明,他是誠心的。 她櫻紅的指尖摳了摳床單,聲音小了點:“那我也可以提條件吧?” “可以,我說過,你答應結婚,其他我讓步?!?/br> “……結婚的事絕對不能對外界曝光,最好除了你我誰也不知道?!?/br> “好?!?/br> “我們是合約關系,我治療你可以,但……但不包括那個,那個過密行為!絕不同床!” 霍云深看著她一臉貞烈的小表情。 從前是誰,笑盈盈趴在他床上,伸出細嫩的腳來勾他的腿,彎著一雙眼睛。 該做不該做的事都有過無數遍,如今連碰也不許。 霍云深傾了傾身,靠近她,音色沉沉:“可以,不僅這樣,以后我想對你有任何親密行為,都會事先問你?!?/br> 言卿滿意地瞇瞇眼:“還有,你不許干涉我錄節目,我成績好壞,甚至以后進了娛樂圈,你都不要插手?!?/br> 女孩子五官精巧,眸光明亮清潤,骨rou勻停,纖細漂亮,是足夠攪動風波的模樣,卻對未來要面對的懵然不知,以為娛樂圈是什么只憑努力的地方。 “可以,但等到需要我插手的時候,”霍云深氣她,也心疼,眉宇間不禁露出一絲少年時的兇蠻惡劣,“記得來求我?!?/br> 言卿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恍了一下神。 腦海深處好似有根無形的神經被撥動,錚然作響。 她按了按太陽xue,繼續說:“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做替身,保證敬業,但是其他時間我應該自由吧?畢竟大好年紀的,你不能連續三年禁止我喜歡別人啊?!?/br> 言卿以為一樣會得到應允,沒想到剛說完,手腕就是一疼。 霍云深用力攥住,始終平穩的眼里激起厲色。 他帶傷的手背隆起青筋,在她難受的一刻就及時放開,指甲嵌進自己的手心里。 他盯了她一眼,別開頭,咬字冷硬:“不準?!?/br> 言卿被他嚇到,站起來退得離他老遠,情緒不穩:“你這么喜怒無常,我怎么信你,要不算了!結什么婚,你要殺要剮隨便吧!” 她跑到門口,霍云深沒動靜。 她擰開門要出去,他淬著冰開口。 “不準就是不準?!?/br> “我給你一周時間考慮,一周之后的早晨,我去樓下等你?!?/br> 言卿走出房間外,在墻上扶了一下,霍云深最后說的話鳴鐘似的響在耳中,剛才那根被撩動的神經有如發出共振,在她腦中一起搖晃。 她在哪……在哪見過那樣的少年,聽過非常類似的話。 好像是有過這么一個人,穿著印有學校標志的白襯衫,明明脆弱又難過,快埋入塵埃里,還要撐著冷臉,惡狠狠對她說:“我給你一周時間考慮!” 言卿重重捏著眉心,拼命去回想時,畫面又變得模糊,她彎下腰,試圖把不適驅趕出去。 她到了春秋容易精神衰弱,應該就是這個原因,最近才有兩次恍惚,只不過今年來得晚,深秋入冬了,才連著出現反應。 言卿隱約聽到房間有動靜,估計是霍云深要出來抓她,她情緒還哽著,不想面對他,加快速度下樓,目不斜視跑出大門,上了來時的車。 反正一個星期是霍云深親口說的,他總不會拆自己的臺。 她也不是沒脾氣的,女孩子結婚多大一件事,她沒了家人,孤身一個,無處可以傾訴,要給自己來段塑料婚姻就夠慘了,何況她也沒說要當他的面談戀愛啊,連私下喜歡喜歡別人都不行?! 她是個正適合談戀愛的適齡少女好吧,總不能把滿腔荷爾蒙對著他這個心有所屬的,那才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云卿是怎么把他慣成這樣的。 言卿煩得不愿意想,回到宿舍時,得知宋雪然的事有了結果,這種證據確鑿的惡意行兇,不會再像上次那么輕松過關,必定要承擔法律責任。 “那可是硫酸,”歐陽捧著她的臉來回看,提起來牙都癢癢,“幸虧你有家里保鏢跟著,不然人毀了!” 是啊……那可是硫酸。 昨夜霍云深不計后果護住她的畫面再次鮮活,言卿心里酸澀地一縮,原本的怨氣漸漸消散。 他傷了。 她卻一言不合摔門就走。 言卿算算自己的余額,給霍云深轉了一筆不小的數目,直男式叮囑:“我要錄節目了,關機,你多喝熱水,自己買點好吃的?!?/br> 節目的進度馬不停蹄,隔天就將錄制第二期的首輪淘汰賽,隨著霍氏冠名,宋雪然出事,《巔峰少女》在網上未播先熱,話題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暴增。 對家的女團選秀節目不甘示弱,熱搜買的飛起,還專門定了比《巔峰少女》早兩天的開播時間,勢要穩壓一頭。 但出乎意料的是,當地警方在當天晚上,默默發了一條通報警情的微博,說得很簡單,宋某某,女,二十三歲,以硫酸蓄意傷人等等。 沒有指名道姓,按理說不足以引起關注,然而當時現場人多眼雜,不知是誰拍到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宋雪然瘋癲被帶走的兇相,一張是言卿坐在路燈下,圍著毯子,長發凌亂,一張臉小巧蒼白,碎雪落在她頭上,滿屏殘忍又干凈的美。 這人還爆料:“宋某某死活要害的就是她,突然有點理解了,這種競爭對手,誰看了不嫉妒,想毀掉也正常?!?/br> 這條微博結合警方的通報,輕易引爆話題,各種爭議聲中,言卿這張無意被拍下的照片,成為作圖大手們打了雞血的素材,一夜過去,古風落魄公主,修仙戰損小師妹,逃家的落難大小姐,只有她們想不到,沒有她們做不到。 言卿的資料被一扒再扒,也沒扒出所以然,對美貌向來沒有抵抗力的追星姐妹沖到《巔峰少女》官博底下敲碗等物料,官博還搞神秘:“暫時保密,其實你們都認識她,但也都不認識她?!?/br> 言卿趕時間準備淘汰賽,對這些一無所知。 她本以為隔天的錄制,霍云深絕不會再出現,他應該在家里好好休養,穿薄軟的衣服避免傷害,但等她真正站在錄制的現場,吃驚看到“高能評審團”的燈被點亮,后面隱約的身影,就是穿著西裝的霍云深。 他還是……放心不下,怕她受欺負。 言卿眼圈隱隱發熱,無措地低下頭,他那么疼,穿得一板一眼得多難受。 那天不歡而散,明明應該還鬧著脾氣。 言卿現場發揮穩定,沒有給霍云深護短的機會,穩穩坐在高評分的前列,錄制結束后,全體選手和導師一起聚餐,也作為素材要拍攝。 下場前,言卿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評審團席位,已經空了,霍云深不知什么時候離開的。 對嘛,走才對。 言卿心事重重跟歐陽她們一起去餐廳,坐在a組的人堆里,周圍女孩子原本在小聲閑聊,突然有人發出驚呼,連綿成熱情的尖叫聲。 她轉頭,是以賀眀瑾為首的導師團到場了。 吃飯之前,肯定要搞些助興節目,賀眀瑾也是唱歌出身,隨口哼了兩段,惹得群情激動,言卿興趣缺缺聽著,猛地聽見賀眀瑾點她名字:“言卿,作為s位的選手,又是木棉本尊,是不是應該跟導師合唱一首?” 鏡頭拍過來,起哄聲響起,言卿只好配合,掛上淺笑,離席往前面走。 賀眀瑾的溫柔恰到好處,揚手喊工作人員送飲料和話筒來。 “是你喜歡的雪梨汁,先喝一點潤潤喉嚨,我特意準備的?!彼娩洸贿M去的聲音輕輕說,格外體貼。 然而等送東西的工作人員進來后,餐廳里卻引發了一波轟動。 “哇這么帥嗎?以前怎么沒注意!” “身材比例是真的好,比賀眀瑾還高,可惜戴面具?!?/br> “沒辦法,入鏡的工作人員都戴面具的,好想看真容!” 言卿僵在原地,心臟險些停跳。 進來的人身穿工作人員制服,似乎專門選了不合身的大碼,松松掛在身上,卻更襯得肩寬腿長,臉上戴一張搞笑面具,遞東西的左手上,有兩處明顯的焦色傷痕。 言卿像沉在海水里,呼吸困難。 眾目睽睽之下,那雙手把托盤放在她跟賀眀瑾中間,在賀眀瑾去端時,托盤很生硬的一歪,雪梨汁歪倒浸濕話筒,灑在賀眀瑾的衣袖上。 見出了狀況,攝像機馬上移走,一群助理進來替賀眀瑾處理,言卿趁著混亂,拽住霍云深衣服跑出餐廳,沒注意到賀眀瑾穿過紛亂的人影在看她,視線又回到潑灑的雪梨汁上,暗暗溢出焦躁。 言卿帶霍云深躲到黑乎乎的拐角處,踮起腳摘掉他的面具,生氣又著急:“你怎么跑這兒來了!傷不疼嗎!被拍了怎么辦,堂堂霍總,來扮工作人員?!” 霍云深微垂著眼,總結:“你關心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