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她不想做壞人,不想傷害他,可更不想糊里糊涂變成另外一個人,被不屬于她的愛迷了眼。 霍云深有的是讓人沉淪的資本,她很清楚,才會害怕。 霍云深把她提起來,拽過車里為她常備的毯子,包在她身上,纏成一個逃不掉的柔軟外殼,將她緊緊箍在臂彎里。 他咬著牙關,艱澀說:“該死心的是你?!?/br> 言卿被迫貼在他胸前,隨著他劇烈的心跳顛簸,他的手也在微顫。 “沒人教過我,卿卿不要我了該怎么辦,所以我也教不了你,要怎么樣才能甩掉霍云深?!?/br> 言卿恨不得咬他動脈泄憤。 霍云深低頭,唇尋過來,去碰她眼尾的淚痕,一點一點吮掉。 動作虔誠又執著,偏偏還透著無法忽略的癲狂。 他嗓子里揉著砂礫:“卿卿,別難為自己了,假裝了大半天,不累么?” 言卿一窒,他全知道…… 他語氣沉沉:“要是沒玩夠,我陪你繼續,你想怎么折騰我都可以,做再多壞事也無所謂,對我的,我愿意受著,對別人的,我給你善后,一直到你能明白,不管你自認為壞成什么樣,我都愛你?!?/br> 他緊跟著問:“在休息室里,賀眀瑾說你每年春秋身體虛,精神衰弱,是什么意思?!?/br> 男人居上位的氣勢稍一流露,帶了些質問的意味,言卿就不自覺被他拐偏,悶悶回答:“我以前說了我生過一場重病,昏倒的時候頭撞到了,腦震蕩,留了點后遺癥,找醫生檢查過,說沒辦法只能慢慢調養,不影響生活,時間一長自然會好的,就這么簡單?!?/br> “什么???在哪撞的?哪家醫院哪個醫生做的診斷?后遺癥有多少?” 言卿想了一下,剛才哭得太用力,現在太陽xue跳著疼,她不自覺皺起眉,排斥地推他:“你查戶口嗎!你搞清楚我們現在的問題在哪,別拿不相關的事轉移話題?!?/br> 霍云深看出她臉色變得有些不好,記起何醫生的叮囑,忍住沖動,攬過她的頭安撫:“……好,別回憶那些了,我們說別的,你告訴我,賀眀瑾……跟你怎么回事,這個問題應該不難?!?/br> 言卿幾乎要把“什么事也沒有”脫口而出。 臨到嘴邊,及時忍住。 她眼睛又一次亮起來。 既然作妖不能讓霍總失望,那……交了男朋友說不定可以! 以他的變態掌控欲和潔癖,估計以前云卿跟別的男生關系好一點他都要生氣,如果騙他賀眀瑾跟她交往過,可能他一怒之下會把她扔出車外。 那就棒了。 言卿絕不放過最后一根有可能的稻草,壯著膽子說:“賀眀瑾?他是我前男友啊?!?/br> 她話音落下,氣氛如墮冰窖。 霍云深安撫的手停了,密閉車廂里的空調仿佛失靈,她聽著男人漸漸變奏的呼吸聲,不禁從骨子里滲出冷氣。 她有點慌,試著補充:“我們……在加拿大的時候交往過,已經分手了,你……別去找他麻煩,他可是無辜的?!?/br> 言卿機械地說著謊話,不敢去看霍云深的臉。 她趁他不備,抓緊機會爬下他的腿,擠到離他最遠的角落,抱住膝蓋,等著他大發雷霆,把她丟出去。 但車又開了許久,霍云深始終沒有聲息。 言卿終于熬不住,余光去瞄他,見到窗外光怪陸離的街燈晃入車內,拂過他的側臉,那雙半睜的黑瞳里,有水光斑駁閃過。 她一下子疼到錐心。 這種疼來的又急又狠,像出自靈魂深處。 她張張嘴,不由得想去解釋兩句,霍云深這時候開口,幾個字說得很碎:“確定,分手了?” “……啊?!?/br> 他扭開頭,盯著窗外,聲音扭曲得有些聽不清:“分手就好?!?/br> 言卿蒙住眼睛,想等心里的鈍痛過去,兜里的手機忽然一震,她拿出來點開,是安瀾發的微信。 “言言,你腳怎么樣了?對不起之前我沒有及時發現你受傷,千萬別生氣?!?/br> “宋雪然的事已經處理好了,現在節目組正式把她開除,才幾個小時,網上全是她之前各種害隊友上位的黑歷史,輿論鬧得很大,她徹底廢了,一下午又哭又鬧的,竟然還有臉不甘心?!?/br> “至于節目最后那段,霍總那邊的意思是聽你決定,看到底要不要剪掉或是修改?!?/br> “言言,原來你家里跟霍家是世交,從小就和霍總認識,他才特意過來節目里照拂你的,這么大的事你之前怎么不說???你要是告訴我,哪能讓你受這種罪?!?/br> 言卿沒回,扣住手機,到處都是酸的。 霍云深之前表現得好像很獨裁,其實都有默默聽她意見,暗地里把這些事處理利落,也尊重她的意愿,同意改掉節目的那一段。 可她都干了什么。 大半天下來,把他欺負成這樣。 言卿長長嘆氣。 她連男朋友都說了,霍云深也分毫沒有嫌棄她丟掉她的意思,他得有多難受,卻僅僅只告訴她“分了就好”。 沒用的,她所有伎倆,都不會動搖他。 言卿認輸了,她拿他沒有辦法。 車回到節目錄制地,停在隱蔽的廊檐下。 霍云深俯下身,把鞋襪給她仔細穿上,他手指不復熱度,冷得像冰。 言卿壓著情緒,推門下車,在車門關閉的剎那,聽到里面傳來悶重的咳嗽聲,被極力捂著,不想叫她聽到。 這么冷的天,她讓他一次次出去排隊買東西,還撞了他的胃,他在疼。 言卿終于潰敗。 不能掌控的某種沖動叫她克制不了,她身體仿佛有了單獨的意識,甩上車門,用最快速度進到樓里,拜托歐陽把她的包和保溫杯送下來。 在一樓火速交接完,言卿找到包里的紅棗姜茶,用開水沖了一杯,又翻出潤喉糖,捏緊了回到外面。 商務車果然還停在那里,漆黑的玻璃看不到里面的人。 言卿忘了左腳的疼,氣吁吁趕到霍云深那一側的車門外,曲起手指敲了敲。 門立即開了。 霍云深充血的眼睛看著她。 言卿有點語無倫次:“剛才……剛才我說謊了,賀眀瑾確實追過我,但是我沒答應,我沒和他談過戀愛,跟別人也沒?!?/br> 她不停頓,一鼓作氣把保溫杯放到他手上:“這個,姜茶,暖胃,你回去喝點?!?/br> “還有……”她又撕開一塊潤喉糖的小包裝,略無措地僵了少許,直接塞進他唇間,“你,你著涼了是吧?這個管用,吃了不咳嗽?!?/br> 言卿眼都不抬,沒底氣跟霍云深對視。 要送的東西全送完了,她又覺得缺個收尾,這樣走不太好。 “其實你再強人所難,也沒有故意欺負過我,所以我應該為今天的過激行為道歉?!?/br> 言卿抿了抿水紅的唇,一時也想不出適合安慰的話,霍總愛聽什么來著? 啊……想起來了。 她猶豫著伸出手,顫巍巍在霍總頭上摸了一下,月色里,她音調又軟又輕,像撫慰受傷的小孩子:“……深深寶貝,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委屈了?!?/br> 第14章 她很溫柔,烏潤長發在夜風中揚起,半遮住小巧的臉頰,眼里的光因為愧疚而顯得格外軟綿,讓霍云深碾成爛泥的心重新聚起形狀。 卿卿的記憶被摧毀,但還有數不清的習慣和潛意識埋藏在她骨血里。 以前他難過,生悶氣,她總會乖乖湊過來,拽著衣領把他拉低,細嫩的手去摸他頭頂,嘴里糯糯地安撫,把“云深”換成更親密的兩個字:“我家深深受委屈了?!?/br> 如今她忘了他,想盡辦法逃離,可在連她自己都觸碰不到的意識深處,她仍是他的卿卿。 霍云深眼眶燙得要燒化,抓住言卿的手,把她拉到懷里,喉間澀然哽著:“說是不認識我,倒把我軟肋在哪摸得一清二楚,刀捅得這么準?!?/br> 言卿耳廓的皮膚被熱氣炙烤著,難耐掙動。 霍云深得到安慰,那些委屈反而高漲,對她的渴望變本加厲,想乞求她更多關愛,更想把她鎖起來,困在只有他一個人的世界里,讓其他任何人不能觸及。 他啞聲質問:“明知道我不需要道歉,為什么回來?不是巴不得讓我滾嗎?我疼了病了又怎么樣,你在乎?!” 想聽“在乎”…… 求你說“在乎”。 言卿卻理由充分:“因為……因為我心里過意不去,做人善良還不行嗎?” 霍云深牙關輕顫。 言卿浸在他的體溫里,心率在持續失衡,耳朵里咚咚直響。 她剛準備狠一點推開他,就聽到他聲音低了很多,唇蹭著她耳垂,近乎哀求地喃喃:“卿卿,我這樣說的時候,是希望你告訴我……你在乎?!?/br> 剛才還紅著眼逼問她的人,放下身段,主動剖開了心,露出最脆弱的愿望。 言卿愁苦地發現自己拒絕不出口。 人家霍總在外頭呼風喚雨的,跑到她面前受了一堆虐,現在可憐巴巴地只求口頭上的兩個字。 這要再不同意,那可太壞了。 再說,不管出于歉意也好,還是相處幾天下來作為“特殊的朋友”也好,她本來就是在乎的。 言卿嘆氣,不自覺放軟了身體,配合地說:“是,我在乎的,就算當朋——” 霍云深不讓她說出后面的話,吻胡亂壓下來。 言卿心知不能再縱容了,堅決掙脫:“霍總,適可而止,你記得吃藥,我走了。還有……我腳不方便,這段時間要休息,你別來找我?!?/br> 她眼明手快,在霍云深要下車前把他推回去,關上門,有些狼狽地單腿蹦著,跳回樓外的燈光明亮處,稍稍回眸看了一眼。 他沒出來,估計是看她逃得太慘。 但視線如影隨形,黏在她的身上。 言卿手機一震。 云深:“我學不會適可而止,以前不會,今天以后,更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