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嚴於的眼眶紅了,看著馬車駛入了嶼國的邊界,看著馬車揚長而去。 心口狠灼,喉口都發澀。 腦海中忽然浮現了炎卿帝的話,對啊,從開始,他就不配。 不配得到她。 畢竟,感情之間夾雜了謊言,就像白紙上加了污點。 風煙起,他看著城門關閉,馬車化成一個小點消失在視野里。 從現在開始,我失去你了。 亦或許...... 我好像從來沒有真的得到過你。 馬車在顛簸,那人在熟睡,對外頭的一切沒有一點兒知覺,顧歸酒將她抱起來,擁入懷里,薄唇抵著她的耳畔,呢喃道:“不知你醒了是否會怪我把你帶回嶼國,你要氣便氣吧,你再氣我也不可能放你走的,你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br> · 有喜鵲在宮墻上嘰嘰喳喳叫個沒完,蟬鳴聲也吱吱吱叫個不停,隔著開了的窗欞傳入了安靜睡在床榻上的今羨,她眉心微蹙,嚶嚀了聲,夏季的和風徐徐的吹起了床榻前的紗帳,拂過今羨嬌美的臉龐。 也徹底的驚醒了今羨,她美眸睜開,因為睡了太久,久到睜開眼看見光亮便會刺到眼睛。 她眨了眨眼,繼而伸出蔥白的指尖揉了揉自個兒的眼睛,待眼睛適應了光亮之后,她才緩緩地睜開眼。 入眼的是明黃色的紗帳和被子,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龍騰圖案,她眉心突突的跳了兩下,心下有些慌,側眸隔著清透的紗帳往外看,是一座華麗的宮殿,甚至還有點兒熟悉。 今羨蹙眉,回想起她準備逃走時,遇見了顧歸酒,之后便暈了過去。 思及此,她看見眼前略有些熟悉的宮殿,心下很不安,立刻掀開被子下了床榻。 掀開被子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質地極好的明黃色的寢衣,她的寢衣全是白色的和素色的,她很明確自己沒有這件明黃色的寢衣,就是因為明確的知道,方才覺得更加地不安。 今羨對著外頭喊:“阿默?!?/br> 只是喊出阿默倆字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喉嚨干澀的很,也嘶啞的很,她立刻踱步走到了床榻不遠處的茶卓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涼了的茶水。 喝下去的那一刻,只覺喉嚨都舒服多了。 杯子被放在了桌子上,應聲而入了一個穿著素青色的宮女,還沒等她潤完嗓子問她話,那個宮女倒是先欠身行了禮,面色端正道:“珞兒參見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br> 宮女都說了娘娘,今羨也沒傻到還問人家這里是哪里。 其實剛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覺得這座宮殿格外的眼熟,如今細細一想,可不是眼熟嘛,這里可是當年她呆過一段時間的承天宮。 今羨撐在卓沿上的手收緊,沒有去回應宮女的請安,只是看著她,嗓音冷冽道:“顧歸酒呢?” 這么直白的說出了炎卿帝的名字讓宮女愣是好一會兒才回過了神,畢竟不管是前朝還是后宮,都無人敢這么直白的稱呼皇上的名字,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宮女擔憂的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被有心人聽了進去,今羨卻是沒空同她提心吊膽的觀察隔墻有沒有耳,蹙眉道:“問你呢,顧歸酒呢?” 宮女被今羨不善的語氣驚擾的頓時回了神,立刻低聲回道:“回娘娘,奴婢不知道皇上在哪里,但這會兒估計還沒下早朝,又或者在遠乾宮處理政務,奴婢也不是知道的特別具體?!?/br> 問了等于白問,今羨正準備自己找的時候,宮女立刻跟了上來,著急道:“娘娘要去哪里?” “找他?!苯窳w冷聲道:“你不用跟著?!?/br> 她要找到他,問問他到底什么意思! 珞兒怎么可能敢不跟著,皇上兩日前帶人回來之后便放在了往日誰都不允許踏進的承天宮,臉上的笑意還是她至今為止瞧見的最燦爛的,雖然這位素未謀面的娘娘這兩日都在昏睡,但是皇上下了早朝或者處理完政務之后,都會第一時間回來看看她,之后便膩在承天宮,夜里也是同這位娘娘一道睡。 雖說沒有點明是什么位份,但位份肯定不低。 連皇上都如此的緊張,珞兒不可能會怠慢的,只是眼看著娘娘要走出承天宮了,她快步追上去,低聲勸阻道:“娘娘,就算您現在出去了,皇上也不定在哪里,皇上一般隔一個時辰就會來這里,不如娘娘再等等?” 今羨腳步微頓,沒有因為宮女的話而徹底的停下了腳步,而是因為承天宮門口兩個戴著佩劍的侍衛停下了腳步。 她不用去問,也不用去想都能知道這兩個侍衛就是為了看著她的。 因為以前承天宮從來沒有侍衛把手,如今卻是有了,不是看著她的,是什么? 今羨心口忽然堵了一股氣,煩躁的很,垂落下來的手指尖都忍不住的顫抖,宮女還在喋喋不休的勸誡她不要出去,一來是真的出不去,二來是出去了也找不到炎卿帝。 今羨站在原地,狠狠的深呼吸了幾口,繼而滿眼不耐的往回走。 她現在渾身乏力的很,一點兒勁都沒,不知道什么原因,頭也很疼,她抬眸看了眼艷陽高照的天,覺得刺眼的眼,收回視線,抬腳走進了宮殿內,只是珞兒卻被關在了門后。 今羨不想讓她進來,她如今心口煩躁的很,難免會殃及無辜。 宮女是無辜的,不是給她拿來撒氣的,而顧歸酒才是拿來撒氣的。 她坐在了凳子上,落入眼簾的是周圍的裝飾,她覺得這個寢宮同三年前簡直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連花瓶都沒變,她站起身,踱步走向了花瓶,她記得,以前最是喜歡在這里插梅花。 如今也是梅花。 嶼國的天很是奇怪,一年四季梅花不會凋謝也不會斷。 所以才會被嶼國選中成為了國花。 她伸出手,蔥白的指尖輕輕的觸上了梅花的花瓣,心口的煩消散了一些些,她抿唇,心中很是不解怎么就暈倒的功夫,她就從安國回到了嶼國呢。 林九呢...... 還有阿默,以及徐倞。 他們三個怎么樣了。 今羨現在腦海中思緒一片混亂,感覺堆積了許多的東西,而最重要的是,她如今回到了嶼國。 不管她愿意與否,她都回到了嶼國。 甚至又開始了那種被禁錮著的生活,剛才的那兩個侍衛,以及此刻還在門口喋喋不休的宮女,都是顧歸酒想要再次禁錮著她的證據。 她有些無力的跌坐在太師椅上,眼眸微垂,心口堵得慌。 難道她真的躲不過了嗎? 無論怎么樣,都真的只能同這個男人抵死糾纏了嗎? 今羨咬唇,光是想到要同他抵死糾纏過一生,她整個人心都是慌的,她不要,不要同他過一生,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折磨。 她深深的呼吸,目光都有些漂浮。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跌坐在太師椅上,姿勢坐的都有點兒僵硬,門口忽然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是宮女和侍衛們的叩拜聲,今羨忽地回了神,是那人來了! 她蹙眉,二話不說從太師椅上站起了身,立刻往門口小跑而去。 顧歸酒伸出手,正準備敲開門,那門卻是第一時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小女人清瘦的臉龐,一張臉毫無血色,他忽地有點兒懊惱,為了讓她安分點,居然快馬加鞭,往日要用半月的行程,他用了七日。 七日,從安國帶她回了嶼國,期間,她一直處于昏迷的狀態。 如若不是昏迷,她根本不可能同意回來,半路定然會同他鬧一頓,而他絕對不會放她走的,兩個人不免肯定又要鬧一通,如今,她定然也是要鬧的,但她畢竟已經在皇宮了,就算要撒氣,也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就還一直在自己的身邊。 想到這一點,顧歸酒的心便安了一些。 今羨看著眼前的顧歸酒,身上還穿著朝服,龍騰的圖案栩栩如生,整個人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她握住門把上的手用力的攥緊,聲音帶著疏離和漠然:“你給我下了藥是不是?” 方才坐在太師椅上的時候,她細細一想,路程這么遠,怎么可能她暈了過去再醒來就在嶼國了。 除了被下藥,還能是什么情況! 這話一出,顧歸酒神色一頓,不想瞞著她,但也不想讓她知道,如今她倒是先開口問了,他也不能否認,點了點頭。 只是下一瞬,巴掌聲就響起了。 今羨又一次打了顧歸酒一巴掌。 這一巴掌不再是兩人面對面,私下的打,而是當著珞兒和一眾方才跟著顧歸酒來的宮人們的面打的。 巴掌聲一落下,宮人們頓時全都跪在了地上,各個瑟瑟發抖戰戰兢兢,生怕兩位主子的怒火會燒到他們的身上。 畢竟大家也不知道皇上對這位娘娘到底是怎么樣一個態度,若是包容還好,若是不包容呢...... 不包容,難免他們看見了的宮人會隨著這位娘娘一道被懲罰! 思及此,宮人的頭垂的更低了。 沒有宮人的那種害怕和瑟瑟發抖,今羨胸膛起伏很大,可見氣的不輕,她抓著顧歸酒的朝服衣襟,怒意迸發的吼道:“顧歸酒,你憑什么下藥,憑什么帶我回嶼國,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和你之間早就兩清了,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為什么!” 顧歸酒喉口發澀,生平第一次覺得詞窮了。 為什么不肯放過她...... 顧歸酒眼眶泛紅,看著今羨如今氣的不輕的模樣,只覺得心口發疼,她這一巴掌甩得不輕,是真的用了力,他臉都生疼。 舌尖抵了抵腮,緩解了一些痛意,怒火在心口發了狠的燒,燒了半天,他也沒敢沖她說一句狠話,只因看見她半點兒血色都沒有的臉,他就覺得心疼,發了狠的疼。 他伸出手,握住了今羨揪著他衣襟的小手,啞然道:“可我也說過,我們兩清不了,你是我的,怎么可以兩清?!?/br> “夠了!”今羨被他桎梏住手,根本動彈不得,她怒吼道:“我根本不稀罕你這勞什子的情意,我只想過我的人生,顧歸酒,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的樣子,簡直比三年前還可惡!” 見她提起三年前,顧歸酒握住她的手頓了頓,啞聲:“酒酒,你聽我說,三年前是我不好,我彌補你——” “我不想聽!”今羨一雙眼因為怒火過旺從而導致有些微紅,她整個人頭快爆炸了,也無力的很,“你如今彌補我,可以,你現在立刻放我走,這就算是彌補了,除了放手,我什么都不要?!?/br> 顧歸酒也氣的不輕,幾乎是同一時間道:“不可能,放手這件事,這輩子都不行!” “乖寶,求你了,別再說這些話?!?/br> 宮人們的頭垂的更低,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皇上如此低聲下氣的模樣,往日的炎卿帝下了早朝就在承天宮處理政務,就算累了,出來逛一逛御花園,也聽聞只是去一下溫湫宮,偶爾待上一夜,面上的表情依舊是冷的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總之就像是冰窖里的寒冰,能夠凍死人。 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娘娘,不得不說,可真是厲害。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她厲害些,還是那位已逝去的皇后厲害些。 畢竟皇上對先皇后的情意可不輕,嶼國都復國三年了,宮里也沒納新的娘娘,皇上日日宿在承天宮,偶爾就去懿卿皇后的溫湫宮宿一夜。 如今,眼前這個娘娘可是皇上親自抱回來的,而且直接宿在了承天宮。 兩者的地位都不低,就是不知,到底誰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高一些。 他們的想法,今羨都不知,就算知道了,也會不屑一顧,她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顧歸酒開口放她離開,只是顧歸酒的態度很是強硬,一點兒也不肯讓步的感覺。 今羨氣的不輕,企圖將手從他的大掌里抽出來,使勁的掙扎了一番也抽不出來,今羨眼睛都紅了,邁開腳就往門口走去,也不管自己的手還給顧歸酒緊緊抓著,心中只想著要往門口走去。 腳步剛邁開就被那人一把攬入了懷里,緊緊的桎梏在胸前。 “乖寶,別走?!鳖櫄w酒啞然:“給你下藥是我的不好,你別走,你氣惱你打我便是,不要說走,不要離開?!?/br> 他如今認錯的態度可是實打實的快和好,但今羨卻不需要了。 她還在掙扎的往外走,態度是很堅決和決裂,一點兒猶豫和情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