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溫初酒點頭,接過了茶,小太監開了殿門,溫初酒抬腳往里頭走去,寒風乘虛而入,在她雙腳跨過門檻的時候殿門立刻被關了起來。 溫初酒的眼神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眼眸微垂,心中有種理不清的感覺,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是在給她機會要她主動開口說,而她也下定決心要依靠他,但是如今見了面,卻又有種害怕的情緒在心口蔓延。 溫初酒及時將這份情緒從心中掐滅,端著茶杯往祁琛那里走去。 祁琛是聽見了腳步聲的,但是眼神依舊批閱著奏折,一手捏著筆,他的手很好看,指骨根根精瘦分明,腕骨突出,提著毛筆低頭批閱奏折的時候,更是有種溫潤君子,翩翩少年郎溫讀詩書的感覺。 溫初酒不由得將腳步放輕放慢,一條路不長,她很快的便走到了他的身邊。 龍案邊有一個小香爐,里頭點了龍涎香夾雜了點點醒神的薄荷香,一縷一縷的白眼徐徐往上升,消失在半空中,香味彌漫在鼻尖,沁入人的心脾。 似乎是距離有點點近,她還聞到了第三種香,是祁琛身上的淡淡絲竹香,和他的人一樣,聞上去就覺得清冷的很。 溫初酒斂眸,將茶放在了龍案上的一個邊角處,跪下輕聲道:“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祁琛雖提著筆,看著奏折,但是自從溫初酒走進來發出聲音的那一刻,他就沒多少心思了。 他如今所在的位置距離門口的距離不算遠,所以,王公公方才說的那些話他都聽了進去,他沒忽略掉王公公問她額頭是怎么回事,他矜貴的眉蹙起,將奏折往桌子上一丟,心下只覺得是她請安的軟糯聲擾到了他,一邊掀起眼眸,神情看似不耐,一邊嗓音帶著溫怒道:“你是不是沒腦子,沒看見朕正在批閱奏折——” 嗓音戛然而止,祁琛看著此刻跪在地上的溫初酒。 她就跪在他的腳邊,他只要多加留神,就能看見她額頭上那明晃晃的傷口。 她皮膚白如雪,往日眼眶紅了一點點都讓人一眼便能看見,更何況還是一個破了皮出了血腫起了一個包的傷口。 溫初酒察覺到了祁琛在她臉上游走的視線,她輕輕的抿了抿唇,眼眸微垂,眼睫輕顫了下,被他周身的寒氣逼得身子瑟瑟發抖,指尖更是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只是快要捂住的那一刻,她細細的手腕就被祁琛的大掌一把攥住,男人體內火氣旺,掌心很溫熱,如今碰觸在一塊,竟讓溫初酒有些冷的小手都瞬間溫熱了起來。 但他多少用了力,她白嫩的手臂已經開始泛起了紅,祁琛略待薄怒的嗓音響起,縈繞在她的耳畔,久久回蕩,“這又是誰弄的?” 祁琛的嗓音本就低沉,如今略帶著燥意和怒意,讓人不寒而栗,他俯身靠近她,高大的身軀逼近,一側點了一盞燭火,燭火倒映下,他的影子將跪在地上的溫初酒整個人籠罩在一起。 像是顛沛在亂世里的人終于有一個人伸出手遞給她,而那人,偏偏還是讓她進入亂世的。 她鼻尖微酸,心知這次的機會要是再不珍惜,祁琛怕是真的沒有心情再伸出手給她了。 他就像一個魔鬼,戲耍她讓她吃盡苦頭之后,又像一尊神佛,遞出了驕矜的大手,問她,愿不愿意被他渡。 她還在猶豫。 祁琛靠的愈發的近,連帶著他的氣息也愈發的近,炙熱的噴灑在她的耳廓,耳畔響起他略帶溫怒的嗓音,道:“朕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說不說?” “說?!睖爻蹙普f完這句話,雙眸一閉,眼淚刷的一下掉下來,任由誰看了都覺得可憐極了,她抽泣了幾聲,似乎在為自己最后的尊嚴道別。 她終歸還是倚靠了他。 祁琛刻意忽略掉她的眼淚,心情似乎很好,薄唇一勾,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嗓音帶著病態的偏執,道:“眼淚擦干,朕不想看見你哭哭啼啼的?!?/br> 溫初酒指尖輕顫,聽話的將自己的眼淚擦干。 祁琛見狀,薄唇微勾,舔唇道:“說吧,誰欺負你了?!?/br> 溫初酒垂眸,咬唇道:“綠蘿?!?/br> 祁琛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像是在他意料之中般,捏著她下巴的手漸漸松開,溫潤的指腹輕輕的觸在了溫初酒受傷的額頭上,嗓音清淡,不緊不慢道:“這是她弄的?” 溫初酒不敢去看祁琛那張讓無數女人垂涎的臉,也不敢與他如今陰鷙的眼神對視,只強忍著瑟瑟發抖道:“嗯,她推的......” 祁琛垂眸看著她,神色不明。 溫初酒愣了半晌后,抿了抿唇,小手指似乎不經意的勾了一下祁琛寬大的袖口,讓他呼吸頓時深了一些,她刻意忽略,輕聲道:“昨日......昨日我臉上寫的字,也......也是她們?!?/br> 溫初酒說完話,祁琛便低低的嗯了聲,從他俯看的角度,溫初酒此刻可憐兮兮的模樣他是完全看進去了的,順便看進去了的,是她的領口半開的位置,往下則是無限遐想。 祁琛低聲道:“你求朕,朕或許就會幫幫你?!?/br> 溫初酒早就猜到了,這男人有著異于常人的偏執想法,明明是他伸出來的手,卻偏偏還要在這時候,叫她求他。 溫初酒想通透了,這些話自然也能說得出口,滿足一下祁琛那不為人知的陰暗心理,她舔唇,低聲道:“皇上,求你......幫幫奴婢?!?/br> 得到了順從的答案。 祁琛喉結滾動,沒有再看她,而是直起身子便對著外頭的王德顯道:“進來?!?/br> 王德顯誒了聲,立刻推開了門進去。 綠籮的下場很慘,溫初酒一清二楚的聽見,亦一清二楚的看見,祁琛是如何用著最平淡的語氣,似乎在問人今日天氣如何,瞬間便決定了一群人的生死。 溫初酒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仿佛綠蘿被五馬分尸的慘叫聲她都能聽見,而她的手,也不自覺的觸上了自己的額頭。 這塊傷口,是她刻意激怒綠蘿得到的。 她知道,如果不是這個明晃晃,存在感極強的傷口,祁琛定然不會主動再問她昨日的事想得如何,想要他再次伸手,必須得要有東西做臺階。 這塊傷口,就是代價。 是溫初酒不會再被欺負的代價,也不能說不會被欺負,總歸來說,就是少了一些人的落井下石,變成了只被他欺負的人。 溫初酒垂眸,忽然驚覺,自己的指尖在輕顫,是害怕。 但是她卻不后悔,沒什么好后悔的,如果她再不反抗,不順著祁琛伸出來的手求他,那么綠蘿的后果就是她的后果。 正當溫初酒不知道該是謝恩還是做其他事時,祁琛清冷的嗓音便響起,“起來,研磨?!?/br> 話音剛落,溫初酒的懷里就被人丟了一塊黑色的墨。 作者有話要說: 祁?。?*ˉ︶ˉ*)媳婦兒求我了 酒酒:tvt被逼無奈 在這里解釋一下,皇上不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為小時候的那件事,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因素,讓一個溫柔的男孩子變成一個暴戾的性格,是很多很多的原因。 感謝在20200106 17:23:41~20200107 17:10: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897743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吃瓜群眾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章 賜婚 不知是祁琛喜靜還是眾人害怕他陰晴不定的性子,如今外頭打掃院落的宮人們腳步聲刻意放的很輕,很低,讓此刻的溫初酒忽然覺得有點窒息感。 殿內點燃了龍涎香和醒神的薄荷香。一點一點的沁入人的鼻尖,落針可聞的殿內只剩下祁琛翻動奏折的聲音。 紙張在翻動,祁琛此刻低垂著眼眸,溫初酒站著的位置只能看見他刀削斧劈般剛毅的側臉,以及那緊抿的薄唇,繃緊的下顎線,拋開對他的恐懼來說,溫初酒覺得,他的長相著實是讓能夠讓她欣賞的。 還沒來得及看多幾眼,靜謐泛著窒息感覺的殿內又響起了祁琛低低略帶不耐煩的聲音,道:“還要朕再說一遍嗎?” 溫初酒哪里還敢耽擱,立刻捏著手里他方才丟過來的那塊看上去就昂貴的墨往龍案那邊走去。 硯臺在龍案的另一側,溫初酒快步走到了那側,偷偷的看了眼祁琛,蔥白的指尖輕輕的捻起一個小杯子滴了滴水進硯臺,之后便將方才祁琛丟給她的墨放進去,慢慢的研。 溫初酒幼時曾幫爹爹研過墨,那時候是娘親在研,她看了興起,便也跟著研磨了,那時候爹爹總說她弄得整個小手都是,一邊笑著一邊道:“囡囡還是別折騰了,爹爹都看不下去了” 那時候溫初酒總是撅著小嘴就是不肯撒手,娘親則在一旁偷笑。 只是好景不長,這一切都停止在一個夜晚,那晚娘親死了,爹爹借酒寵幸了一個婢女,并且還讓那個婢女懷了孕,她的一切還日子都到了頭,自從那時候開始,爹爹似乎對她的態度驟然下降,有時候一月半年的,都不會見上一面...... 溫初酒想到這個,眼眸微垂,輕聲嘆息了聲后,耳邊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讓你研磨你不耐煩是不是?” 聲音是祁琛的,嚇的溫初酒從回憶里立刻醒了神,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龍椅上的祁琛。 男人似乎很生氣,好不容易降下去一些的寒氣驟然升起,一張臉陰沉沉的,眼眸微垂,提著筆的手正收緊,嚇的溫初酒立刻道歉道:“皇上恕罪,奴婢沒有不耐煩,奴婢只是覺得額頭疼,方才疼的厲害,故就失神了?!?/br> 這個借口找的溫初酒自個兒差點都信了,她垂眸,過了一會兒后,方才知道,她找的這個借口竟然連祁琛也瞞過去了。 “王德顯,宣太醫?!逼铊G下這句話就將溫初酒手上的墨搶走,丟在了龍案上,這一系列的動作做完,他的眼眸依舊看著奏折,似乎多看她一眼都覺得煩躁。 溫初酒還樂的自在,往后退了挺遠的,站在了另一側,只是眼神一直望著另一側的桌子上的一盆她從來沒看見過的花,這個花有點兒奇怪,一朵一朵的有點點鼓起來,花的周邊還似乎帶了點刺。 溫初酒一直低垂著眼眸看著,模樣像極了好學的孩童。 正巧這副樣子映入了祁琛的眼眸里,他一手握著奏折,一邊轉頭看著遠處正研究著王德顯剛剛拿進來的新鮮玩意兒,他是知道這個東西的,祁琛眼眸閃過一抹戲謔,丟下了奏折便站了起身往溫初酒此刻的位置走去。 溫初酒覺得這東西不但長的奇奇怪怪,還有點兒......臭。 臭味都彌漫開來了,她沒忍住,小手便捏著翹挺的小鼻子了,只是剛捏上,身后便忽然響起了男人的嗓音,很低沉,距離很近。 “好看嗎?”祁琛站在她的身后,俯身靠近她。 倆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她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龐和側頸及耳廓處,讓溫初酒驀然止住了呼吸。 他們靠得很近,她單薄的背甚至抵在了他的胸膛,他身上的淡淡絲竹香也彌漫在她的鼻尖,沖昏了她的大腦,讓她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愣了許久都沒有回復。 “啞巴了?”祁琛側眸睨了一眼溫初酒,嗓音低低的,漫不經心的語氣里透著滿滿的戲謔,驚的溫初酒立刻回了神,頗感無奈的點點頭,違心的贊美道:“好看......好看?!?/br> 祁琛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之后便直起了身子,似乎沒有為方才那么近距離的接觸感到有一點點的悸動,嗤笑了聲后,垂眸看著站的筆直筆直的溫初酒,嗓音透著倦怠感,“你知道,它是什么花嗎?” 被這么一說,溫初酒又覺得開始聞到了這個花的臭味,她剛想捏著鼻子,身后的男人忽然冷聲道:“再捂著我就把你鼻子給割了?!?/br> 溫初酒垂眸,她就應該知道祁琛的臭性子,但是也沒有反抗,就這么憋著氣一同和他觀賞那朵花。 祁琛瞥見了溫初酒此刻憋著氣的樣子,心下冷笑了一聲,伸出掌骨分明的大手輕輕的推了推溫初酒往前,臭味撲鼻而來,溫初酒被熏得連續嗆咳了幾聲。 身后響起男人的譏諷,“沒用?!?/br> 溫初酒不敢忤逆,只能低著頭憋著氣。 祁琛冷笑了聲,對著外頭的小太監道:“拿蚊蠅進來?!?/br> 小太監很快就拿著進來了,祁琛手指間摩挲著玉扳指,見狀,對著此刻還在憋氣的溫初酒道:“再問你一遍,你知道這是什么花嗎?” 溫初酒憋著氣搖頭,臉都快漲紅了。 但是她真的開不了口,太臭了,剛剛忍不住呼吸了一下,越靠近就越臭。 祁琛見狀,對著小太監道:“喂給它吃?!?/br> 小太監立刻應了聲,替著一個小罐子往那朵花那邊走去,小太監將罐子打開,從里頭用小鉗子夾了一個蚊蠅遞到了花的跟前,只見合起來的花猛地開了,用著近乎rou眼不可見的速度將這個蚊蠅吃了進去。 溫初酒站在離花較近的地方,將這些全部收入眼底,這個花,居然還吃東西! 溫初酒嚇得一張小臉驀然白了,連連退了好幾步,好巧不巧的,偏偏撞進了祁琛的胸膛處,男人個高,胸膛也寬大,硬邦邦的觸感讓溫初酒又瞬間紅了臉,一白一紅的,像是唱戲班子在變戲法。 祁琛看著自己胸膛處抵著的那個小肩膀,眼眸微垂,眼底閃過一抹nongnong的戲謔,仿佛像是在逗弄小狗似的,道:“這個是食人花,你要是敢不聽話,好奇心這么重,朕不會讓你受牢獄之災,直接將你賞給這朵花吃掉?!?/br> 溫初酒就這么被祁琛嚇得打了一個嗝。 祁琛眼底的戲謔很深了,似乎對溫初酒這個反應很漫意,對著小太監道:“把這花拿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