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護衛道:“妖?!?/br> 郁承扭頭望過去,見那個妖抱著一束花越過他們,就停在他們不遠處的地方,然后她把花一放,不講究地盤腿坐在地上,開了一瓶酒。 他猶豫幾秒,慢慢上前,見墓碑上是一個中年男人,死于一年前。 那個妖道:“聽說是生病,可惜沒能見到最后一面?!?/br> 郁承低頭看她:“你們是什么關系?” 那個妖道:“以前挺不錯的朋友?!?/br> 她見郁承沒有吱聲,抬頭看他,“是不是覺得這答案沒意思?”她指著陵園里的這些人,“去轉一圈,總有一個故事很好聽?!?/br> 郁承想起來了,龍煜曾經說過,妖來人界,大部分都會去陵園祭拜。 他看著這些人,有的停留片刻就走了,有的額頭抵著墓碑半天沒動,還有一個在墓前跳了一支舞。 三十年,足以發生太多的變故和意外,很多來不及說的話永遠失去了開口的機會,空留一腔遺憾,時不時地蹦出來攪和得人不得安寧。 未來的某一天,龍煜開門出來,也會面對一塊冷冰冰的墓碑,到時龍煜會對他說什么呢? 是會像這樣坐著喝一瓶酒,還是會冷著一張臉教訓他不孝順,沒能等到開門見面,抑或……會把不愿意說出口的表白告訴他? 郁承的心里突然有些堵。 那個妖仰頭喝干了一瓶啤酒,評價道:“味道還可以?!?/br> 郁承回神:“你還會在人界待著嗎?” 那個妖道:“會吧,人界變化挺大的,我走走看看,等快關門的時候就回去,希望這次別遇上太投緣的人,免得我以后祭拜的人又多一個?!?/br> 然而緣分的事誰說得清呢,有多少妖都想著和人類保持距離,可感情并不是能自主控制的,最后還不是身不由己。 她又開了一瓶酒,問道:“你會留在人界嗎?” 郁承道:“我本來就是人類?!?/br> 那個妖道:“我知道,你旁邊這位是王族護衛,你就是我們王的愛人吧?” 郁承靜默一下:“八卦的力量這么強大?” 那個妖大笑:“我們王單了那么久,終于找到伴,當然傳得很快?!?/br> 郁承道:“那你們都是怎么想的?” 那個妖笑了笑,輕聲道:“我們王啊……失去過太多的人,我們都很心疼,你能讓他覺得幸福,挺好的?!?/br> 可惜短暫的歡愉后,他終究還是要失去你。 郁承讀懂了她的未盡之言,心里又是一堵,沒再開口。 平城最近到了雨季,早上還有一些零星的陽光,轉眼間就又陰沉下來,罩著陵園里的陰陽相隔,極其應景。 郁承在黑貓把自己哭暈過去之前勸住了她,帶著他們回到辦事處,停在了外勤的門前。 黑貓沉默地跟著他,整個人都是木的,仿佛一句提線木偶。 一直到坐在椅子上填表,她好像才找回一點神魂,沙啞地給了一句:“她也是組織的人?” 郁承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見桌上貼著那兩只孔雀的照片,是他們辦公室的人拿過來的,想讓外勤處留意一下,幫著和尚找找媽。 他注意到她說的是“她”而非“她們”,問道:“你見過?” 黑貓道:“在老大身邊見過?!?/br> 郁承微微一驚:“嗯?” 黑貓道:“就見過那么一面,我還以為她不是我們的人,也就沒有說?!?/br> 郁承皺眉:“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黑貓遲疑:“三四年前?” 郁承道:“當時他們是什么關系?” 黑貓道:“看不出有什么關系,老大好像對她挺客氣的,我就只匆匆看了兩眼?!?/br> 郁承道:“只看兩眼就能記得這么清楚?” 黑貓木然道:“我對比我好看的女人,印象都深?!?/br> 行吧,郁承還得上班,便把她扔給護衛,示意他們照顧她,然后去了辦公樓。 三四年前的事并不能說明什么,組織一心想拉攏純血,尤其孔雀和子春有一層表兄妹的關系在,拉攏她對他們很有好處。 但可能也正因如此,組織對待她不像對待熊貓那樣窮追猛打,或許只敢稍微地試探一下,之后就不敢再派人勾搭了,所以她后來能安安穩穩地當她的設計師。 再說,先前那位知情的妖曾翻出聊天記錄給他們看過,上面清清楚楚,那些人確實是年初組的團,雖然正在失聯中,但幾個月后就會回來。 他只是覺得有一點違和。 據說那兩只孔雀是合開的工作室,能接初旭二期的項目,顯然都不差錢,為什么會扔孩子呢? 如果是對孩子厭惡,徹底不想要,那隨便扔一個地方就是了??珊蜕械膵寘s是特意找了一位老朋友照顧,還留了東西給他,說明不是完全沒有感情。 既然在乎,她如今又混得不錯,怎么會對自家孩子不聞不問呢? 郁承心里想著事,等到回神,發現他竟然到了五樓,一只腳差點要邁進龍煜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開著,龍煜能看見他,見他站著不動,只能主動問:“有事?” 郁承很少有這么二百五的時候,這事都能放進他的黑歷史了。 他拒絕承認自己走錯了,鎮定地邁進來,干脆把黑貓和孔雀的事拿出來當理由。 龍煜耐心聽完,也知道證據很不充分,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問道:“你們不是親眼看著那個人翻的聊天記錄嗎?微信軟件是假的?” 話一出口,二人幾乎同時想起當初郁承為了坑他,仗著他對網絡的信任,找人做了一個山寨的微博軟件。 郁承頂著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說道:“……是真的?!?/br> 他拉回話題,努力找借口,腦洞大開,“你說會不會他們其實是想去干別的,為了掩人耳目就在群里演戲,讓人誤以為他們是組團出海了?” 龍煜道:“要是有幾個圍觀的路人也跟著報名了呢?” 郁承道:“找地方埋了?!?/br> 龍煜道:“行,那他們想干什么?” 郁承道:“不知道,但他們總要補給,這么久一條消息都沒發,不覺得奇怪嗎?” 他說著自己都要信了,“你看那條鯉魚在國外,他們現在也在國外?!?/br> 龍煜道:“你的意思是那么一大批人的存在,那些干部半點都不知情,就只有老大知道?他把兩批人分開管理,圖什么?” 郁承道:“這你得問他?!?/br> 龍煜便換了角度:“假設那只孔雀被洗腦了,她為什么不把兒子也拉入組織?” 郁承張嘴就來:“可能是真愛生的吧,不忍心兒子跟著造反?!?/br> 龍煜道:“那就忍心扔寺廟里當和尚?” 郁承道:“子春說可能是想讓他子承父業?!?/br> 龍煜道:“……滾” 郁少爺成功蒙混過關,痛快地滾了。 龍煜盯著他的背影,有些摸不透這小崽子的來意,總不能是故意來跟他抬杠的吧? 抬完杠的郁少爺回到辦公室,沒把最新發現告訴靜沉。 因為目前看,孔雀的嫌疑不大,萬一真的只是和鯉魚見過那么一面,說出來容易讓靜沉瞎想,沒必要。 不過他得感謝給他解圍的同事,于是處理完手里的活,他趁著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便坐到了靜沉的身邊,想通過自己的人脈幫著找找線索。 靜沉道:“謝謝?!?/br> 郁承道:“不客氣,我這人一向熱心?!?/br> 宋葉磊聽得清楚,沉默地看他一眼。 作為看著他從小作到大的兄弟,宋葉磊是最清楚他的尿性的,不清楚他怎么忽然對這事上心了。 郁承無視他的探究,和靜沉聊了聊,問道:“所以其實不是你自己想來的,是你師父臨終前建議你來的?” 靜沉點頭。 郁承道:“他說的什么?” 靜沉道:“只說我母親是一只孔雀,佛珠是她給的,我來辦事處或許能找到她,至于生父的事,他一句都沒提?!?/br> 郁承便找他要了佛珠拍照,想從材質和來源上查,結果拿到手里一看,他發現上面有細小的紋路,問道:“這些是什么?” 靜沉道:“裝飾吧,一直都有?!?/br> 郁承輕輕摸著,總覺得似曾相識。 不過他最近在妖界看了太多書,具體也說不好是在哪里見過,問道:“你介意我拿回去仔細研究一下嗎?” 靜沉笑道:“當然不介意?!?/br> 郁承便拿著東西回到座位上,捏著珠子轉了轉,忍不住扯過一張紙,試著把紋路畫下來。 陶恩宇路過的時候看了看,問道:“你干什么呢?” 郁承道:“畫著玩?!?/br> 陶恩宇一時好奇,拉過椅子在他身邊坐下,覺得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花紋,再說子春他們都看過這串珠子,沒人發現問題。 他問道:“你確定這些有意義?” 郁承道:“不確定?!?/br> 陶恩宇看著他,突然笑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是像這樣坐在教室里畫著亂七八糟的符號,說是想自創一套密碼,和人上課傳小條用?!?/br> 郁承一怔,想起來了。 當時他和宋葉磊假期出去玩了,錯過了新晉太子爺的接風宴,后來開學,陶太子爺得知自己看上的妹子喜歡他,就跑到他們班想看看他這個情敵。 他也笑了:“可惜沒用上?!?/br> 陶恩宇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