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不知可是因為白云酒能化出千刀萬劍,威力巨大,仍未停歇的雷雨特意避開這處,繞遠而下,是以一路走來,這片云海里沒什么過多的水意,獨那酒香時不時地滲透進來,撩撥著好酒之人的心弦。 凌夜不算好酒之人。 但遇上美酒,她也是會痛痛快快地喝上幾碗,然后慫恿郁九歌也喝。 無奈郁九歌酒量實在太差,大多時候都是他看著她喝,再不濟以茶代酒地敬她,勉強能充當她半個酒友。 見到白云酒,再顧不得說些什么,凌夜立即取出兩只酒盞,上前一舀。 剛剛還在小池子里晃晃悠悠的云氣,甫一碰到外物,立時化作液體,被酒盞盡數接住。云氣化酒,比在玉關洞天里聞到的還要更加絕妙的酒香散發開來,濃到極致,能讓人直接醉死過去。 這樣的味道,饒是凌夜都不敢多聞。 她快速收好酒盞,回身一看,郁九歌以劍支地,臉上微微泛紅,眼神也變得有些迷蒙。 他醉了。 早料到他離這么近,聞到酒香肯定會醉,凌夜看了他一會兒,方過去扶住他,道:“還能走嗎?” “不,不……”郁九歌這會兒連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不能?!?/br> “我背你?” “不、不要?!?/br> “那我掐訣帶你?” “不要?!?/br> “那要怎么走?” 郁九歌想了想,才答:“像,像以前那樣,你……” 話說到一半,他反應過來,陡然住嘴。 登時暈暈乎乎的腦袋也變得清醒,他眼神恢復清明,暗道好險,差點說漏嘴。 凌夜道:“以前哪樣?” “……我沒事了?!毙叶皇巧僭S酒氣入體,掐訣便能逼出,郁九歌站穩了,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我們回去吧,云縛應該已經動手了?!?/br> 凌夜沒多想,點頭應好。 來時要解封印,走時就要讓封印回歸原狀。 兩人于封印一道都算老手,正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眼看著封印快要布置結束,那自從凌夜封了楚云劍,就再也沒有過異動的雷海,在這時忽然暴動。 “轟??!” 天邊原本已經平息的雷鳴,似是被這片雷海帶動,再度響徹。 電光瘋狂閃爍,刺亮無比。無數道雷霆在這光芒中凝聚成一條足有百丈長的巨蟒,巨蟒雙目如電,腹部有兩處微鼓,竟是快要生足化蛟了。 未料雷海里還能誕出這樣的東西,凌夜低頭看了看掛在腰側的楚云,心道江晚樓不愧是江晚樓,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挖坑給他們,哄著他們往坑底跳,當真死不悔改。 郁九歌道:“楚云劍給我?!?/br> 凌夜依言解下。 楚云劍在手,天子劍暫時無用,郁九歌便將其收了起來。 他先以鑄造大師的眼光仔細看了眼楚云劍,確定江晚樓的技術果然沒自己的好,隨后沒有停頓,即刻拔劍。 凌夜注意到,他這回拔劍,左手劍右手鞘—— 他居然要使左手劍?! 見狀,凌夜立即退后,順帶還往自己周身布了數道屏障,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的,免得劍氣波及到她。 她才布好屏障,那邊“鏘”的一聲,楚云出鞘,霎時劍氣暴漲,攪得前方巨蟒都目光微閃,身形微頓。楚云劍身則不停顫動,似乎想要從圣尊的手中脫離出來。 可圣尊要使左手劍,這天底下還能有哪把劍,不受他掌控? 當是時,郁九歌左手一動,挽了朵劍花。劍氣如云,那花便也如云,于是茫茫流云中,長劍宛如離弦之箭,直朝巨蟒胸腹而去。 這劍速度太快,快到巨蟒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被長劍攜流云穿腹而過,死死釘在雷海里。 未料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巨蟒發出一道悲鳴般的雷聲,隨即崩散開來,恢復原本的雷霆模樣,把釘在其中的楚云劍重重覆蓋。 解決了。 郁九歌動了下左手,轉身朝凌夜走去。 凌夜撤了屏障,問:“就把楚云劍留在這里?” 郁九歌道:“嗯?!?/br> 凌夜道:“那回去后,江晚樓問起來,要怎么說?” 郁九歌:“該怎么說就怎么說?!?/br> 凌夜道:“他不會發火嗎?他可就那一把劍?!?/br> 郁九歌:“他不敢?!?/br> 反正此事是江晚樓理虧。 當時他問江晚樓要楚云劍,江晚樓嘴碎那么多,恐怕就是料到他不會把楚云劍完完整整地帶回去。 看都走了老遠,凌夜還頻頻回頭去看豎立在雷海中的楚云劍,郁九歌伸手扳回她腦袋,道:“他就算沖我發火,也不會沖你發火。你放心好了?!?/br> 凌夜“哎”了聲:“那也不行。你也算他救命恩人,他要是敢沖你發火,我揍他?!?/br> 郁九歌笑了下,點頭說好。 之后再未出任何意外,他們很快回到下榻的殿宇。 才止步,還沒看清此時情況如何,就聽江晚樓不咸不淡的聲音響起。 “狗東西。給我跪下?!?/br> 作者有話要說: 九歌心情手記: 我看到一些不該發生的事。 我怕我說出來,那些事會成真,然后我就要失去你。 —— 年齡差是七歲。 小夜夜現在23,九meimei是30→而立之年,這是個很微妙的年齡。 每每想要沖動,但總會被理智壓下去;理智過頭,又不免生出想要放任的沖動。啊,九meimei的心路歷程真是無法言說的曲折。 第57章 算計 半個時辰已過, 雨勢漸小,很快云銷雨霽,晴空萬里。 天邊金光鋪灑而來, 放眼望去, 整個云中島上祥云璀璨, 風光一片綺麗。 便在這綺麗中, 未曾踏出殿宇一步的江晚樓靠坐在床頭,微微瞇眼看著外頭那比自己巡游時還要大的陣仗, 神情極淡。 少頃,嘴角勾起些微弧度,眼里卻沒有任何笑意。 他道:“狗東西。給我跪下?!?/br> 外邊被眾星捧月著的云縛聞言,幾乎是下意識地雙膝一彎,就要跪地。 不過最后還是克制住了。 云縛定了定神, 穩穩站著,道:“你逃不出去了。束手就擒吧?!?/br> 江晚樓道:“擒誰?” 云縛道:“擒你?!?/br> 江晚樓收回看向他的目光, 轉而看向自己的雙手。 他對自己這雙比姑娘家還要顯得膚如凝脂的雙手欣賞了好一會兒,方懶懶道:“你能進得來再說吧?!?/br> 兩尊聯手設下的屏障著實厲害,此前云縛率人強攻兩三刻鐘,手段盡出, 也沒能撼動屏障分毫。更別提置放在殿中各處的法器, 可都還沒派上用場。 也就是說,只要江晚樓沒傻到被激將出去,任憑云縛再攻個三天三夜,他也能坐如泰山。 何況那兩尊這會兒已經回來了。 江晚樓瞟了眼云縛后方, 知曉兩尊就在那兒匿著, 登時底氣極足,心中也越發有數。 誠如凌夜對他的評價, 尋常人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他則是走一步算十步,乃至五十步一百步。 早在重傷昏迷被凌夜和郁九歌救下時,江晚樓就已經算好等他醒來,云縛定會率人圍攻;同時也算好有凌夜和郁九歌在,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度受傷。是故今日,不管云縛如何說、如何做,他都看起來胸有成竹,毫不憂慮自己再落入云縛手里,概因這些全在他掌控之中,全在朝他預料的方向發展。 就是凌夜和郁九歌回來得太快,有些超出他的預期。不過也沒什么。 他現在這樣,里子面子早丟盡了,還怕自己和云縛那爛攤子事傳得人盡皆知嗎? 臉皮薄的人可當不了至尊。 分明早把長裙換回男裝,此時的江晚樓卻還是如同嬌娘,柔若無骨地倚在床頭,看戲似的看渾然不覺早已敗北的云縛皺眉下令,繼續攻打屏障。 很快,連綿不絕的撞擊聲再度響起,江晚樓學習到何為無用功,時不時還“嘖”一聲,好似在評頭論足,閑得令人發指。 不知過了多久,眼看又一輪進攻結束,屏障卻還是無所動搖,云縛總算道:“你就打算一直躲在里面?” 江晚樓應道:“是啊。累了就睡,醒了就看戲——這么美的日子,你不想來試一試嗎?” 云縛沉默一瞬,道:“比不得你?!?/br> 江晚樓聞言,嗤笑一聲:“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你當然比不得我?!?/br> 這話說得圍在云縛周圍的人齊齊動怒。 有人上前一步,厲聲道:“江晚樓!你這個手下敗將,你有什么資格侮辱島主?” “……島主?” 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江晚樓哈地笑出聲。 約莫是笑得狠了,他捂唇咳了幾下,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后抬手拭淚,又笑又嘆:“我還沒死呢,你們就奉他為島主。果然狗東西就是狗東西,主人沒死,就急著上位?!鳖D了頓,再道,“我當初,是這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