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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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0 23:24:40~20191121 23:50: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西風 18瓶;餅子旻、檀次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6章 陵石把一串銅轉鑰還有一本兩指厚的冊子一起遞到了謝昀手里。 上善院里二十余個屋子, 除了書房和主屋, 其余全是庫房。一刻鐘后,謝昀先是去了東邊第二間屋子, 然后去了西邊閣樓二層第三間屋子。 挑挑揀揀約了莫一刻鐘,謝昀才神色滿意。 離開府邸時, 謝昀手里拎了一只小葉紫檀木儲物匣,十二寸長寬, 大漆透亮, 匣口處鑲包銀扣,戧金精巧描繪折枝牡丹,價值不菲。 陵石神情驚訝, 二爺就準備了一個小匣子?這比起陳文遇送的十六個箱子, 顯得太寒酸了啊。 …… 嬴晏進屋子的時候,陳文遇正立在書桌,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風,一手輕挽袖口,另只手執筆揮毫潑墨。 感受到動靜,陳文遇偏頭,神色意外,“殿下怎么來了?” 嬴晏嚇了一跳,上次在燕京相見, 陳文遇還身體康健,這才不過半個月,他便面色蒼白消瘦至此。 好在雖然消瘦病態, 但眉眼有神,脊背也挺得筆直,不是如母后一般眼神黯淡,面色灰敗,了無生氣。 嬴晏輕輕松了一口氣。 “生病了怎么還不好好休養,練字什么時候不成?!?/br> “沒那么嚴重?!?/br> 陳文遇撂下了手中筆,溫聲說,“陛下準我休養半月,練字也好打發時間?!?/br> 嬴晏深知生病的滋味,渾身都酸疼,腦子也混沌,只想躺在床上不動彈。 陳文遇笑了笑,緩緩道:“我在山海關時聽說殿下是天降福星,平安恢復公主之身,心里替殿下高興,本想回來就去看你,只是病還未好,怕過了病氣給你?!?/br> 嬴晏聽了心里難受,往日她生病時,陳公公從來都不曾怕她過了病氣給他,她又怎么會在意這個? 她抿了抿唇,“什么病氣不病氣的,陳公公莫要胡說了,好好養好身體才是?!?/br> 陳文遇失笑,兩人走到了一旁小桌旁坐下。 嬴晏一向心思敏銳,一眼便瞧見陳文遇坐下的姿勢有點僵硬,是扶著椅子扶手坐下的。 她擔憂問:“還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陳文遇淡笑了下,搖頭:“沒什么,病都快好了?!?/br> 瞧見他的手微不可察的捂了一下腹部,又很快松開,嬴晏不顯地皺了細眉,心里覺得奇怪。 她指尖微微動了下,若有所思。 陳文遇倒了一杯溫茶遞給嬴晏,“喬遷的賀禮是一早備下,里面有女兒家穿戴的衣裙和首飾,本來以為殿下一時半會兒用不上,如今倒是正好?!?/br> 嬴晏回神,淺淺一笑,“有勞陳公公費心了?!?/br> 明明是如往日一般輕軟的聲音,陳文遇聽在耳朵里卻覺得無邊苦澀。 若是以前的晏晏,應當會興高采烈穿上他送的衣衫首飾,然后眉眼彎笑說“陳公公,你眼光真好,這些都好漂亮呀,我很喜歡”吧。 陳文遇一直都知道,因為自小女扮男裝的緣故,嬴晏防備心甚重,很難輕易信人,可是一旦信了,便會死心塌地絕不懷疑。 烏芝草一事,只要再多瞞兩個月,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沒想要傷害她。 陳文遇拎著茶壺的手指攥緊,眼底陰沉的暗流涌動。 若是沒有謝昀橫插一腿,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與嬴晏之間何至于變成如今模樣。 嬴晏捧著茶杯,小小抿了一口,茶水微苦。 陳文遇視線不經意地劃過,正好落在她柔軟飽滿的唇瓣上。 那里被茶水浸得嫣紅,如花瓣一般誘人,忽然間,他心底原本很淡的欲望翻涌。 在肅國公府的時候,謝昀有沒有嘗過這雙唇滋味? 如此想著,陳文遇的眉眼愈發陰沉,嫉妒和恨意幾乎要從胸腔噴薄而出,直到快也壓不住時,他攏袖輕咳一聲,掩蓋了異樣。 嬴晏對危險敏感,方才一瞬間,便覺得周身氣勢不對,疑惑著一抬頭,正好瞧見陳文遇捂袖輕咳。 她心底不安散去,眉眼間微微著急:“怎么了?可是身體又難受了?” 陳文遇抬頭,已是神色如常,他淡笑道:“無事?!?/br> 嬴晏放心不下,“一會兒去請一位醫師,在府里候著,若是不適也來得及照應,請太醫來回花費時間,若有急事,不甚方便?!?/br> 陳文遇應了一聲“好”。 話音落下,嬴晏便不知曉說什么了,看到他身體無恙,便沒再待下去的理由。 嬴晏想了想,正要起身告辭,不再打擾人休養,沒等開口,陳文遇突然說話了。 “此去幽州,路上遇到很多逃難的人?!?/br> 嬴晏神色微怔,起身的動作停下,“逃難?” 陳文遇道:“幽州這兩年冬日尤寒,大雪壓城,凍死不少人,莊稼又收成不好,活著的人想往富庶地方跑,一路上許多樹皮都禿了?!?/br> 嬴晏詫異,“樹皮禿了?” 陳文遇解釋:“吃不上糧食,總得尋點東西填飽肚子,麥麩稻糠吃光了,便去山上挖野菜,冬天時大雪封山,只能喝雪水,啃樹皮?!?/br> 嬴晏抿了抿唇,燕京是國都,自然不會出現陳文遇所言情景。即便不受寵如她,時常有內官克扣份例,但花些銀錢打點一番,日日也能吃上熱乎的白粥饅頭。 幽州雖不似青州糧多,但土地肥沃,若不是連年天災,百姓溫飽應當沒問題,想來糧倉入不敷出了。 且幽州向來是重兵之地,進攻退守,民風彪悍,故而這次有叛軍起義,燕京朝堂驚慌,父皇才肯調遣十萬大軍給沈嵩。 雖然她早有耳聞幽州有災荒,可是親耳聽陳文遇描述,又是另一番滋味。 陳文遇握著茶杯,神色淡淡,“餓起來什么不能吃,就連人也能吃?!?/br> 嬴晏面色一白,“吃人?” 陳文眼簾垂落,遇忽然笑了下,“人都死了,不吃埋入土里也是腐爛,不如喂人,填飽了肚子,也好活一命?!?/br> 嬴晏一時啞然,只覺得心里堵堵的難受,卻不知要說什么。 陳文遇又道:“好在這次叛亂發生在春天,萬物復蘇,山里有野味,山下有榆樹?!?/br> 嬴晏“嗯”了一聲,榆樹她知道,上面的榆樹錢是能吃的,味道甘甜。 陳文遇:“……榆樹皮搗成糊也好吃,若是等到冬天,怕是不會如此容易平定了?!?/br> 嬴晏聞言默了默,嘆一口氣,遲疑問:“幽州……現在好些了嗎?” 陳文遇:“朝廷撥了賑災糧,若是今年無災,應當能應付過去?!?/br> 嬴晏點頭,那就好。 只是她心里隱隱約約有點奇怪,陳文遇為什么會同她說這些東西? 嬴晏忽然想起他手上的那串金鐲,驀地神色一僵,莫非…… 陳公公所遭的難便是饑荒? 陳文遇偏頭看她,沒錯過她眼底神色,晏晏心思剔透玲瓏,最善窺人心思,想必已經胡思亂想了許多。 只是她又生得天真善良,對在意的人,尤其心軟。 陳文遇垂下眼簾,淡笑。 嬴晏如此想,小心翼翼覷了一眼陳文遇,他病態蒼白的眉眼上繞著些許不散的陰霾,隱隱有回憶苦澀。 嬴晏手指捏緊,愈發覺得心底猜測是真的,只是張了張口,最終沒說。 提了便是再往人心窩子上戳一刀,不如佯裝不知。 嬴晏正要安慰,忽然想起,此時再同他說那些昔日寬慰的話,似乎不合適了。 她無法邁過心中那道坎。 于是嬴晏話音一轉,便成了一半寬慰,一半祝福:“幽州事情難過,陳公公莫要傷神了,日后公公前途似錦,鵬程萬里,定能救萬民于水火?!?/br> 救萬民于水火? 陳文遇眼底閃過嘲諷,面上卻是溫潤:“承殿下吉言?!?/br>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陳文遇沒再說那些沉重的話,氣氛輕松極了。諸如大海碧澄,海風微咸,諸如路上有棵長相奇異的老歪脖子樹。 嬴晏看了看刻漏,已經過了申時,想起還要去肅國公府讀書,她便道:“陳公公,天色晚了,你好好休養,我便不打擾了?!?/br> 天色晚了?陳文遇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光線,眼角眉梢間又涌上了陰霾郁色,她這是趕去肅國公府。 謝昀就那般好么? 寬大袖口下,陳文遇手指骨節捏得咯吱響了一下,好在茶杯落下,掩蓋了異聲。 他似是驚訝,神色關切,溫聲問:“這般急去哪里?有事為難?” 聽人關懷,嬴晏淺笑了下,一語帶過,也沒深言,“沒什么事,去肅國公府一趟,此次恢復女身,多虧謝大人在父皇面前為我說了兩句好話?!?/br> 雖是淡聲一句話,陳文遇卻敏銳的從嬴晏眼底看到了信任,難怪謝昀故意支他離京,謀劃在此。 如此想著,陳文遇頓覺腰腹部的傷口頓時隱隱作痛。 他休養半月便是為了這道傷口,御前伺候勞累,傷口反復未好,恐怕會被盯出異樣,他不得不借口大病,回府休養。 只是此次幽州回來,永安帝正嘉賞于他,趁此機會,牢牢控住圣心,東廠便牢牢握在他手里了。 陳文遇面色沉沉。 如今卻不得不放棄,他不甘心。 “我送殿下?!标愇挠龅?。 “不用啦,”嬴晏搖頭拒絕,溫聲道,“陳公公好好休養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