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這些日子以來,你讓我很高興,我要多謝你。如果你沒出現,我這么多年了還遇不上一個喜歡的人,也挺沒趣的?!毙列阏Z氣平靜,甚至還帶著幾分輕松笑意,“我也要和你說聲對不起了,我有時候纏人也挺煩的,還差點害你修行出錯?!?/br> “不過,你拒絕人的態度真的不行,記住了,下次再遇上我這種的追求者,拒絕態度一定要堅決,不然很容易被人得寸進尺,要是不會口頭上拒絕,我教你,直接打一頓就行了?!?/br> 申屠郁看著徒弟的模樣,感到格外欣慰,不愧是他的徒兒,拿得起放得下,但不知為何心底生出些微惆悵。他道:“不會再遇到別人了,只有你而已?!?/br> 辛秀:“我再教你一件事,在小樹林里拒絕人的時候,不要說這種撩人的話?!?/br> 申屠郁:“?”我說什么了? 辛秀:“算了。你如今解決了我的事,是不是要走了?” 申屠郁:“對?!?/br> 辛秀:“回自在天嗎?” 申屠郁:“是?!?/br> 辛秀:“以后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申屠郁:“我不會再出來了?!睘踱曔@個人以后也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徒弟面前了。 辛秀:“那好,我送你一程,送你到自在天,也算與你告別一場?!?/br> 辛秀回到小樓,在煉爐中找到發呆的師父,可憐巴巴地對他說:“師父,我想熊貓mama了?!?/br> 剛頂著小號拒絕了徒弟的申屠郁,沒忍心拒絕這個小小的要求,原地變成一只rou敦敦毛乎乎的黑白大熊貓。辛秀立刻撲上去抱住那毛茸茸的熊貓肚子,醞釀了一下感情,嗷一嗓子哭出來。 “師父!啊——徒弟我失戀了!” 熊貓師父被徒弟這一嗓子嚇得兩只黑色圓耳朵都立了起來,熊臉驚且懵。 怎么回事?剛才和烏鈺說話的時候,徒弟好好的,根本看不出來有哪里難過,分明是不在乎的!現在怎么突然這么傷心欲絕的樣子? “果然初戀都沒有好結果!” “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了!” 熊貓師父又被這句“絕望”的話語給嚇到了。徒弟竟然受到了這樣大的傷害嗎,以后都不會再愛了,這可非常嚴重! 他不明白,現代女青年的網絡用語,就是這么浮夸且虛張聲勢。什么“我死了”“我好到昏厥”“我笑到樓下鄰居闖進家中來打人”之類。 辛秀只是隨口一說,他卻當了真,頓時那叫一個坐立不安,熊爪把旁邊的煉爐抓出來幾條道道。 “你若生氣……不如,師父幫你殺了烏鈺?”為了拯救絕望的徒弟,申屠郁甚至病急亂投醫,準備搞一個假死場景,讓烏鈺徹底和徒弟告別從此讓徒弟把他忘到后腦勺,他想,只要人死了,徒弟大約就不會記掛也不會難受了。 沒有經驗的熊貓,如此想當然。 辛秀哭不下去了,把臉抬起來,按住師父咯吱咯吱撓鐵的熊爪:“師父,不行,不可以,這樣太兇殘了,你可別真悄悄把他干掉了,不然到時候我哭的更慘,直接用眼淚給您洗個澡?!?/br> 申屠郁變成原型看徒弟,更覺得她就是小小一個,坐在那眼角掛著眼淚,巴在他手臂上還擔心他真去找烏鈺麻煩,也不哭了,耐心和他講道理。確實有些可愛。 “那是個壞東西,日后不要與他有牽扯了,只要不是他,你和誰在一起,師父都不會反對?!鄙晖烙羧绱诵攀牡┑┑?。 辛秀忽然想到:“師父,你之前那么反對我們在一起,是不是你其實知曉他是個佛修?” 申屠郁:“……嗯,對,為師看出來了?!?/br> 補完這個臨時搞出來的設定,發現徒弟沒有懷疑,熊貓悄悄擦汗。 “還有,你的飛天摩托,師父為你重新做了一個,這一個不需要那么多靈氣也可一直飛行,上面還有防御罩,可抵擋攻擊?!鄙晖烙舭阎匦聼捴频娘w天摩托拿出來轉移徒弟注意力。 他不敢再看徒弟哇哇大哭了,哭得他心慌。 辛秀看到自己的新摩托,不由自主發出一聲“牛逼”的贊嘆。這個進階版看上去更加樸素厚重,比起先前的科幻感,更有種荒野獨行俠的氣質,又低調又實用。 “還有你的熊貓叮當,師父給它也改了改,日后你進入寒冷的地方,可直接將它化作外罩披在身上,就能阻擋寒冷,也不需要你輸入靈力?!?/br> 這些都是他在給辛秀煉制完眼睛之后,空余時琢磨著煉制的,為了讓徒弟在外面行走更加方便。 辛秀拿著這些東西,這回是真的眼睛有些發酸,她方才那哇哇大哭的模樣,多是因為心里有幾分無法發泄的憋悶和不甘,故意和最親近的長輩鬧,也就只有她的師父會這樣無條件地讓她鬧。 “師父?!毙列阌昧ΡЯ艘话褞煾?。 果然外面的男人都沒有自家霸霸好,霸霸能給她治眼睛,在知道她遇上事的時候立馬出山給她撐腰,還能給她準備行李,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為師父唱一首《世上只有mama好》,把歌詞里的mama換成師父也毫無違和感。 只有師父,才會擔心她出門沒有車代步,擔心她出門冷了沒衣服穿,這是何等的慈母之心。 被徒弟抱得越來越緊,熊貓感到慌張。 申屠郁:“師父該休息了?!?/br> 辛秀:“那師父休息嘛,我給師父梳毛!”她要當個孝順女兒。 申屠郁不敢睡。 辛秀:“師父,徒兒明日就走了,等把烏鈺送到自在天,我就轉道繼續去送信,還有仙西舊烏兩處,等送完信再回來?!?/br> 申屠郁:“若是路上遇上什么困難,也可回來?!?/br> 辛秀:“如果遇上不能解決的困難,我一定會回來找師父幫忙的,師父放心?!?/br> 擼了一頓熊貓后,辛秀覺得自己好多了,她和烏鈺一起悄悄離開蜀陵,沒有驚動其他人,不然恐怕少不了一個大型慶祝晚會。 辛秀騎上自己的飛車,示意烏鈺上后座,“上車,我送你?!?/br> 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辛秀覺得自己好像個把妹機車男。烏鈺從拒絕她之后就很沉默,這會兒也沒吭聲,直接上了車。 辛秀開出去一段時間后,實在忍不住,無語地一扭頭,“唐長老,敢問您是在我的車后座上打坐嗎?”坐的直挺挺的,和她保持著十厘米的距離,連她一根頭發都沒碰到,這個閃避真是絕了。 申屠郁:“唐長老?” 辛秀:“哦,我從前看過的故事,是一個同樣沒有頭發的高僧,帶著徒弟去西天取經。勞煩,身體前傾扶住我腰或抓衣服,用正確的姿勢乘坐摩托?!?/br> 申屠郁湊近了點,默默將手虛搭在她的腰上。 在這段路途中,辛秀果真沒有再試圖動手動腳,各種小動作都沒了,對待他的態度就像對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偶爾還會開句玩笑,但話少了很多。 他們晚上沒有停下來休息,飛車擦著云邊,在月亮下飛過。 從月亮旁邊飛到太陽旁邊。 申屠郁:“下去休息片刻吧?!?/br> 辛秀:“哦?!?/br> 落了地,申屠郁習慣地開口說:“我去給你找點吃的?!?/br> 辛秀:“不用,我帶了干糧?!?/br> 她從百寶囊里拿出餅,就靠坐在車上吃,吃完了拍拍手,見烏鈺站在那,用一種復雜的目光看自己,不知道該做點什么的樣子,看上去怪憨的。 辛秀莫名想笑:“上車吧,我耽誤你那么多時間,早點送你回去了?!?/br> 申屠郁:“也不必急?!?/br> 上路一陣,辛秀忽然說:“方才,不讓你去準備食材,是因為知道了你是佛修,不知道你殺生有沒有影響。是為你考慮,不是要和你恩斷義絕,所以,別用這種眼神盯著我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秀:我想開了。 師父:我想不開了。 第61章 這是一段枯燥的旅程,申屠郁就不是個能活躍氣氛的人,現在辛秀也不主動和他說話了,埋頭趕路,兩人之間就只剩下沉默。 先前辛秀與烏鈺相處,總有妙語連珠,逗得一個面癱都忍不住將笑意從眼睛里溢出來。她還時不時要想個法子來招他,路邊一朵野花,一株野草,一個路過的趕路人,都能成為談資。她總有說不完的話和用不完的快樂,偶爾還帶著他一起去管個閑事,讓他看看凡人百態。 可這回,全都沒有了,申屠郁這才察覺到,徒弟內心中可能遠比表現出的更加難過。 “自在天快要到了,今夜在此休息吧?!?/br> 兩人落在戈壁上一個石窟附近,越是靠近西邊這個方向,一路上就越多佛教信徒。像這樣雕刻著許多佛像的石窟,大大小小如同珍珠一樣被串在這一條戈壁之途上,都是這里居住的人們為了自己虔誠的信仰,自發雕刻的。 甚至一家人世代居住在這里,父傳子子傳孫,奉獻幾輩子,只為了在這片連綿戈壁雕刻一尊大佛。 這里有漫天黃沙,荒野上除了石頭和沙子,極少能看見植物。她們停下的這個石窟非常大,里面雕的佛像自然也是巨大。辛秀不知道這佛像到底是這個世界的哪個佛,也不知曉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仰,但這不妨礙她驚嘆于人類的做工與毅力。 她前世去看過樂山大佛,這一尊比那一尊看上去還要更大,她們停在大佛腳下,那有個避風港,就是大佛的腳掌。 這里似乎是個常有人來休息的臨時駐地,地上還有火塘的痕跡,旁邊放了幾塊光滑的大石。辛秀坐在那大石上,打了個響指,讓火塘里的火燒起來,申屠郁就一言不發坐在她對面。 “自在天,是在那片沙漠中嗎?” “是,明日,大約就能到了?!?/br> 說完這對話,兩人又沉默下來。外面起了風沙,嗚嗚咽咽的風聲聽上去有幾分難言的荒涼,火焰微微搖晃起來,映著他們的影子,都在背后的大佛腳下跳動。 辛秀:是我的錯覺嗎,為什么配上這個風聲bgm后,氣氛這么凄苦,仿佛是送丈夫去打仗,這輩子都再也回不來的那種。 而且不是她送烏鈺,是烏鈺送她。 這樣的沉悶氣瘋,她倒是可以說點什么來排解一下,就怕烏鈺不愿意聽。 好在沒過多久,辛秀聽到一陣駝鈴,有一隊人從遠方過來了,停在大佛像旁邊,也準備到這里來休息。 這一隊人還挺多,大約七八十人,男男女女都有,一過來氣氛頓時就熱鬧了。他們用駱駝背貨物,還用好幾只駱駝背了一頂金頂華蓋的寶車,從上面抬下來一個老的眼皮都抬不起來的老人,老人是連人帶墊子一起抬下來的,墊子上都是彩色團花,老人身上也是彩色團花,乍一看就是個花人。 要不是辛秀還能從這老人身上看到活人氣,見他一動不動的模樣,怕是要誤以為這是具尸體。除了這老人,其余侍從家屬模樣的人,都穿著各種顏色鮮艷的衣服。 這里附近有很多佛國,都是小國,圍聚著一個綠洲可能幾百人,就是個小國家,這些人都愛穿彩色的衣服,可能是因為在戈壁上黃色看得多了,就向往繁花似錦。 這群人自顧自忙碌,收拾出來老人的休息地,才陸陸續續開始搬吃的喝的分吃,喂駱駝,休息。 辛秀和申屠郁模樣打扮都和他們截然不同,坐在角落里,竟然也得到了一份食物。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塊烤rou和兩個干餅,一小袋葡萄干奶酒。 他們語言不通,但肢體語言總是互通的,辛秀如今已經能很熟練地和語言不通的人利用各種方法交談,所以沒過一會兒,她就和人聊上了。 那烤rou干餅和奶酒,辛秀原本是分給了烏鈺,想了想又拿了回來,只給了他一塊干餅。 雖然以前也沒見他拒絕過吃這些東西,但今時不同往日,還是避諱點好。她心安理得地混在一群人中間說笑吃喝。 很快弄明白了,他們是比較遠一個綠洲里的小國,他們的國王很老了,要去世了,臨死前想看一眼自在天圣地,于是他們就帶著老國王出發,前往自在天。哪怕看不到真正的自在天,能更靠近一點,老國王都能死得更安心。 在這里,實在太多人想去自在天朝圣,所以這群人都不問,也將她們當做了去自在天朝圣的人,大家信仰相同,有時候就像喜歡著同一個愛豆的姐妹,互相還不太了解的時候,氣氛總是和諧的。 辛秀喝著奶酒,聽他們cao著一口沙漠外語,給她傳教。為了讓她充分感沐信仰光輝,他們還即興給她表演了一段佛子救母的故事,故事是歌舞系列,最后的大合唱尤其好聽,在夜晚風沙下傳出去很遠,調子悠揚,充滿異域風情。 他們太熱情了,辛秀喝得有些微醺,撐著腦袋,看他們唱歌,舞動的影子披著金色的火光,在輪廓圓潤又高遠漠然的巨佛注視下,演繹出一派眾生雷同的悲歡喜樂。 在這本該凄風苦雨的離別前夜,因為這一群人,辛秀度過了很愉快的一夜,快黎明時她才回到烏鈺身邊。